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 第19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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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霽?!?/br> 那人開口,語氣溫吞緩慢。 “嗯,你說?!?/br> “對你來說,哨兵是什么,向導,又是什么?” 龔霽不知溫涼為何要說起這個話題。他思忖片刻,低聲回道:“哨兵與向導是不可分離的搭檔,兩人平等,相互依存而彼此互補。人類為了延續種族、守衛疆土、抵御天災,所以順應自然,自愿進化成新人類,即,哨兵、向導。剩余的,統稱為未進化人類?!?/br> 聽見無比‘標準’的教科書式回答,溫涼抬起唇角,眼神似笑非笑。 “你真的這么想?” “……” 像是被輕易看穿心底的想法,龔霽頓了頓,堅定地搖了搖頭。 “并不是。在我看來,哨兵,是人類制造出的戰爭機器;而向導,是cao縱和控制他們的人?!?/br> 溫涼不置可否。 他順著戰火的軌跡,看向兩只交戰的隊伍:無數低等級哨兵前赴后繼地彼此相撞、撕戰,最后雙雙化成一灘不起眼的血水和rou塊,重融進大地里。 “在你看來,哨兵是沖鋒陷陣的利器,向導是穩定利器的附屬品,對嗎?” “說是附屬品并不合適,但從絕對的力量角度來看,是的,哨兵要更有優勢一些?!?/br> 溫涼抬了頭,意味不明地看了龔霽一眼。 “如果我說,真正的戰爭機器,不是哨兵,而是向導,你會相信嗎?” 在戰火中,他的聲音低沉娓娓,卻令人不寒而栗。 龔霽皺眉思忖片刻,搖了搖頭。 “據我所知,向導核心重而穩定,不容易cao縱,很難像哨兵的電子那樣自由移動,因此無論從速度、力度、或是精度來看,都是哨兵更有優勢。我想不出來,向導要如何...” 說到這里,龔霽忽得頓住。 像是想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可能性,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低啞著聲音,猶疑而震驚地問:“你莫非是在說,核心融合?” 是啊。 理論上來說,兩個相對沉重的核心若是真的以高速碰撞,會迸發出極為恐怖的力量,遠遠高過兩個微小又輕的電子相撞產生的能量。 可具體能釋放出多大能量、造成多大的破壞,他也不確定,因為,書上從來沒有提到過。 “想看看嗎?” 溫涼笑。 龔霽下意識地點了頭。 溫涼慢慢撐起身體,朝前踉蹌走去,龔霽緊跟在他身后,卻被那人反手推回幾步。 他脊背撞墻,眼前一花,等他再次視野聚焦時,面前的一幕讓他驚得滿臉血色頓失。 溫涼破舊染血的衣角在風中飛揚,清瘦背影孤身入陣,顯得蕭瑟冷漠。 那人慢慢地抬起手,仿佛捏住了命運的齒輪,時間也為止扭曲,龔霽甚至能看清風中灰塵的形狀。 ‘咔嚓’一聲,時間被溫涼推動著,往前撥動了一個單位。 萬物俱寂。 而下一秒,浩瀚的能量自他身體中迸發,連空氣都被灼得耀目,恐怖的磁波動像是令人窒息的雪崩,沉默地朝著負隅頑抗的士兵身上壓了過去。 雪崩之下,難有生還。 敵方以摧枯拉朽之勢倒下,狂風卷地,寸土皆染血。 龔霽被一瞬間致命的恐怖力量奪走了心跳和呼吸。他扼著喉嚨,眼前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在一片混沌視野中,他看見了,不遠處的溫涼淡淡回眸。那人的肩上踩著一只引頸高飛的黑鷹,鷹羽四散而落,宛若高鳴一曲鎮魂悲歌。 危險。 龔霽的向導本能感知到了極度的危機,他跌跌撞撞地奔向溫涼,卻已經晚了。 溫涼指尖淌出的鮮血越來越多,一滴滴落下,最后,變成了凝成了一道越來越粗的血色溪流。 那人的身體慢慢向后傾倒,如同高山崩,熔漿墜。 龔霽驚得眼珠紅透,兩步將溫涼扶住,在軍裝領口處,發現了密密麻麻的血紋,駭人地向外滲著血。 “老溫,你怎么樣?!” “...說了,死不了,不管怎么樣,也死不了?!?/br> 溫涼的話像是寬慰,可龔霽只聽出了nongnong的嘲諷和悲哀。 “我帶你走?!?/br> 龔霽即刻背起溫涼,心驚膽戰地朝著那輛越野車跑去。 背上的人不時低喘輕咳,可guntang的身體卻漸漸涼了下來,仿佛隨著血液流失,他身體里那股狂暴的能量也隨之停歇。 “其實,我失憶了?!?/br> “...嗯,我知道?!?/br> “所以,我也忘了,向導的意義?!?/br> “……” “核心融合是無定向的,如果不加控制,很快就會崩散,除了給自己身體造成毀滅性的打擊,沒有實際的用處,更別提對陣退敵??墒?,如果有哨兵的電子云壓制,就有可能將這樣的過程有序化?!?/br> 龔霽艱難地咽了咽喉嚨。 他的手腳發冷,雙腿有些邁不開步。 “你是說,向導是毀滅性武器,哨兵是cao控者?” “cao控者?” 溫涼輕聲念著這三個字,蒼白的唇輕輕抖了一下。 當核心沸騰時,他對電子云的渴望到了難以抑制的地步。那樣的欲/望,像是要把他的哨兵剝皮拔骨,生吞入體,恨不得將骨髓里的每一滴電子云都榨干喝盡。 欲望的終點,是死亡。 “...是cao縱者,還是...犧牲品...” 溫涼的聲音漸低,意識終于淹沒于極度的疲累與疼痛中,暈倒在龔霽的背上。 “老溫????!” 龔霽焦急地呼喚,可那人卻再沒了回應。 血淌了一路,最后,隨著越野車的轟然加速離開,戛然而止。 而謝三刀坐在溪統礦的物資儲備室里,清點余下的高密度鐵磁體庫存,砸了咂嘴,顯然是不太滿意。 “三哥,信號塔早就被我們被破壞得徹徹底底,這里的消息傳不出去,總塔那幫人肯定不會知道的!” 一個寸頭矮個子邀功似的跑了回來,笑嘻嘻地準備討賞,結果被謝三刀甩了一個腦嘣。 “小糊涂蛋子,都切斷了,老子怎么跟頭兒聯系?!” “這肯定是給您留了一個頻道嘛?!?/br> 小寸頭雙手把通訊器奉上,一雙小眼睛透著古靈精怪的勁兒。 謝三刀捏了捏小家伙的臉蛋子,接過通訊器,又點了一支煙,吞云吐霧,緩了口氣,低聲說。 “頭兒?!?/br> “嗯,怎么樣了?” 慵懶嬌媚的聲音自對面傳來,斷斷續續的。 “溪統礦庫存果然也不多了,就一百多公斤?!?/br> “嗯,果然,整個地心大陸的鐵磁體都要沒了啊?!狈庋┖敛灰馔?,只懶洋洋地翻了個身,衣服沙沙作響,“方宸呢?你們把他們救出來了?” “呃?!?/br> 謝三刀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說這倒霉小崽子只憑借四個人就蕩平了溪統礦的‘英武事跡’。 “無所謂,他鬼得很,死不了?!狈庋┭诖叫?,“行了,知道了。老規矩, 三七分成?!?/br> “這話說得,給頭兒十足十都行,七成還是客氣了?!?/br> “要不是你們養著兵,你以為我會慷慨到送你三成嗎?”封雪翻了個完美的白眼,“掛了?!?/br> “等等!”謝三刀捏著通訊器的手緊了緊,猶豫地問道,“那個,頭兒,我meimei的事,你...有信兒嗎?” 封雪靜了片刻,攏了攏冷滑的綢緞衣領,半靠著坐了起來。 他換手拿了通訊器,難得正經地說:“還沒死心?” “死不了心?;钜娙?,死要見尸吧?!?/br> 謝三刀猛抽一口煙,火星上躥,險些燎到指節。 “之前你自己也查到了,這些年的人口丟失跟柴萬堰有關系,不是么?只要跟柴家搭上,有進無出的?!?/br> “那他能把人藏到哪兒?!埋到地底下?!柴萬堰是不是有囤積癖?!不僅想方設法偷運鐵磁體,還到處偷人?!這個老變態...他奶奶的...” 謝三刀拍案而起,對面的封雪揉了揉耳朵,嘆口氣。 “行吧,我再給你問問老大?!?/br> “...好?!?/br> 謝三刀余怒未消,在屋里溜了半圈,才勉強冷靜下來,咧了個難看的笑,問道:“頭兒,咱們老大到底是何方神圣???” “少打聽,多干活?!?/br> 封雪直接掛斷了通訊。 身旁的女性管理人面無表情地給他斟了一杯酒。 “您根本沒打算幫人家問?!?/br> “嗯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