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 第2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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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br> 門內,是一間狹窄的儲藏室,里面亂七八糟的,什么都有。碎了一半的碗、報廢的通訊儀、滿是臟土的桌子。一個身影靠坐垃圾堆里,頭靠著墻,身體微蜷。 夕陽透過一扇方形小窗斜斜地投進來,為數不多的光照在他滿是繃帶傷口的身上,他動也不動,只是面無表情地望著天邊的落日,像是在等什么,卻又仿佛對即將到來的一切都失去了興趣。 任錢心猛地一沉。 比起方宸的傷勢,臭小子這副消沉的模樣更讓他擔心。 在他記憶里,方宸永遠銳利、永遠意氣風發。這死氣沉沉的人,是誰?! 任錢剛想開口問,卻發現溫涼也不對勁。 那人不僅變得沉默,而且眼神顯得很重,像是心里藏了太多的事,幾乎要溢出來一般。 任錢深呼吸兩次,慢慢冷靜下來。 他走到旁邊,給溫涼倒了杯溫水,遞給他,擔心地問:“怎么不進去安撫他?” 溫涼細長手指轉著手中的水杯,目光晦澀不明。 見溫涼不說話,任錢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又退化了?還是怎么了?” 溫水灑出來幾滴,落在溫涼白得透亮的皮膚上,卻燙出了一片紅,幾乎要紅得爛了。任錢一驚,即刻放手,發現自己抓過的地方,直接脫了一層皮,隱隱滲了血。他視線猛然上移,發現溫涼喉骨處殘留了一圈焦黑的指印,觸目驚心的,只是被他刻意用黑襯衫蓋了蓋,勉強遮住了潰爛的地方。 任錢目瞪口呆,想碰他又不敢,聲音發抖地問:“老溫,你...怎么...傷成這樣?” 溫涼一直看著方宸的側臉,聽到任錢一問,才緩緩地收回視線,捏了捏領口,隨手遮住傷口。 “快好了,不過還沒好。所以,我現在不方便進去?!?/br> 任錢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低聲問道:“方宸又失控傷你了?” 以方宸那種嘴硬心軟又護食的性格,絕不會放著受傷的向導不管,而把選擇把自己死死地關在這樣一個臟兮兮的地方。 那就只剩了一種可能性——溫涼的傷,是因為方宸。 “沒有這么簡單?!?/br> 溫涼沉默許久,才緩緩地道出了這些天經歷的所有事情。 一件件說來,任錢像在聽天方夜譚,直到看見溫涼眼底的痛意,他才恍然明白,這些駭人聽聞的辛密,竟然是真的。 “那方宸現在...該多痛苦啊?!?/br> 任錢胸口又酸又堵,帶著鼻音,偷偷地抹了抹眼角的濕潤。 父親把他當做實驗品; 大哥囚禁他、折磨他,甚至于精神控制他; 他無法自控地傷害自己的向導,一次又一次; 甚至,還剛剛經歷了朋友的死亡。 任錢聽著就要崩潰,更別說當事人了。 他大口呼吸,壓下源源不斷的淚意,低聲問溫涼:“所以,你才叫我來的?” “比起我,你更合適?!睖貨鲱D了頓,低聲道,“拜托你了?!?/br> “好?!?/br> 任錢沒有推辭。 他輕輕推開門,‘吱呀’一聲。 空氣里的灰塵濃重,氣流隨著開門一絞,灰塵追著風飛舞,在陽光下像是一團團小火蟲。 角落里的人似乎下意識地一顫,防備地繃起了身體,像是重傷躲起來卻又驟然逢敵的小動物。 任錢放輕了腳步,慢慢地合上門,踩著滿地的臟衣服走了過去。 見到任錢熟悉的五十三號軍帽,方宸本是急促的呼吸在慢慢放緩,氣息里透著十足的疲憊。 任錢坐在方宸旁邊,等了一會兒,見方宸不說話,他便又朝著臭小子的方向蹭了半個身位的距離,刻意擠著他坐。 方宸眼神微微動了動,想要躲開,卻被任錢反手壓在身側。 “借我靠一會兒,大半夜趕路,我要累死了?!?/br> “……” 方宸果然沒再掙扎,只安靜地坐在原地。 任錢完美拿捏住方宸的弱點,現在,卻也只想嘆氣。 果然,隨便賣個慘,就能把嘴毒心軟的小子留下。 明明自己難受成這副鬼樣子,還在擔心其他人的睡眠不足。 真是又笨又讓人心疼。 任錢放下左手抱著的一張毯子,給方宸蓋了半身??拷瞬趴匆?,方宸的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嘴角有淤青,眉骨有擦傷。脖子以下幾乎都纏著繃帶,可以想象,那下面藏著多么嚴重的傷。 而且,這小子瘦了。 比上次瘦了整整一圈。 任錢不忍心再看,一屁股坐回地上,揉了揉眉心,用盡量輕松的語氣扯東扯西。 “你可不知道,我最近可忙了。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嗎,總塔大發慈悲要振興五十三號,組織了好多人來給我們蓋新塔。修得差不多了,等你傷好了,我帶你回五十三號,看看咱們新家,怎么樣?” “……” “老李他們連夜挑燈剪花串,掛得到處都是。丑是丑了點,但你不準嘲笑他們,想笑也給我憋著?!?/br> “……” “說了這么多,連個點頭都不給我?” “……” “好吧,反正習慣了你這混小子沒大沒小?!比五X從腰包里掏出一個嶄新的酒壺,滿了一杯,遞了過去,“嘗嘗,老李給你釀的,桃花味兒酒?!?/br> 方宸不說話也不接,只是安靜地坐著,眼睫垂著,無焦距地盯著虛無的一點。 任錢嘆口氣,拉起他的手臂,想把酒送到他手里,可發現那枚拳頭緊緊地攥著,完全沒有松開的跡象。 任錢疑惑地‘嗯’了一聲,用力掰開那小子繃帶纏緊的拳頭,卻怔住了。 從方宸的掌心掉下半枚碎裂的焦黑指環,還有半張破碎的金卡。因為握得太用力,卡的折損邊緣嵌進掌心傷口,又沾了星星點點的血跡。 方宸視線終于聚焦。 他艱難地坐直身體,傷痕累累的右手費力地去夠那破損的卡和指環。他用大拇指拂去上面的灰塵,神情怔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任錢看得心酸,喉嚨發緊,聲音哽咽。 “你別這樣。跟我說說話,行不行?” 方宸又看了一會兒,眼睫低斂,嘶啞地開了口。 “...指揮官?!?/br> 顫抖的三個字,壓著所有無法付諸于口的痛意。任錢眼睛一瞬間就紅透了,雙臂用力一攬,把方宸牢牢地抱進了懷里。 “每一次都是這樣。我又不是專門給你擦屁股的老媽子,大老遠的跑過來,擺個臭臉給我看?,F在,以為叫一聲我就心軟了?” “...指揮官?!?/br> “...心軟了?!比五X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不管什么時候,我都是你的指揮官。你需要我,我就來了?!?/br> 方宸頓了很久,才輕輕地應了一聲,聲音像微弱的風,有些嗚咽。 任錢手揉著方宸的后背,揉了一會兒,直到方宸身后被他摩挲出了熱,整個人不像最初冷冰冰的死人模樣了。 “餓不餓?渴不渴?我去讓溫涼給你拿點吃的來...” 方宸身體又驟然一僵,任錢驀地頓了話頭,而后語氣放得更輕,低聲問:“不敢見他?” “...嗯?!?/br> 方宸的右手掌心似乎至今還殘留著溫涼咽喉的脈搏搏動,那種瀕臨窒息的幻覺,每時每刻都在他腦海里縈繞著。 他顫抖著閉上了眼,右手重又蜷起,倏而無力地垂下,自暴自棄地笑了:“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對大家都好?” 第二百一十八章 該怎么辦? 很難相信,這種厭世的話竟然會是從方宸嘴里說出來的。 任錢瞪了他半天,用手指顫抖著指著門外:“是不是溫涼給你傳染了?你等著,我去找他算賬?!?/br> 說著佯裝要走,方宸下意識地去拉任錢的手臂不讓他離開。那雙狐貍眼睛里盛著極力壓抑的脆弱,像個故作堅強的孩子。 任錢心一軟,重新坐回了他身邊。 “不走。我給你倒點酒喝?!?/br> “我酒量不好?!?/br> “醉就醉,怕什么,我在這,誰還能把你給欺負了?” 任錢豪氣干云地倒了一杯,方宸接過,在手里轉了兩圈,慢慢地抵在唇邊,仰頭悶了進去。 是甜的,甜得有點膩了。 像是老爺子們無處安放又濃烈過頭的和藹與關愛。 方宸掌根壓著眉頭,嘴角抿得很緊,胸口隨著喘息深深地起伏。任錢又給他倒了一杯,方宸卻推開了酒杯,奪過酒壺,直接咬開封口,大口大口地往喉嚨里灌,灌得眼角發紅。 “慢點,不夠還有,咱們回家喝個夠?!?/br> 任錢替他順著背,雖然知道方宸一杯就倒,但也不在乎在此刻哄哄他。 果然,喝多了的方宸身體發軟,靠在墻上坐不住,左晃右晃,就是不肯向任錢求助,還得任指揮官拉一把,才肯俯就借著他的肩膀坐穩。 “我,終于找到了真相?!狈藉反怪劬φf,“但...真的很可笑?!?/br>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比五X心疼地開解他,“什么報仇、什么找真相,你沒必要為了過去的事情,搭上你的一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