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為吾妻擇良婿/吾妻瀟瀟灑灑的那些年 第8節
比較靠外的那人臉朝里,穿了身巖色的松江布直裰。他肩膀寬闊,靠在椅背上,坐得端正又舒展??坷镒哪侨苏退f著話,面色十分恭敬,他微微頷首答應著。 青嵐覺得這人氣質不大尋常,便由著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作者有話說: 原本說隔日更,但是這兩章連得緊,所以明日也更~ 第8章 騙子 ◎......◎ 等她回過神來,玉嬋和知言已經在幾步之外和街邊一個小老頭說話。 這小老頭生得干巴巴,五十來歲年紀,穿了身舊道袍。他面前的地上鋪了塊粗布,一個大大的“解”字寫在上面。 原來是個算命的。 “小事而已,公子不必客氣,”他對知言道,“公子要不要問問舉業前程,老朽為您卜上一卦?” 知言擺了擺手,他不大信這些。方才若不是這小老頭提醒他發簪有些松了,他根本不會同他講話。 “其實,公子已有功名在身,只是還想進益,不知老朽說中了沒?”算命的兩只小眼睛直放光。 知言腳步一頓,他自然是一表人才,一看就是聰敏有學問的,但有沒有功名也是能瞧出來的? 算命的見他遲疑,神色愈加高深起來:“公子的左手上,中間三顆手指長而硬挺,而除食指之外的另外兩指實為接近,料定公子家共有兄弟三人,除公子之外,其他兩人是一母所生……可是如此?” 知言倒吸了口氣,倒是說得一點不差。 歷代也有不少名臣擅長占卜,也沒準這小老頭真有些本事? 青嵐怕他上當,壓低聲音勸他:“你家是本地大戶,他多半是早知你的身份,這種人不能信?!?/br> 知言點點頭要走,那小老頭眸中的怨恨一閃而過。 “這位小姐來得好,老朽正想提醒您一句??茨√梅呵?,眼下發紫,司空處還有暗紋,恐怕近日會有血光之災??!” 他捻著幾根老鼠須子,一對小眼睛瞟著青嵐。 青嵐差點氣笑了,她攏著裙子蹲下身來,審視了那小老頭片刻,喚了聲“纖竹”。 纖竹會意,巴掌大的銅牌往那老頭面前一亮。上面赫然刻著——薊州衛衙門出入腰牌,以憑放行。 “再敢胡說八道,抓你去挨板子?!鼻鄭姑忌乙回Q,眼角染了厲色。 老頭嚇得一抖手,小須子差點拔掉兩根。 “老朽眼拙,老朽該死……這就換地方?!?/br> 他抓起屁股底下的小杌子和地上的粗布往腋下一夾,拔腿就走。五十來歲的人,兩條小短腿利落得很。 青嵐以為此事就這么結束了,誰知他跑出一段竟突然挺直了腰桿,轉回頭罵她。 “呸,丫頭片子,仗勢欺人,你就等著見血吧,不是你死就是你爹死!” 青嵐猛地回頭看過去。 那小老頭大概覺得她追不上,邊跑還邊朝她搖頭晃腦的。 青嵐氣得牙癢癢,把他先前用來壓布的石子一股腦劃拉到手里,追上前幾步,狠狠甩出去一顆。 小老頭的腿窩上重重挨了一下。他吃了痛,一個跟頭摔到地上。 回頭一看,那小姑娘正青著臉,不緊不慢地走過來,手里還掂著一把碎石子。 今日算是惹錯人了。 他也顧不得給自己揉揉,就手忙腳亂地撿了東西跑,結果才剛站起來,另一個腿窩又狠狠挨了一下,他原樣地摔了回去。 一連兩個大馬趴,他這下學乖了,也不怕周圍人笑話,像個□□似地在地上趴了片刻,突然猛地竄起來往前跑。 石子一顆接一顆地飛過來,就像長了眼睛似的,任他左躲右晃,仍能狠狠地咬上去。 老頭恨自己只生了兩只手,護得了這兒就護不了那兒,只好貓著腰,耗子似地往前竄。待他沒入人流,那些石子才終于放過了他…… 知言和玉嬋已經追上了青嵐。玉嬋挽過青嵐的胳膊,才見她咬著牙,胸前微微起伏著。 大多數時候,青嵐并不信這些神鬼詛咒之類的事,但一牽扯到父親,她便有許多的小心和忌諱。 年幼的時候,每逢父親迎敵,母親總要帶她一起吃齋禮佛。后來母親離世,她便不在意這些。直到有一回,父親從戰場上回來,身中數箭,奄奄一息,險些就挺不過去了,她才真真切切地體會到,父親是武將,干的是把命別在褲腰上的差事。稍有個運氣不好,她或許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別氣了,”玉嬋撫了撫青嵐的背,“那人是騙子,說話都得反著聽?!?/br> “就是,”知言湊過來,一臉的埋怨,“他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大街上和他動手,不怕失了身份么?!?/br> 青嵐氣呼呼地抬起頭,本來想頂他幾句,又覺得說了他也不會明白。 “這種無良騙子,就該抓到厲城所,好好給頓板子?!?/br> 她嚯地一甩袖子,看得知言直皺眉。 玉嬋趕緊打了個圓場,拉著青嵐上前面看熱鬧,讓這事趕緊過去。 知言慢吞吞地跟在她們身后,仍是不住地搖頭。 昨日被母親那么一提,他還稍稍動了些心思,覺得表妹雖不是他向往的那種下凡仙子,卻也是個俏麗可人的姑娘。何況他與她自小親近,相處起來也自在。 可方才見識了這么一幕,他是徹徹底底斷了這個心思。 他喜歡的是那等乖順曉意的女子,又怯弱又溫柔,連大聲說話都不會。遇到有人欺負了,也只會楚楚可憐地流下兩行香淚,令他加倍憐惜。那兇巴巴地往人家身上扔石子的表妹,又有哪一點像這樣的姑娘? 其實,表妹年幼的時候還是有些乖順的,至少聽他的話,可隨著她漸漸長大,他愈發覺得難以駕馭了。 還是算了吧,知言背著手嘆了口氣。 如今這樣最好,他只將她當作meimei,也免了那些尷尬苦惱…… 兄妹三人信步往前,漸漸融入了喧鬧的人群,也不知他們方才這番動靜早已吸引了茶樓里客人的注意。 靠外坐的那人,雖是臉朝里,看不到他們,卻聽得極清楚。他手里端著茶盞,眼中已染了笑意,兩道濃郁明晰的長眉彎了起來,頗顯出些愉悅。 坐在對面的人小心覷著他的神色,因摸不準他是真覺得好笑還是略帶嘲諷,便有些緊張了。 “……讓許四爺見笑了,”對面的人不覺間略彎了腰,立時矮了一截,“本縣雖處邊境,但對女子的教化甚嚴。若非適逢廟會,體面人家的女子并不會這般拋頭露面,更不會如此不知羞恥、肆意妄為。想來這幾人定是從外縣趕來看廟會的?!?/br> 雖然方才那后生明明就是劉家的大公子,但這不重要。 許四爺撫著手中的茶盞,抬眼看了看他。 “胡知縣家中可有兒女?” 胡知縣一愣,繼而笑道:“犬子年方五歲,頑皮得很?!?/br> “那若是易地而處,方才那神棍騙胡知縣不成,便惡言詛咒令公子,胡知縣會如何反應?” 胡知縣略一遲疑。 還能如何反應?自然是拖進衙門狠狠給頓板子,不死也讓他脫層皮。 但是,自然不能這樣回答。胡知縣把許四爺的問話在心里品了又品,覺得許四爺好像并不贊同他的話。 可他哪里說錯了?女子本就該循規蹈矩、恭敬柔順,這丫頭當街往人家身上扔石子,成何體統。 想來想去,他斷定這是許四爺在考察他是否關心百姓疾苦。 “依下官看,那女子若有不滿,大可讓人寫了訴狀,告到本縣。此事雖小,下官也定會公正處置?!?/br> 四爺聽罷,笑了笑:“且不論她身為女子,寫訴狀再告到衙門是否方便。就說貴縣如此繁忙,當真能抽出人手為這幾句詛咒就去拿人?即便真的將人捉到縣衙,若那神棍矢口否認,胡知縣又當如何?” 胡知縣有些發懵:“那,您的意思是……?” 四爺見他面露難色,便笑著擺擺手,讓他不必在意:“沒什么特別的意思,只是覺得常人遇到這種事,無論如何憤恨難當,大抵都是默默忍下……那小姑娘,倒是有些不同了?!?/br> “……是是是,四爺說得極是?!?/br> 胡知縣一副受教的模樣,悄悄擦了擦手心的汗。 這個許紹元雖然看上去和藹,但憑他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沒和他想到一塊去就是大大的不對。 何況,看人也不能光看表面。 聽說就在一年前,許紹元才帶人血腥清剿了一些清流黨秘密結成的慕和社,后又親自監斬了為首的清流文官,其中不乏他在國子監的師長和同窗。 據說有個同窗死了之后,那腦袋還咕嚕嚕地滾到監斬臺前,大眼睛直溜溜地瞪著許紹元。許紹元與那腦袋對視,眼睛都不眨一下。 胡知縣想到這些,手心的薄汗又冒出來一層。 許四爺將茶蓋輕輕放回去,站起身來:“胡知縣,就此別過吧,許某還有事要去薊州衛?!?/br> 胡知縣趕忙起身:“下官不敢多留四爺,不過四爺此去也有些路途,下官還是派人護送吧?!?/br> 許四爺擺擺手說不必,又指了指此刻站到他身后的幾人:“我自己帶了人,不勞煩胡知縣了?!?/br> 他見胡知縣神色變幻,干脆又補了一句:“我說這話是當真的,胡知縣大可不必如今日這般大費周章?!?/br> 而后便朝樓上望了一眼。 胡知縣也下意識地抬頭望去,樓上幾個客人和伙計立時向他看過來,謹慎而嚴肅。 他額上的青筋跳了跳。 之前許紹元說只是來茶館坐坐,無需護衛,可他還是自作主張布置了這些差役,原還以為掩飾得極好。 許四爺見他會意,便不再多說,帶著自己的人出了茶樓,遠遠地奔著城門去了。 作者有話說: 我遇到過類似的,那人隔著一條街喊我去算命,說我情路坎坷......(淚) 第9章 圍剿 ◎......◎ 街上依舊熙攘,路邊盡是什么演雜技、變戲法、滑稽戲之類的,叫好的、起哄的,此起彼伏。 青嵐幾人被兩個耍刀槍的吸引了注意,這二人的功夫看上去不錯,一桿紅纓槍舞得只見紅影不見槍。到了最后,那耍槍的人把槍拋起來,另一人再抬腳一踢,那槍便正正好好地戳進了架子里,引得一片喝彩,一枚枚的銅錢直往里飛。 那耍槍的見眾人喜歡,一時興起抓了另一桿槍故技重施,誰知另一人正興奮著,反應得慢了些,勉強用力一踢,那槍尖竟直奔著外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