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夏來信 第38節
江燼扯了下書包肩帶:“那走吧?!?/br> 宋聽眠乖乖跟了上去。 不知道為什么,到達一個陌生的地方后,她心里總有一種不安全感。但只要看到江燼,跟在他身邊,那種感覺就會消散許多。 兩人一并朝著車站外走去。 宋聽眠見江燼一直沒說話,氣氛有點沉悶,于是湊了過去:“欸,江燼,你說剛才司機叔叔是一直等我睡醒嗎?” 江燼淡淡道:“應該吧?!?/br> 宋聽眠喃喃:“那他人還挺好的,都沒催我們下車?!?/br> 江燼停下腳步,看她,眼神很是鄙夷:“你怎么不夸我?難道我就催你了?” “……”宋聽眠沉默了。 江燼:“你頭很重的?!?/br> 宋聽眠:“……” 江燼:“還老愛亂動?!?/br> 宋聽眠:“……” 江燼:“哦,你還流口水?!?/br> 宋聽眠覺得自己就不應該多嘴:“我夸,我夸不就行了?!?/br> 江燼沒說話,只盯著她。臉上的表情卻像是再說:“我倒要看看你能夸出什么花來?!?/br> 宋聽眠抿抿唇,認認真真地開了口:“江燼,你是個好人,特別好,非常好,宇宙無敵好的人……” “……”江燼沉默了。 空氣安靜了三秒鐘,他幽幽道:“夸得挺好?!?/br> 宋聽眠甜甜一笑,以為糊弄了過去,沒想江燼又說:“再夸點?” “……” 從車站到達住的民宿只需要十分鐘的路程。 民宿是江燼選的,房費還有大巴費也都是他付的。 宋聽眠心里有點兒過意不去,所以在房間里收拾完東西后,她向江燼提出了這兩天的三餐費她來出。 江燼一開始沒同意,和她爭了一會兒,最后看她很是為難的模樣,只能松了口。 剛好是中午十二點,在民宿短暫的休息了一會兒后,宋聽眠提議出去吃飯。 兩人出了民宿,宋聽眠抱著手機搜索附近美食,想挑一家江燼喜歡的。不過還沒找到,一直站在一旁的江燼先開了口:“去吃餛飩吧?!?/br> “餛飩?”宋聽眠抬頭看他,“我搜搜?!?/br> 江燼:“附近就有一家?!?/br> 說著話,江燼神色突然一凝,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將她往自己身前拽了一下。 下一秒,一輛電動車從宋聽眠身后飛馳而過,帶起塵土和風。 “你走里面?!苯瓲a說。 宋聽眠乖乖被江燼拽到了馬路內側,跟著他往前走去。 江燼說的餛飩店離民宿只隔著一條街,此時店內已經坐滿了人,宋聽眠和江燼被老板安排在了外面。 剛一坐下,江燼推了菜單過來:“吃什么?” 宋聽眠:“我要蝦rou的?!?/br> 江燼:“沒了?” 宋聽眠又看了看,視線在招牌的冰鎮湯圓上停留了一會兒,但還是沖江燼搖了搖頭:“沒了?!?/br> 江燼沖著柜臺舉起了手:“老板,兩碗蝦rou小餛飩,兩碗紅糖冰湯圓?!?/br> 宋聽眠微微怔了一下,但也沒說什么。 很快,他們點的餐上了桌。 宋聽眠先吃了口熱氣騰騰的小餛飩,又舀了一勺冰湯圓送進嘴里。 “這兩個都挺好吃!”宋聽眠眼睛一亮。 江燼打量她:“又熱又冷,不怕胃受不了?” 宋聽眠無所謂:“我身體挺好的,很少生病?!?/br> 江燼嘁了聲,撇了撇唇:“胃疼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br> 宋聽眠眨眨眼,最后還是乖乖把冰湯圓放到了一邊,先吃起熱餛飩。 小鎮的街道狹窄,周圍擺著不少叫賣的小商販,路過的行人說說笑笑著,還有幾個不懂事的孩童追逐打鬧,圍著江燼他們的桌子跑來跑去。 雖然吵鬧,但人間煙火氣濃。 只不過江燼頂著這張臉坐在這兒,倒顯得像是被硬拉入凡塵的,顯得有點格格不入。 宋聽眠打量著他,不知道為什么會有人吃飯都可以閑庭自若。 江燼隱約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抬頭去看:“做什么?” 宋聽眠回過神來:“我是想問你,我們一會兒做什么去?是直接去寶石山嗎?” “現在去太早?!苯瓲a說,很是輕車熟路:“這邊有個集市,逛一下就回去休息。寶石山凌晨去,可以看到日出?!?/br> 宋聽眠好奇:“感覺你對這里挺熟的,是以前來過嗎?” 江燼手里的勺子攪著餛飩湯,漫不經心地掀起眼皮看她,淡聲道:“高一的時候,我在這兒住過一個月?!?/br> 宋聽眠:“和叔叔阿姨嗎?” 江燼:“我自己?!?/br> 宋聽眠:“離家出走?” 江燼神色淡了下去:“算是吧?!?/br> 宋聽眠:“為什么離家出走???” 宋聽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問錯問題了,江燼突然就沉默了。 她有點慌,連忙道:“江燼,我就隨口一問,你要不想說,不用回答我的?!?/br> 江燼抬起頭看她,放下手里的勺子,身子往后一靠,脊背貼在了椅子上。 “也沒什么特別的原因?!彼f,語氣平靜的像是在講別人的事,“被我爸禁足,逃出來罷了?!?/br> “禁足?” “嗯?!?/br> 其實說起來,這件事還是和他打籃球入省隊有關。 他那會不滿江白誠趕走前來的老師,和江白誠吵了一架,以為只要自己態度強硬,就能爭取一次機會。沒想江白誠直接禁了他的足,連六中都不讓他再去,說除非他認錯,不然就一輩子都困在家里。 江燼不肯認,就這樣被關了兩個星期,最后連吃食都給他斷了。 “那你mama呢?不幫你嗎?”宋聽眠皺著眉問,不敢相信一個父親竟然會如此狠心決絕。 蘇湘? 幫肯定會幫。 但不過也只是幫著說兩句話,看沒什么效果,又怕江白誠真把他餓死,蘇湘就隔著門一邊哭的梨花帶雨,一邊勸江燼去給江白誠認錯。 江燼不想和任何人妥協。 于是在被關的第二星期,某天晚上,他從臥室的陽臺一躍而下。摔傷了手,也忍著痛,帶著僅有的現金,隨便買了張車票,誤打誤撞的逃來了這里。 剛來的時候,江燼身上只有一百塊。 他換了手機號,找了家網吧,在那兒做起了兼職,平日里吃住都在那兒。 可能在別人眼里他渾渾噩噩,可那一個月,在這兒的生活卻是他最自在愜意的。有時候他甚至在想,就在這兒過一輩子,也沒什么不好。 只要不回到那個窒息的家。 可惜一個月后的某天,他突然接到了一通陳昭然打開的電話,電話那頭很是著急,說是蘇湘從樓梯摔了下去,現在正在醫院搶救。 那時候江燼才知道,再怎么逃避,也總有一天要回歸現實。 他主動回了家。 可就算是這樣,回去之后,江白誠還是沒放過他。 讓他在書房跪了一夜,才讓他去醫院見了做手術的母親。 后來過了很久江燼才知道,蘇湘這場摔下樓的意外,是江白誠故意設計的。 目的很簡單。 引江燼回去,乖乖認錯,乖乖繼續當他隨意擺布的“好兒子”。 …… 聽著江燼的話,宋聽眠想到了之前他提起他父親讓他出國的事。 其實那時她就隱約猜到他生活在一個比較壓抑的環境中,但卻沒想,他的父親竟然控制他控制到了如此地步。 宋聽眠看著江燼,許久都沒說出話來。 他復述這些過往時很是云淡風輕,講完后也只是漫不經心的垂下眼簾,繼續吃著他碗里的餛飩,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那些傷痕也從未存在過。 可他越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宋聽眠就越是心里難受,越是心疼他。 沉默了一會兒,宋聽眠輕聲問他:“江燼,你應該很討厭你爸爸吧……” 江燼愣了一下,抬頭看宋聽眠。 也是此刻,她看到他那張原本毫無波瀾的臉上此刻卻多了嘲弄的神情。 江燼嘴角一扯,不屑一笑:“你是不想說,畢竟有養育之恩,我再討厭,他也是我爸?” “不是的?!彼温犆哌B忙搖頭,神色認真,“我是想說……這個世界上本來就不是所有的血緣關系都融洽親密,你不必因為自己有這樣的父親覺得苦悶,既然選擇不了出身在一個什么樣的家庭,那我們就努力,讓自己未來不要活成自己討厭的模樣,或者說,努力擺脫,擺脫這樣的控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