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如月聽到程建功這么說，當下就沒好氣地瞪他一下，說：“你還好意思和我說這個呢，上次的事情后，我本來就想著要找機會和你們兩口子說一下這個，也免得他們成天瞎打聽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結果又忽然出了前進村的事情，你們那段時間也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干啥，然后又來了個縣城的調查組的嚯嚯，我最后就把這個給忘了?！?/br>
    “那湘云到底是什么身份？”程建功再次提問到重點。

    外面依附著程定坤才能聽清楚屋里面動靜的程靜淞和程斯年也緊張地頓住了呼吸。

    徐如月就說：“那時候你們還小不知道也正常，她以前就是在花樓里面當那啥的，后來不是國家解放了么，她們這些干事情不體面的也被解放了，國家還給安排的地方讓他們好好過日子啥的，也不讓別的人亂說以前那些事兒，說她們這些姑娘畢竟也都是可憐人，大多數都是被迫的，不能看不起人啥的……”

    “反正別的我也沒見過，我就知道那個湘云以前是搞這個的，那個方老三呢據說以前也在那種地方混日子的?！毙烊缭抡f著又嫌棄地撇撇嘴，“解放了，他們說是也沒別的地方去，方老三就帶著湘云回了咱們村定居下來，兩人也當了兩口子，就這么一直過了這么多年?！?/br>
    “說真的，要不是方老三之前鬧出來的那些事兒，加上后來又老是從三寶他們的最里面聽到湘云的名字，這些年我都快要忘記他們以前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了，誰能想到這不要臉的玩意兒竟然又重新干了以前的那些勾當！”徐如月是真的覺得惡心，整個人的嫌惡都要溢出來了。

    外面聽到動靜的程靜淞心道她果然猜對了，倒是程斯年和程定坤稍稍顯得有些意外，并且一致露出了嫌惡的樣子。

    程建功和葉美云之前也并沒有認真關注過湘云的身份問題，哪怕能從徐如月的態度中猜到些什么也一樣有些意外。

    不過……

    程建功道：“那也不一定吧，萬一真是橘子說的那樣，他倆其實在私底下商量怎么對付我們家呢？”

    徐如月明顯不信，“就他倆，還一男一女避開人商量，他們也配，更何況不說程玉衡還給湘云錢了么，肯定是在搞不正當的男女關系?！?/br>
    說著，徐如月一頓，道：“這件事還是趕緊告訴村里面，先把他們捉jian見雙，趁早收拾了，免得到時候帶壞村里面的風氣?！?/br>
    “而且我看三寶那樣子就總感覺她能猜到什么或者想到什么，我是真擔心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回頭聽多了也見多了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到時候再給學壞了！”徐如月擔心道。

    程靜淞就撇嘴，低聲道：“這算什么，我早就猜到了?！?/br>
    “嗯？”程斯年好奇道：“三寶，你早就猜到了？你好像很懂這些??？”

    程靜淞想著程斯年才是他們當中年紀最小的，就說：“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別總瞎打聽這些?！?/br>
    程斯年：“……”

    程建功隔著窗戶往外面看了一眼，又仔細回想了下徐如月剛剛的話，確認道：“老徐同志，你剛才說方老三以前也是在花樓里面干活的？他干什么的？”

    “跑堂？打手？要不然就其他不干凈的事情吧，反正那種地方能有什么好事兒?！毙烊缭聡@氣，又道：“那方老三自己親爹媽死的早，跟在幾個叔伯家里混著長大的……”

    “這事兒想也知道啊，那年月老是打仗，大家伙都過不上好日子，人家肯定先緊著自己家的孩子活命了，方老三呢就說他那幾個叔伯故意苛待他，然后就跑外面去混日子了，其實人家雖然對他沒自己親生的好，但說到底也把他養大了，不算虧待他……”

    徐如月大概說了一些當年方老三和老方家一些人的恩恩怨怨，然后才又說：“反正在我們看來，那方老三過的日子真不算差，但他不覺得，就跑了。后來好多年都沒見他的人影，大家都以為他可能就死在外面了，誰知道他忽然就又回來了，還說自己在外面賺錢了，甚至還放話說要帶著村里面的人一起賺大錢?！?/br>
    “一開始，村里面的人那叫一個高興啊，還真以為能跟著他過上好日子呢，直到后來打聽到他是想從咱們村子里弄一些年輕的姑娘去那樓里面干那種事兒，尤其他還騙了他那幾個叔伯家的姑娘，這事兒就一下子炸了，后來他就被村里面合伙給打出去了，而且回來一次就被打一次，再后來，就沒見他回來過了?！?/br>
    “然后就是國家解放那些妓，女的那些事兒，他本來就是咱們村子的人，戶口也在這兒，那也不能說不讓他回來，加上他那時候也誠誠懇懇道歉了，還帶著媳婦說會好好過日子，而且事情也過去很久了，大家也就不好再計較這些，他們這就在村里面安定了下來?！?/br>
    說著，徐如月又想到程靜淞之前問她有關于橘子的身世問題，徐如月又說：“再之后沒多久，就聽說那個湘云懷孕了，后來還生了孩子，大家見他們是真的有心好好過日子，這慢慢也就接受了，也沒人再提以前那些破事兒了?！?/br>
    “誰能想到他們現在又能鬧出來這些腌臢事兒??！”徐如月又開始皺眉，臉上掛滿了嫌棄，“也不知道方老三出來后知道湘云現在干的那些事兒，會不會氣死！”

    程建功倒是沒和徐如月想到一塊去，也不覺得方老三知道這件事后會被氣死，程建功反而覺得這件事情里面有那么一點古怪。

    方老三和湘云以前是同事，后來是夫妻，現在方老三被抓了，湘云一個人在村里堅持了一整年，如今可能是堅持不住了，竟然就這么容易聯系上了程玉衡，還要到了錢？

    湘云確實是個長的不錯的女人，但是年紀不算小了，而且她近一年一直在干活，且脾氣壞，面由心生，真的不是招人喜歡的面相。

    而老程家去年下半年已經鬧過不少笑話了，徐建軍后來甚至在不久前還親自上門警告過他們別在亂搞事兒，林素媛也親口承諾答應了。

    林素媛是個聰明人，程建功覺得按照林素媛的性子，她既然答應了就肯定會開始約束老程家的那些人。

    更何況程玉衡也不傻，應該不至于在如今這個大搞運動的關口還引火上身吧！

    還是說……程玉衡真就那么饑渴了？

    另外還有方老三和湘云之間的關系，程建功也忽然想要給打個問號。

    村里面的人都知道，湘云以前可從沒有下過地，而方老三本人也是個不怎么干活的，但是他們的生活一直不差。

    如果說之前他們這樣或許還會讓人想著是他們的家底厚，但是不能方老三一被抓后，他們家里就沒錢了，日子開始捉襟見肘，然后又因為實在沒錢過年，才想著重cao舊業了吧。

    這樣也實在太巧合了些，更別說還有湘云和程玉衡能那么容易聯系的事情擺在眼前呢。

    程建功在這一刻甚至有些懷疑這個明面上的兩口子實際上私底下可能依舊在做一些不干凈的勾當，只是以前從來沒有人發現而已。

    而程玉衡……或許是他們的主顧之一？

    畢竟方老三家沒出事之前，湘云確實算是上塘村最引人注意的女人了。

    且楊月琴作為程玉衡的妻子，屬實是個太沒有存在感的人。

    程玉衡現在才四十出頭，往前倒個十年八年的，他也就三十來歲，但那時候的楊月琴和現在卻沒什么差別。

    程玉衡又不喜歡她，所以暗地里干些嫖的事情，也不是沒可能。

    況且，如果這兩人之前完全沒關系的話，也不至于能在這個時候聯系上吧？

    程建功被自己大腦里聯想到的那些東西給惡心了一下，尤其是想到程玉衡和湘云以及方老三之前的種種可能，就更難受了。

    但是他并沒有把這些懷疑吐露給徐如月，反而對著她說：“事情暫時還不清楚，畢竟如今運動鬧的緊，萬一要有個什么就是一條人命，你就當不知道這件事，回頭我們先私底下查一查，看這兩人忽然聯系上到底是為了什么?！?/br>
    徐如月還是覺得肯定就是男女之間的那些勾勾搭搭的事情，但又想著程建功說的人命，也擔心有個萬一，到時候她恐怕一輩子都心里不安穩，就點點頭說：“行吧，聽你的，你咋說就咋弄好了?！?/br>
    程建功這才看向一邊一直當聽眾的葉美云說：“咱們家就你因為帶著民兵隊所以比較好安排，所以主力方面就交給你了，我沒事兒的時候也會轉一轉，看能不能發現點什么?！?/br>
    葉美云點頭，“知道了?！?/br>
    徐如月等兩個人說完了，才又重復提醒道：“不過不管咋說，這種事兒到底不好聽，你們也別在小孩子面前說這些，免得回頭不小心被他們聽去了，再帶壞了他們?！?/br>
    程建功又瞥了一眼窗戶，略微抬高聲音道：“知道了，放心吧?！?/br>
    外面的程靜淞聽完這些，又趕緊拽著程定坤和程斯年重新折回廚房里面。

    進門后，程斯年就好奇問道：“三寶，你剛才說你早就猜到了是什么意思？”

    “我了解這些歷史啊，上次奶奶反應那么大，我就想到了妓，女解放的這段歷史，所以就猜了一下，但是我沒往外面說，畢竟這種事也拿不準?！背天o淞道。

    “怪不得呢?！背趟鼓晁伎剂艘幌潞?，又道：“那你們覺得湘云和程玉衡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他倆聯系上，是真的關系不干凈還是像橘子擔心的那樣，想要對付我們家？”

    說實話，程靜淞傾向于這兩人的關系不干不凈的，但是吧，她也和程建功之前思考的那樣，總覺得這里面還是有點怪，肯定還藏著別的事兒。

    況且就算沒有，程靜淞也覺得程斯年這個心理年齡還處在青春期的不適合聽這些，就說：“管他呢，反正爸爸和mama不說了先私底下查一下再說么，咱們也別討論了，我估計奶奶等下肯定就要來了，免得被她聽到?！?/br>
    程斯年點了點頭，“好吧?！?/br>
    程靜淞就說：“那我們快點找點東西假裝干活吧?！?/br>
    可話才說完，程定坤就乜著她倆開口道：“那邊的門開了，人正在往這邊走?！?/br>
    程靜淞&程斯年：“……”

    家里面的院子也沒有大到能讓他們找齊所有的東西做好準備，程靜淞干脆直接擺爛。

    她還拉了一把程斯年說：“算了，別忙活了，就這樣吧?！?/br>
    這話音也才剛落地沒多會兒，徐如月就推開了廚房的門。

    見他們三個還老實帶著，徐如月松了口氣后又見他們沒干活，就問道：“你們三個在這兒干啥呢，咋沒看你們做那個豬rou脯??？”

    程靜淞攤手，“奶奶，你也說了那要絞rou機，爸爸的絞rou機不還沒做出來么，總不能讓我們用手剁吧?！?/br>
    徐如月：“……”

    “再說了，你之前的那個意思不就是想要支開我們三個，好和爸爸還有mama說點不想讓我們這些小孩子知道的話么，所以我們干不干活，其實也沒什么的，對吧？”

    徐如月又：“……”

    噎了幾秒后，徐如月又瞪向程靜淞道：“一天天的，就你的小嘴兒能叭叭，就你知道的多是吧？”

    程靜淞攤手，“奶奶，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br>
    徐如月：“……”

    “那奶奶，我們現在能去堂屋了嗎？廚房有點冷?！背天o淞又道。

    徐如月深吸一口氣，又瞪了程靜淞一眼才說：“那冷了不知道燒點火啊，還不快點去堂屋烤火?！?/br>
    程靜淞趕緊拽著程斯年和程定坤跑了。

    徐如月看他們三個的背影，沒好氣地“哼”了一下，然后又在廚房檢查了一番，最后才拉了燈離開。

    這天晚上的事情就這么看似過去了，但實際上卻落在了每個人的心底，都好奇著秘密被揭開的那一天。

    第二天是初二，回娘家的日子。

    但是一大早的，這邊的天氣就不太好，雨也一直在淅淅瀝瀝地下著。

    徐如月早上起床后看著這個天氣就皺眉，一臉擔憂道：“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忽然就下了起來，玉蓉他們又離得遠，也不知道還會不會過來？”

    程建功倒是不甚在意道：“這雨一時半會兒肯定停不了，他們不來才是對的，為了拜年淋一場雨，回頭再凍壞了也劃不來啊，又不是非要初二回來?！?/br>
    “可是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徐如月道。

    程建功就說：“那正月十六也是呢，她正月十六能回來不也一樣，你別總是站在門口等了，進屋吧，風那么大，別再吹著了?！?/br>
    徐如月只好又一臉喪氣地進門。

    程建功干脆把大門給閂上了，又和徐如月說：“玉蓉又不是一年到頭只能初二回來一趟，她什么時候來都可以，你就是留著她和你一起住，我們也沒有意見，不用非等著初二這一天?！?/br>
    “這不是初二回娘家是禮數么，我念叨幾句咋啦！”徐如月覺得程建功在教育她，就瞪他一眼。

    程建功繼續低頭搞絞rou機，頭也不抬地說：“那你就在屋里面念叨，別總開門，再凍著你自己和三個孩子?！?/br>
    徐如月：“……”

    看了一眼圍在火爐邊上的程靜淞他們，徐如月罕見地沒回嘴了。

    只是因為程玉蓉他們今天真的沒過來而多少看起來有些既開心又不是太開心的樣子。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今年的這個正月的雨水特別的多，自打初二過后，幾乎就沒有什么好天氣。

    甚至因為這個，村里面連巡邏的安排都減少了，免得回頭凍壞人。

    葉美云倒是還記著程玉衡和湘云之間的一些勾勾搭搭，但或許是因為最近一直下雨的緣故，她也沒有什么收獲。

    就這么一直持續到過完了元宵節，也過了因為趕不上初二回娘家也可以趕正月十六回娘家的這個日子，這天氣才有好轉的跡象。

    程靜淞他們這些被迫憋在家里面的小孩子也陸陸續續開始往外面跑著玩兒，然后也聽見了村里面好些人嘀嘀咕咕說老天爺這是故意下雨不想讓他們好好走親戚以及老天爺對上塘村去年沒能正經祭祖過年的懲罰等等言語。

    不過這些也都是大人們私底下的小話，小孩子們卻是不在乎這些的。

    天晴了也快要到開學的日子了，村里面的小孩子們就趁著這個機會到處跑，要把之前憋在家里沒有過完的正月好好熱鬧一番。

    程靜淞他們三個其實并不太愛參加村里面的小孩子的各種幼稚的活動，但是他們想著程玉衡和湘云的那檔子事兒，便跟著其他人一起跑出了門。

    說不定順便還能見著橘子呢。

    為此，程靜淞還特意帶了點豬rou脯和蛋糕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