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徐如月和葉美云已經合力削了一小堆木箭和木釘了。

    徐如月見程建功的第一眼就是站起來擦了擦手，一邊檢查他的情況，一邊問道：“回來了，那邊咋樣了？你餓了吧，我現在去給你弄點吃的？”

    程建功點頭，但是沒有回答前一個問題，而是道：“確實餓了，多煮點?！保?/br>
    徐如月一時間也沒有注意程建功沒說別的，連忙去做飯去了。

    程建功就搬了個椅子在葉美云的身邊坐下，拿起徐如月放下的刀，一邊幫忙削木箭和木釘，一邊說：“這件事情報上去后，除了錢喜來肯定會出事以及西川鎮的磚廠受的影響最大以外，宋長森肯定也跑不了，但除了這些，咱們這附近幾個地方的黑市肯定也是會被清剿的地方，我打算過兩天去見一下馬哥，和他說一聲?！?/br>
    葉美云這才抬眼看他說：“你擔心他出事后連累我們？”

    程建功道：“以防萬一。再說了，他是熟手，我也不打算染指這一行，但是我們以后也指不定還要通過他買賣些東西，所以幫他一下也不算什么?！?/br>
    葉美云點頭，“要我和你一起嗎？”

    程建功搖頭說：“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br>
    葉美云點頭，又繼續削木箭。

    程建功又道：“還有一件事，這些人既然提到了我們家之前賣衣裳的事情，所以這一點到時候肯定也會被問到，我已經和村里的其他人溝通好了，到時候所有買過的人都會說是他們請我們幫忙帶的?！?/br>
    葉美云又點頭，“知道了?！?/br>
    頓了下，她眉心皺著說：“這事兒也是方老三傳出去的？”

    程建功點頭，“除了他也沒有別的人了?！?/br>
    葉美云冷聲道：“之前就真該劈死他！”

    程建功失笑，“他這次也跑不掉了，別生氣了?！?/br>
    葉美云皺眉：“他參與了多少，只是往外說我們村子的情況，應該不會判多嚴重吧？”

    程建功點頭，“雖然是這樣，但是別忘了三寶一直說的運動，判不重才好呢，將他放回來后正好當村子里面的典型，享受所有人的批，斗?！?/br>
    葉美云一想也是，便放下了心里面的憤恨。

    沒多會兒，徐如月就端著煮好的餃子和湯圓過來了。

    程建功一邊吃，一邊問徐如月道：“過兩天要是家里來人核實今天晚上的事情，你知道怎么說嗎？”

    徐如月非常誠實道：“還要核實？咋核實??？誰過來??？”

    程建功就道：“肯定是派出所的人，估計公社的主任或者其他的領導可能也有過來的，畢竟涉及到的是兩個公社之間的一些拉扯，至于最終的判定肯定要交到縣城，到時候縣城那邊可能也要來人詢問甚至查看現場?！?/br>
    徐如月這輩子就沒見過多少大場面，天生對領導以及公安這些人心存敬畏，就更別說程建功還提到了縣城也會來人了。

    徐如月頓時有些慌張道：“那咋辦??？早知道我就不打他們那么狠了，要是縣城的領導判我們把人打壞了要抓我們咋辦??？”

    程建功就道：“放心，不會的，畢竟是那些人先過來鬧事兒的。不管是公社還是縣城來人都是問一下今天晚上具體事情的一些細節，畢竟人家斷案也要有理有據，不能咱們說什么就是什么?！?/br>
    “而且你放心，不止咱們家，村里面的每家每戶估計都會被問道，”程建功又安撫道：“所以不獨咱們家，只要你到時候記住一點，咱們家院子的木釘和木箭是早就插好的，為的就是防賊，那些人身上的傷多是在翻墻進來后扎的就好了?！?/br>
    徐如月連忙點頭，“我知道了，你叫我說啥，我就說啥?！?/br>
    程建功又仔細提點了徐如月幾遍，也和她說了之前賣二手衣裳的事情，確認徐如月都記住后，他才停了下來。

    他對著葉美云和徐如月道：“別忙了，先睡吧，明天還有不少事兒呢?！?/br>
    家里安全了，程建功也回來了，徐如月之前一直強壓著的困意上升，跟著點點頭。

    而程建功和葉美云則是把之前削好的那些木釘和木箭插進了墻邊后，才洗手睡下。

    -

    雖然上塘村并沒有過好除夕，但是這不妨礙他們在初一這天依舊按照慣例早早起來，也并不妨礙好些小孩子高高興興地出門拜年。

    程靜淞是被滿村此起彼伏的鞭炮聲以及自己肚子叫囂的饑餓感給鬧醒的。

    正巧徐如月過來叫她，見狀就說：“醒了就趕緊起來了，我飯都燒好了?！?/br>
    程靜淞應了一聲，看程斯年也醒了，就和她一起努力吭哧吭哧地穿衣裳。

    另一邊的程定坤也起來了。

    早飯和昨晚程建功他們吃的一樣，是餃子和湯圓。

    就在他們吃的時候，已經有好些起的早的小孩子到處拜年了。

    還有好些小屁孩過來約著程靜淞和他們一起。

    徐如月正要開口說讓他們等一下的時候，程建功卻先她一步道：“他們恐怕還要等一會兒，要不你們先去吧，不然去晚了，沒有好東西了怎么辦?！?/br>
    小孩子們立馬被程建功說的話轉移了心神，和程靜淞他們打了聲招呼后又抓緊時間跑了。

    徐如月等這一波人都走后，才好奇問道：“你干啥讓他們先走啊，他們快吃完了?！?/br>
    程建功就道：“有事兒?！?/br>
    “啥事兒??？”

    程靜淞幾個也好奇，然后就聽到程建功安排他們把家里面一些不適合出現的東西收起來的事情以及順便聽了一耳朵他昨晚就和徐如月還有葉美云說過的一些猜測。

    程靜淞三個立馬就行動了起來，倒是徐如月好奇道：“你要藏東西干啥讓他們三個小的藏啊，他們能藏好嗎？還是我來吧?！?/br>
    程建功攔住她，“這事兒不用你管，你就記著我昨天和你說的話，以及做好你今天該做的事情就夠了?！?/br>
    徐如月皺眉，雖然本能覺得不放心，但最終還是聽從了程建功的安排。

    程建功做完這些后，又趕緊去見徐建軍他們。

    徐建軍的家里已經有好幾個人了，都是昨天晚上說好的今天一起去鎮上報案的人。

    等到所有人來齊后，村里面就把昨天晚上捉住的那些人分成了兩撥。

    受傷不那么嚴重的就捆著他們的手串成一串，牽羊一樣地拽著他們走，剩下的受傷最重的，尤其是在程建功家里受傷的那七個，則被胡亂地丟在了馬車上，免得他們受傷太重而死掉，然后到頭來倒霉的還是他們村子。

    當然了，這里面的人也沒能少掉剛剛被天打雷劈的方老三。

    從上塘村到鎮上的這一路要經過好些個村子。

    今天又是初一，各個地方出來串門子的不少，很多人都看到了這樣招搖過市的一幕。

    好奇心的驅動之下，不少人自發過來打聽。

    上塘村的人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大肆宣揚著這些人的“豐功偉績”

    并且他們還謹記程建功昨天說的話，每次講述的時候還不忘記總結道：“這些個王八蛋也太黑心肝了，今天能因為我們村子稍微過的好了點又是偷又是搶，甚至還打算放火，回頭別的村子，或者哪家的日子稍微過好了點的被他們知道了，他們肯定也不會放過，所以你們回頭不管咋說，還是小心點吧?！?/br>
    四周看熱鬧的聽的一驚一乍的，紛紛開口附和他們，但是里面有些自認自己家條件不差的，則是因為這樣一句話而心驚rou跳的。

    就這樣一路到了公社，跟在程建功他們這個隊伍后面的人也越來越多。

    這個原本應該是個互相串門子道聲恭喜發財的好日子，但是卻生生因為眼前的事情變成了好幾個村子的熱鬧大會。

    這可是初一，除了一些特殊的崗位，按理說今天其實可以休息的。

    就連派出所里面也只有一個值班的。

    可是等這件事情傳開后，不止派出所的人，就是鎮上武裝部的，甚至是其他的干部都急匆匆過來了。

    正如程建功之前說的那樣，鎮上這邊第一時間就收下了這些人，但是卻也說這件事涉及到的是兩個公社，并且犯案的有三十多口，里面還牽扯到了西川正的磚窯廠甚至是西川鎮的公社主任以及黑市，所以公社這邊并不能真正做主。

    他們一邊派了派出所里面的公安給來的這些人做筆錄，一邊聯系縣城那邊。

    縣城那邊自然也處在休息當中，但是在得到消息后的第一時間也表示會派人過來接手。

    縣城的公安來的時候，時間都走到中午了。

    而鎮上這邊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些受傷重的人的情況，然后也從程建功的嘴里面得到了答案。

    雖然他們也確實覺得這些人可惡，有眼前這些結果也是咎由自取的，但是見到他們身上的窟窿眼，也實在沒忍住覺得后背發涼。

    甚至就連后面過來的縣城公安也是第一時間注意到這些人的慘狀。

    因此，等這些縣城來的公安分成兩撥，一波在公社審犯人，一波到上塘村走訪聞詢的時候，第一個選擇的就是程建功他們家。

    他們到的時候，程靜淞他們剛剛吃了午飯沒多久。

    程靜淞幾個正在陪一些來找他們玩兒的小屁孩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葉美云正在繼續昨天的工作——

    削木箭和木釘。

    而徐如月正帶著好幾個人在他們家的墻邊看那些插進去的木箭和木釘。

    昨天的事情讓不少人都特別關注程建功一家，正好今天初一，下午沒什么事后，很多人就結伴過來了。

    說是來拜年的，其實打聽昨天晚上他們家的具體情況。

    徐如月經過程建功昨晚的提醒，今天對外的說法全都變成了家里墻邊早就安上了釘子，并且她還聽從了程靜淞后來給她的建議，帶著每一個過來的人去看墻角，順便鼓勵他們也在自家院子里搞一搞這些。

    因此，等縣城的公安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大堆人在墻邊敲敲打打，高談闊論這樣插上釘子，甚至尖利的木樁，以及碎瓷片等等的防賊作用。

    不過很快，縣城公安的身份讓這個場面為之一靜，徐如月的心里也不可避免的緊張了起來。

    但好在有程建功昨晚的提點，加上她之前也說過無數遍同樣的話了，倒也沒讓人覺得有什么不對的。

    第56章 升職

    徐如月過后， 葉美云就成了重點問詢的對象。

    葉美云平日雖然寡言少語的，但并沒有村里面其他人的那種對縣城公安所存的一份敬畏之心，回答雖然都很簡短但是很有條理。

    接著， 他們又仔細查看了一番墻角那插好的一排排的木釘和木箭以及葉美云昨晚特意留下來放在廚房灶膛后面柴火堆里的那一堆染血的木箭頭后，便帶著那些箭頭準備往下一家去。

    但是在他們出門的時候，卻忽然被一臉拘謹但是又掛著憨笑的徐如月喊住了。

    徐如月把家里用來招待客人的那些糖果花生瓜子以及程靜淞之前沒事兒的時候帶著家里人用栗子粉做的一些小點心端過來，非常大方地往幾位公安的手上塞。

    幾位來辦案的公安自然開口不要，但是徐如月的嘴里面是這樣說的：“大過年的， 不管你們是干啥的， 進門就是客嘛， 哪有讓人空手出去的道理， 快點拿著， 別客氣?！?/br>
    徐如月雖然在別的方面有好多的問題， 但是在待人接物這方面的客套卻是很會拿捏。

    即便她其實心里對這幾個公安依舊有些怵， 可是臉上的笑意以及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

    大年初一接到警情消息， 還是要往鄉下那個犄角旮旯的地方跑， 不僅打亂了他們原本應該可以好好過的一個新年， 而且這個事情一聽就很麻煩，接下來還不知道要怎么忙呢，所以不管是誰的心里都不是很痛快。

    因此，這種情緒也多多少少被他們帶在了臉上， 打的主意也是趕緊速戰速決，根本沒心思想今天是初一，要拜年這些。

    所以， 當徐如月端著一大堆東西笑嘻嘻地要塞給他們的時候， 這幾位才格外的愣怔。

    徐如月卻不曉得他們心里這時候閃過的想法，見幾個人不接， 立馬又加重了力道，繼續說道：“拿著呀，客氣啥，大過年的卻讓你們跑這一趟，害得你們年都沒過好吧，要是連初一進門的喜氣再不給你們散點，那我們也太不好意思了，那我們就成啥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