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為吾妻擇良婿/吾妻瀟瀟灑灑的那些年 第97節
青嵐懶得看熱鬧,和常忻依舊上了最后一輛馬車。 然而她剛上了車,便聽車外一人說道:“老張病嘞,你找個人換他……” nongnong的寶坻口音。 她下意識地往外望,只見兩個護衛打扮的人經過他們的車,往角門去了,想來是劉大人家的護衛。 關于殺害父親的幕后之人,她目前知道的線索極少,其中一條是那人手下應有十幾二十人的護衛??墒蔷├镉匈Y格養護衛的人家太多了,實在難以判斷。 她心里煩悶,掀了簾子看沿路的街景,直到她看到大興隆寺的檐頂,看到玉石橋。 品珺閣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她目光在那鋪子門面上停留了片刻,突聽馬兒嘶鳴,馬車驟然停了下來。 車上幾人險些撲倒。車夫在前面厲聲咒罵:“他娘的,找死??!” 青嵐沒聽到人回應,朝前一望,見車旁杵著兩個乞丐,也正眼巴巴地望著她。兩人衣衫襤褸,身上散著淡淡的酸臭。其中一人頭發蓬亂,滿臉漬泥,另一人卻梳了個極平整的發髻,用破布條綁在腦后,臉上也比另一人干凈許多,竟好像是認真梳洗過的。他衣裳雖破舊,卻用腰帶好好地扎著,看上去比旁的乞丐都要整潔利落。 車夫一抖韁繩,馬車又緩緩地動起來。 青嵐的目光停在了那個穿著利落的乞丐身上,那乞丐也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片刻,那人突然眼睛一亮:“你……您是……” 常忻拉了青嵐一把:“四jiejie,都是些乞丐,又臟又臭的,看他們做甚!” 青嵐的心里卻咯噔一聲,常忻說什么她全然聽不進去,只眼巴巴地看著那個乞丐越來越遠。 此人,她必是認識的! 她回憶著那張臉,冥思了半晌才終于想起來,那人是薊州衛前年垛集來的新兵,校場上一直負責擺放兵器什么的,難怪眼熟得很! 父親那次出兵,應當是將所有新兵都帶去了,那他應該也去了。 難道,他從那場殺戮里活了下來! 她一把挑起窗簾再往回望,馬車已經拐了好幾個彎,早就看不見原來那塊地方了。 還好那里的位置她清楚,就是在許先生那間鋪子的附近...... 沈家的女眷已經快到了家,劉家前院里,男人們還尚未散去。 孫氏想著方才的事,把兒子徐燕楠叫到院外問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母親,咱們都知道,沈家姑娘并非那樣不堪,何況她還不計前嫌,幫過兒一個大忙。世子爺非讓兒說她究竟如何,兒真是不想昧著良心,只好實話實說,兒也不知他會做這樣的事......” 孫氏嘆了口氣:“我早年也是想讓你娶她的,可是你爹后來反悔,我也無法?!?/br> “......兒來時的路上又見過沈家姑娘,仔細想想,她人其實不錯,至少比我爹找的那家姑娘大氣、通情達理......”徐燕楠垂眸道。他只有在母親面前,才敢說幾句真心話。 孫氏猛地抬頭看他,瞧他那猶猶豫豫的樣子,氣得猛一拍他:“你呀你,你現在跟我說這些又有何用,早先怎么不去和你爹爭???你meimei為了你對別人說那些話的時候你怎么不攔著?事到如今,就算咱們愿意,人家也是不肯的了?!?..... 徐燕楠回去的時候,劉澶這里眾人又開始嘮家常。劉澶把自家幾個兒子都叫來,又加上正在備考秋闈的徐燕楠,讓許紹元來考他們的制藝。 許紹元卻沉浸在思緒里,被劉澶點到,才稍稍回過神來。 他方才出去的時候瞥到文清站在二門外和沈家的小姑娘說話,他站到太湖石后細細觀望,見兩人笑語晏晏,似乎很是歡喜。文清顯然是極中意那小姑娘的,看小姑娘的神色,對文清即便談不上喜歡應該也是有好感的。兩個人郎才女貌,實在般配。 他以為自己會覺得如釋重負,為那小姑娘高興,但他每每閉上眼,腦袋里揮之不去的竟是她面對文清時那張盈著笑意的臉...... 他按劉澶說的,對劉家幾個孩子和徐燕楠都提了些問題。 徐燕楠雖比旁人反應得慢些,卻也能答上來。 徐萬先對劉澶一揖:“讓閣老見笑了,犬子雖也每日進學,不曾荒廢,卻始終不得其法,也不知究竟差在何處,學生今日帶犬子來,便是想趁機向您討個良方?!?/br> 他這話雖是給自己找個臺階下,卻也真是有幾分憂慮在其中的。原本他覺得兒子還不錯,二十幾歲能考上秀才,可是跟這里的人一比,實在相差甚遠,再有袁文清這個探花郎在一旁比著,他愈發覺得自個的兒子哪兒哪兒都不行了。 劉澶抬手一指許紹元,笑道:“你問他,他可是當年的少年狀元,何必來問我!” 許紹元以為他們只是隨口說說,不料等眾人紛紛告辭,徐萬先竟真的帶著徐燕楠來請他指點。 他之前也沒好好打量過徐燕楠,此時想著此人是和沈家小姑娘有過婚約的人,才多瞧了他幾眼。 徐燕楠雖還年輕,但想來平日不大活動,身形竟顯出些松垮,還略有些含胸駝背,再加上他看人的眼神少了幾分篤定,總顯出幾分畏縮,全無一點精氣神。 許紹元想到沈家小姑娘那神采飛揚的樣子,與眼前的徐燕楠一比,不禁抿了抿唇。 他哪里配得上她! 徐萬先見他半晌沒回應,有些尷尬:“……許四爺可是覺得犬子不是讀書的料?” 許紹元擺了擺手:“徐大人莫要誤會,許某只是覺得制藝上的事,紛雜又細致,一兩句話說不清楚。其實許某近日聽說了一些徐公子與沈家之間的傳聞,想來是訛傳,許某也不該多嘴。不過徐大人既然問了,便容許某多說一句。徐公子年紀尚輕,難免為諸如此類的事情所擾,影響學業。徐大人倒不如早將此事厘清,該斷的斷,該定下來的定下來,讓徐公子齊家而定心,也好一門心思研究制藝?!?/br> 父子倆皆是一驚,怎么也沒想到許紹元會說這些。不過徐萬先覺得這些話很有道理,兒子確實心浮氣躁,找個妥帖的媳婦管著他,也許真能讓他踏實下來。 作者有話說: 關于女主為啥覺得許詹事是老頭子,可以見北顏那部分(第二卷 )。感謝在2023-07-10 20:50:41~2023-07-11 20:17: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兔兔還是一個寶寶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96章 重逢 ◎“你躲我做什么,我很兇么?”他低頭看著她?!?/br> 沈家女眷到家后, 小輩們回了自己的院子,秦氏頭一件事就是來找周氏告狀。 人家徐家人已經當眾說了,就是沈家四房挑的事兒, 這么粗的一根小辮子攥在手里, 她正好新仇舊賬一起算! 她狀還沒告完,小周氏就來了。秦氏指著小周氏的鼻子,說她伙同外人敗壞沈家女孩兒的名聲。小周氏卻咬死了說她就是好心幫嵐姐兒尋一門親事,那些難聽的都是徐家說的,接著又泣涕漣漣地哭她的櫻姐兒被車軋了腳,雖已請了大夫來看,但櫻姐兒還是痛得死去活來。 秦氏說不過小周氏, 氣得一口一口喘粗氣,小周氏則伏在周氏腳邊哭個不停, 周氏眼瞅著兩個媳婦鬧騰,腦后有根筋一跳一跳地疼。 她本就覺得這一天天過得無甚意思,此時更是如此。自打她最疼愛的兒子走后, 她的日子便停在了那一日。別人還有以后, 她卻留在過去,再也走不出來了。如今只不過是干熬著一口氣, 得過且過而已。 兩個兒媳走后, 蘇嬤嬤去向常忻打聽了實情,轉告給她。她心涼了大半, 氣都已經氣不起來。 自家人拆自家人的臺, 半點不顧親情, 她即便罰得再狠, 又能教得好一個人么?想來也是她往日常常偏向四房, 才讓她們忘乎所以, 以為什么事她都能容忍。 她還沒想好怎么處置四房,丫鬟貞兒卻送了一疊紙進來:“四太太說,她身為兒媳給您添了煩,實在不該,便寫了悔過書?!?/br> 周氏冷笑了兩聲。這媳婦實在乖覺,聽到風聲不對,即刻來認錯。她看也不看,便拉開炕桌的抽屜,將那一疊紙塞進去,卻發現里面已經塞滿了紙。她抓出來隨意翻了翻,才見是孫女們挨罰抄過的女誡。 她先前只收不看,此時稍一翻,竟發現其中幾頁的字跡實為奪目。 這筆字她已經好久沒有看到過了,上回見還是在前年的生辰。薊州來的燙金禮單上,寫著端正勁秀的臺閣體,比旁人的字都要瀟灑幾分—— “愿母親大人福壽綿綿,松柏齊肩……” 眼前這字跡實在是太像了,一劃一送,一提一收都像極了他,若不是知道他已經不在了,她都要以為他替自己的閨女作弊抄書了。 他當年學寫字的時候總是寫不好,她便坐到他身旁看著他寫,給他扇扇子,幫他打蚊子。這筆字就如同刻在她腦子里一樣,想忘都忘不了。 嵐丫頭是他的閨女,他想必也是悉心教導過的吧。不然那丫頭如何寫得出這樣的字。他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娘的,想必也是如她當年一般含辛茹苦…… “嵐丫頭的婚事可有什么進展?”周氏邊問蘇嬤嬤,邊掏出帕子沾了沾眼睛,“經今日這一遭,日后找人家應當容易些吧?!?/br> 蘇嬤嬤猜到她動了情,卻裝作沒看到她流淚:“大夫人那好像還沒找到合適的,不過奴婢也覺得今日之后,應該會有人來給四小姐提親......其實,您覺得世子爺如何?” 周氏被她這么一問,即刻明白她為何這樣說。 蘇嬤嬤又道:“世子爺今日冒著得罪人的風險,專門讓人跑過去為四小姐澄清。那話雖是冠冕堂皇,說是感念咱們沈家的恩情,但說句僭越的話,奴婢和您一樣,也是過來人,這少爺小姐的事,一看就明白。奴婢覺得這事可不一般?!?/br> 周氏點頭:“他的確是有心了,但是大房可是一直盯著他呢,早把他當姑爺了。要是他真能娶了嵐丫頭也就罷了,若是娶不了,我怕大房記恨她,等我哪天不在了,誰能護著她們姐弟?” 蘇嬤嬤趕緊往地上啐了幾口:“這以后的日子長著呢,您可別說這話!” 周氏苦笑著擺了擺手。她思忖了片刻道:“下個月我生辰,他母親想必會來賀壽,到時我讓老大家的問問她的意思。不管看中誰,都及早定下來,別夾在我兩個孫女中間?!?/br> 蘇嬤嬤笑笑:“您這是心疼四小姐了?” 周氏哼了聲:“她用得著我心疼,我看她能耐得很!” 口氣里雖像是有幾分責備,眼里卻滿是欣賞...... 青嵐回到自己的小院,即刻取了紙筆,想將那乞丐的模樣畫下來。 然而,能認出人是一回事,能將此人的臉準確地畫下來卻是另一回事。 此時她才覺得她早年是真的應當好好學一學畫畫。 纖竹邊給她打扇邊問:“要不咱們請個畫師來?咱們衙門以前不就常按畫師畫的圖抓人么,報案的人就說說那人長得是個什么感覺,那有本事的畫師就能給畫個八九不離十?!?/br> 青嵐即刻搖頭:“不行,好端端地用什么理由往家里叫個畫師?再說,那樣厲害的畫師也根本不好找?!?/br> 她修修改改畫了十幾張圖,挑出一張給纖竹,讓她轉交劉管事。 “讓他每日中午去玉石橋一帶找人,凡是能施粥舍飯的地方,像什么飯館之類的都看一看,那人頭臉干凈、穿著利落,應該還算好分辨?!? 按著她的描述,劉管事找人找了兩三日,始終沒有找到符合條件的乞丐。 青嵐想著有些乞丐也許連固定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也只好耐著性子等。 纖竹看她憂心,便給她提醒:“您看見那乞丐的地方不就在許先生鋪子附近么,他那里人手足,地面上的人又熟,那咱們找他幫忙,肯定找得快!” 青嵐連忙擺手:“咱們還是先自己找吧,我實在不好意思去見他?!?/br> 纖竹覺得奇怪,小姐找人幫忙,哪有過不好意思的時候。 “他又不知道您說的‘jiejie’就是您自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奴婢怎么覺得您是跟他賭氣似的?” 青嵐把嘴一撅:“......誰賭氣了?......我賭氣做什么?我跟他非親非故的,我犯得著么?” 纖竹沒料到她那樣隨意的一句話,竟激起小姐這般反應,便連道了幾聲好,不敢再提此事。 這一日,玉石橋西側的鼎豐樓里,許紹元剛剛和李得琳用罷中飯。玉石橋到大興隆寺一帶甚是繁華,京里幾家著名的酒樓集中在這一片,鼎豐樓便是其中一家。 他告別了李得琳,正準備回內閣,結完賬的盧成跑過來。 “四爺,小人方才看到申公子鋪子里的那個管事在這樓下轉悠,他也不進酒樓,就往那酒樓的后身走,手里拿著張紙,對著那后面幾個討飯的挨個瞧。小人覺得像是在找人?!?/br> 許紹元腳步一頓。 小姑娘寧可自己費事,也不肯來找他幫忙。 “你這幾日接近中午的時候就去她那間南貨鋪瞧瞧,若是這管事出門,你便跟著他,看他是不是一直到各處去找人......尤其,本月十五,一定要盯緊他,看看他和什么人在一起,有什么事即刻來告訴我?!?/br> 盧成即刻應下,這雖是個怪異的任務,但他近兩年來竟已有些習慣了。 ...... 到了本月十五,青嵐還按原來的辦法出了沈家。劉管事如約在大興隆寺后門接上她,兩人一起來到玉石橋以東的一處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