曾為吾妻擇良婿/吾妻瀟瀟灑灑的那些年 第121節
“......那時, 小女為保湯藥溫熱,是在刑部現熬的藥,有周圍那么多人在,小女怎敢下毒?” 此言一出,屋里的幾位大人紛紛點頭。 蘭敬卻是面無表情:“荒唐,刑獄重地,豈容你占作私用?” 青嵐險些被他氣笑了,這廝大錯找不到,竟來挑小錯了。 “......大人對吳犯如此重視,說明此人是要犯。那么小女給他熬藥,為他續命,也是為朝廷分憂,應當不算私用吧?” 堂上響起一陣把笑憋在喉嚨里的聲音。 兩邊的大人們一個個帶著欣賞和好奇朝她看過來,她卻只想趁機瞧瞧那位許閣老。然而他并沒有看向她,側臉還被身旁的人半遮著,她只看到他的唇角高高地挑著。 蘭敬此時似乎還要再說,那位許閣老卻突然開口蓋過他。 “幾位大人果然是辦案神速、切中要害,這么一會功夫,案情已經十分清楚,許某這就打算回宮向太子殿下稟報......不知眾位大人可還有什么要問的,許某聽罷一一記下?!?/br> 他這么一說,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都說想問的已經問完,沒有其它問題。其他人本也是代表三司在此旁聽的,方才沈望已經將事情說清,原是沒有必要再問這小姑娘的,更何況許閣老這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許閣老又看向蘭敬:“蘭大人,您方才似乎還有問題?” 蘭敬沒好氣地笑了笑:“問題倒是談不上了,蘭某只是好奇,太子殿下怎會特意讓許閣老來我們都察院聽審?!?/br> 明明講好是三司會審,沒他許紹元什么事,結果前日把參與審訊的人名報上去之后,許紹元就自說自話地來了。 許紹元一笑:“薊州衛是我大景咽喉,殿下對此案尤為關心也是自然的?!?/br> 蘭敬也回了一個笑。 去年他就曾參與彈劾過沈望,只是太子并未采納他們的意見??唇袢盏那樾?,許紹元顯然是有意回護沈家的,但他抓不到沈家的短處,倒也懶得再糾纏。故而,他說他自會將此事原委寫清,遞上折子,又讓青嵐到隔壁扶上沈望,回家去。 一直到出了二堂,青嵐也還沒看清那位許閣老的樣子,有些心神不寧。 她將父親扶出都察院,扶上了馬車,讓纖竹先送父親回客棧,說自己要在外面逛一逛再回去。 待馬車走遠,她躲到都察院的一側,等著許閣老從里面出來。 不一會的功夫,她就等到了人。 好幾個穿緋袍的人魚貫而出,她在其中認出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他頭戴烏紗,一身鮮紅的羅衣穿在身,目光如炬,看上去威嚴而俊美,竟是與她先前認識的他判若兩人。他們一群人似是在相互寒暄,倒也并沒有刻意讓誰走在前,誰走在后,但她發覺其余的幾人總是有意無意地簇擁著他。 她斷斷續續地聽到他們的只言片語,卻不知他們到底在說些什么。他在其中不大講話,大部分時候只是聽別人講,時而點點頭、笑一笑。偶爾,他開口說兩句,另外幾人便即刻安靜下來,認真地聽他講。 青嵐松開扒在墻角上的手,懊喪地吐出一口氣。 她可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 日后她再不要信話本里五湖四海皆兄弟那一套,要是再要和誰交朋友,她得把那人的家底全查清楚再說。 她眼見著他要到前面去上車,便扭頭往這條巷子的深處走去,在都察院后身的那條巷子里走了一段,估摸著他已經走遠了,才又在前面繞回到原來這條巷子里來。 她背著手,噘著嘴,百無聊賴地踢著路邊的石子往前走,卻突然發覺經過她身旁的一輛馬車走了半晌也沒超過她,車里的人還挑起簾子看她。 “我送你回家吧?!蹦侨藴芈晢柕?。 竟有些求著她上車的意思。 青嵐用眼角瞥了他一眼。 “不必?!?/br> 這廝肯定是早早查過她了,就她一個人實誠。 他挨了她這一眼,似是不敢再勸她,卻也不放下窗簾,就這么一直守在她身邊,看她黑著臉走路。 青嵐不急也不跑,也懶地趕他走,就只任他的車馬跟著。她走直他也走直,她拐彎他也拐彎。 她們行至一個岔路口,前面兩條胡同,一條安靜,另一條很是繁華熱鬧。她眸光一閃,突然來了個急轉彎,鉆進那條熱鬧的胡同里去。 這胡同里人流熙攘,有人貼著墻根買賣東西,有人立在路中央說話,車馬難行。青嵐卻靈活地在人群里穿梭,一會的功夫,便將他的馬車甩得不見了蹤影。 她回頭看看烏泱泱的人腦袋,冷哼了一聲,轉回身繼續往前走。 前面隱隱約約飄來一陣臭里帶油花香的味道,她眼前一亮,循著那味道找過去,果然見路邊有個賣炸臭豆腐的攤子。油鍋里噼噼啪啪冒著澄黃發亮的小泡泡,四四方方的臭豆腐被按下去又浮起來,散著醉人的味道。 見一旁還有矮幾和板凳,她便叫了一碗,淋上甜醬,撒上香菜,坐到板凳上吃。 也不知是不是生氣能開胃,她吃了一碗不夠,又叫了一碗。兩碗下肚,油水填進胃里,她才覺得心情好了許多。她打了兩個飽嗝,正準備結賬離開,卻發現身上竟一文錢也沒有。 她之前只急著將纖竹她們打發走,卻忘了把錢袋子要過來! 她身上無甚配飾,頭上倒是有個翡翠簪子,雖說拿簪子抵兩碗炸臭豆腐必然是夠的,但那也太冤枉了。 她只好紅著臉去求那老板賒賬,說她是黃華坊沈侍郎家的女孩兒,等她到了家,一定即刻讓人把錢給他送回來。 老板一聽她沒錢,立馬變了臉,擰著眉上下打量了她一通。 “......不是我說你,編瞎話你也編個像的呀!就你這樣的還裝什么官戶家的小姐,人家哪家的小姐是一個人在外面亂跑,身邊連個人都沒有?......你說你老大不小一姑娘,成天在外面混吃混喝,要不要臉?” 他這么一嚷嚷,周圍的人全都側目看向青嵐。青嵐自覺理虧,忍著羞惱,以為他挖苦完了也就能放她走了,誰知他竟伸出油乎乎的手來抓她的袖子。 “你別想走啊,要走也先把你頭上那簪子留下?!?/br> 青嵐氣得要劈他的手,卻見一只大手伸過來,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她的錢我給了?!?/br> 許先生的聲音,卻是異常冰冷。 青嵐抬頭看他,見他下頜緊繃著,額上青筋稍有些凸起。 他好像很生氣,她還是頭一回見他生氣。 賣豆腐的見許紹元穿著緋袍,忙哈著腰接過他遞來的錢,連聲道謝。許紹元仍是沉著臉,讓他給青嵐賠不是。賣豆腐的這才明白他們是一起的,嚇得連連給青嵐作揖,又往自己臉上抽嘴巴。 許紹元看不下去,拉著青嵐往前走。 還沒走兩步,青嵐便將他的手甩開。 “欠許閣老的幾文錢,改日一定奉還!” 許紹元被她氣笑了。她自然是在和他慪氣,但這街上實在吵鬧,他根本解釋不清。于是他求她隨他去前面的小茶館坐坐,說幾句話。 “我不去,我家里還有事呢,回見吧?!鼻鄭拐f罷,轉身就要走。 她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他一只大手死死握住了手臂。 青嵐又羞又惱,抬手狠拍他的胳膊:“快放手!” 然而他仍是不放,她便由拍改成了掐。 許紹元神色平靜,一副準備陪她耗下去的模樣,任她怎么使勁,也巋然不動。 青嵐在大庭廣眾之下,實在太難為情,氣得抬手點了點他胸前的補子。 “你還穿著官服呢,不怕人家說你失體統?” 許紹元笑得燦然,即刻將她的手包在手里:“不怕,我只怕你跑了?!?/br> 青嵐想將手抽出來,他卻不肯放,一直拉著她進了前面的小茶館。 許紹元找了個安靜些的位置請她坐下,才終于放開手。 “......有些事我得跟你解釋一下?!彼粗难劬Φ?。 青嵐把手一抬:“不必,您這么高的身份可別告訴我,我怕我忍不住攀附權貴?!?/br> 許紹元聽出她的諷刺,柔聲道:“若是你想攀,我自然是歡迎的?!?/br> 青嵐瞪了他一眼:“......我的事你都清楚,你的事我一樣也不知道。于你而言,和我相處是不是跟逗小孩一樣?” 難怪他寫什么“萬望信吾,必有解釋”,原來他瞞了她這么多。 “自然不是,”他極認真道,“雖然也有別的原因,但我主要是擔心你若知道了我是什么人,咱們便再不能像從前那樣自在地相處?!?/br> 青嵐稍頓了片刻,她倒是能體會他的意思,若她一開始就知道他是個大官,大概不會想與他相交。但即便如此,她也還是生氣。 “你是不是太高看你自己了?告訴我你的身份,我就不自在了?......你現在是幾品?”她認識三品的補服,卻故意要問他。 許紹元莞爾,老實答道:“三品?!?/br> “才三品!我爹出事前就是三品,我大伯父也是三品,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逞著口舌之快,卻想起上次她去求他救大伯父的事。 那時大家都以為是都察院查清了大伯父的事,才突然放他回來,但她心里一直有些疑慮。大伯父的事情原就簡單明了,為何都察院先前一直查不清楚,在她找了許先生之后,很快就查清楚了。 許紹元見她肯對他發脾氣,終于松了口氣,誠懇道:“的確,我是自視過高了?!?/br> 青嵐卻凝神看著他:“......上次救我大伯父的,是你么?” 許紹元沒料到她會突然問這事,隨口應了聲。 青嵐雖有預料,但聽他親口承認,心里還是覺得震撼。 之前他當面回絕了她,想來一是怕事情落空,讓她失望,二是怕她于他有所歉疚。然而他在背后幫她做了多少,因為此事承擔了多少麻煩,又從不曾對她提起...... “......怎么了?” 許紹元見她顯出些癡怔,笑著問她。 青嵐也不回答,兩手托腮望著他,眼睛里浮動著點點的星光。 他還是和在都察院的時候一樣,穿著這身莊肅威嚴的官袍,但他看著她的時候,目光是溫和、澄澈的,還是她認識的那個許先生。 “......沒什么,就是想看看你,”她含混道,“......你叫什么名字,總可以告訴我吧?” 許紹元聽她這么問,覺得心頭一片烏云散開。雖說還有沈望那一關要過,但小姑娘似是有些原諒他了。 “自然......我寫給你看?!彼劾锏臏厝峋従徱绯鰜?。 他用指尖沾了茶水,在她面前寫下來。 “紹——元” 青嵐在心里默念,把他的一筆一劃記在了心里。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8-02 23:06:36~2023-08-03 22:02: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兔兔還是一個寶寶、uu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