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天亮得早，但室內一片漆黑。

    不到六點，司笙就迷迷瞪瞪地睜開眼，在混沌中翻了個身，下意識往身側之人懷里蹭了蹭。

    幾秒后，倏地回過神來，她愕然地睜開眼，昏暗的視野里，映入某人的下頜。

    ？？？

    “凌、西、澤?！?/br>
    司笙咬牙喊出這個名字。

    “嗯?！?/br>
    凌西澤尚未睡醒，聽到她的聲音，下意識將她摟得更緊了些。

    司笙有點懷疑昨晚的記憶是否混亂了，“你不是睡在隔壁嗎？”

    “認床?！?/br>
    “扯?！?/br>
    司笙沒好氣地擠出一個字。

    吻了下她的額頭，凌西澤莞爾，“忽然想你了，睡得不踏實?！?/br>
    “……”

    司笙一下沒了脾氣。

    半晌后，司笙脫離他的懷抱，從被窩里鉆出來。

    凌西澤未睜眼，卻下意識拉住她的手，問：“不睡懶覺？”

    “練竹笛?！彼倔险f著，將手抽出來，把空調溫度調高一點，說，“你再睡會兒?！?/br>
    話是這么說。

    司笙洗漱完，拎著竹笛溜達到書房，跟往常一樣同林羿視頻通訊，在林羿一臉麻木的表情之下，信心滿滿地吹響了竹笛。

    隔壁。

    聽到斷斷續續的竹笛聲，凌西澤猛地翻身坐起。

    自打有記憶以來，凌西澤聽的都是陸沁的吹奏，從未聽過如此難聽的——

    合著蕭逆每天早上都要受到這種如同身處煉獄般摧殘的？

    難以置信。

    這覺，是沒法睡了。

    凌西澤懷著難以言喻的心情，離開臥室，循聲來到書房門口，視線往里一看，果不其然，見到正在專注吹奏的司笙。

    她盤腿坐在地毯上，清晨的陽光從窗戶斜斜地灑落進來，她一半落在光里，一半隱在暗處，柔軟的陽光照在她眉目，竹笛橫在前方，垂眸吹奏時的畫面，儼然能令人忽略聲音，只享受視覺美感。

    凌西澤：“……”

    忽然能理解司笙吹成這樣，還被陸沁一而再再而三夸贊的理由了。

    光憑這張臉……制造點噪音算什么？

    “怎么樣？”

    一曲吹完，司笙抬眸看向門口。

    凌西澤抬眼看向窗外明媚的陽光，決定遵循自己的內心，極其誠懇地評價道：“我聾了?！?/br>
    “……”司笙一噎，冷聲威脅，“我允許你說話前思考三秒?！?/br>
    “人家說成這樣夠客氣的了?！闭谠鹤永飺u扇子的林羿，眼皮一掀，懶洋洋地開了口，爾后，百思不得其解地問，“你是怎么做到百年如一日，永遠保留在這個水平的？”

    “我沒長進嗎？”司笙莫名其妙，隔著手機屏幕看向林羿，“陸老師昨天還夸了我?！?/br>
    林羿：“……”

    凌西澤輕咳一聲，非常好心地幫司笙解惑，“她有濾鏡加成的?！?/br>
    “……”又被噎了下，司笙眼風涼颼颼地掃過去，“你沒有？”

    “……”

    預感不妙，凌西澤噤聲。

    林羿看不到人，只聽到聲音，嘖了一聲，爾后問：“你對象??？”

    “嗯?！?/br>
    “嘁?！绷拄嘞仁遣恍嫉睾吡撕?，然后又別有深意地評價，“說話還怪中聽的?！?/br>
    司笙：“……”

    合著批評她的話，在林羿耳里，聽著都怪順耳的吧？

    “今天就到這兒，我對你不抱希望了?！绷拄鄰膿u椅上站起身，音調一點都不加遮掩地吐槽，“浪費我出門采購的時間?！?/br>
    “……”

    司笙的手指摸到竹笛的機關處。

    大清早的，一點信心都不給。

    她還不學了呢。

    “等等?！?/br>
    在林羿湊到鏡頭前，欲要關掉視頻的那一刻，司笙忽然叫住他。

    “干嘛？”林羿一瞪眼，爾后臉都皺起來了，討饒道，“我求你了，你真的沒天分?！?/br>
    “記錄片主題曲的事，你還記得嗎？”司笙問，“她們再三問我，是不是真的要填佚名?！?/br>
    一頓，司笙又補充道，“我聽了一下，笛蕭合奏，很好聽?！?/br>
    林羿笑瞇瞇的，頗為稀罕地看她，“連你都能聽得出‘好聽不好聽’了？”

    “……”

    “這樣的曲子，我家里一堆呢，前兩天屋頂漏水，還淹了一部分?！绷拄嗖灰娊z毫心疼，笑得云淡風輕，但眉眼又有些驕傲，“你看我，在乎了嗎？”

    “……”

    司笙無言以對。

    還是那句話，有些人，甭管外界將他捧得多高，你稍微接觸一下，全破功了。

    高人？

    大師？

    神特么都見鬼去吧。

    “還真不是你在不在乎的問題，”司笙琢磨了一下，“紀錄片是小班底，如果用你的名字，沒準能蹭一波熱度?！?/br>
    林羿一噎，“這、這樣？”

    “嗯，這樣?！?/br>
    司笙點點頭，見不得他嘚瑟。

    林羿氣哼哼的，“你吹得那么難聽，我憑什么給你蹭熱度？”

    司笙：“……”

    “走了走了，開店去?！?/br>
    林羿沒好氣地將視頻關了。

    司笙拿起被固定在前方的手機，摁了鎖屏鍵，將其扔到一邊。

    竹笛在手里旋轉兩圈，司笙一揚眉，在淺淡的光里，神情明媚地問凌西澤，“我吹得真不好聽？”

    “……”

    凌西澤斟酌再三，決定不予評價。

    “……”

    司笙默然。

    半晌，她發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精神，再次舉起竹笛。

    凌西澤求饒地扶額，“其實我們可以換個樂器，比如……鋼琴？”

    動作一停，司笙淡淡道：“不喜歡，沒意思?！?/br>
    “吉他？”

    司笙抬眼，“我會?！?/br>
    “架子鼓？”

    “也會?！?/br>
    “……”凌西澤微頓，真誠地建議，“換個方向?！?/br>
    竹笛在手心敲了敲，司笙微微一歪頭，漫不經意地威脅道：“你想吵架嗎？”

    “不想?！?/br>
    凌西澤識趣表態。

    輕哼一聲，司笙命令道：“后轉，右拐，廚房，做三碗面條，多給蕭逆加個雞蛋?！?/br>
    凌西澤：“……”

    因為司笙需要蕭逆拿第一，凌西澤一躍成家里最底層的生物。

    這個勢利的渣女。

    *

    司笙孜孜不倦地學著竹笛。

    沒別的心思，她并非越挫越勇愛上竹笛了，就想學會林羿這一首《禍國妖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