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 第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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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盯著我干什么?幾天沒見,覺得我長得更美了點?” 旺財臉抖了一下。 溫涼右手抓住他的喙。 “不許吐。怎么跟小狐貍似的?” 旺財翅膀抖得更厲害,簌簌掉毛。 當然,掉得不是蛋白質,而是電磁波,那本就虛弱的精神體散發出支離破碎的電磁波動,溫涼不得不反手安撫自己的精神體。 “旺財啊,你是我的精神體,可怎么一點都不隨我?”溫涼又嘆口氣,“外面世界很危險,你要學會裝瞎保平安。再說,你答應我的,平時不化型。哎,對了,關于我們上次說好的老鷹變小雞...” 老鷹氣得瘋狂三連啄。 ‘休想讓我裝雞!裝貓頭鷹已經是我的尊嚴底線了??!那種呆頭呆腦的家伙...’ “你看看,這就是你的格局不夠大了。尊嚴這種東西是自己的,跟外在有什么關系?鷹有鷹的長處,雞有雞的好處。雞不會飛,但它會打鳴啊。難道你從打鳴中得不到成就感?” ‘……’ 旺財盯著溫涼,某位向導正歡樂地展開雙手,讓他‘格局打開’。某老鷹爪子有點抖,站不太穩,于是朝著溫涼肩頭上虛虛靠了一下。 “聽得很入迷嘛,旺財,這就對了。你聽我說啊...” 溫涼孜孜不倦地‘教導’他單純可愛的精神體,說什么,如今不比從前,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很危險,鷹生目標應該是裝雞打鳴,混吃等死過日子。 旺財累了。 他斂了黑翅,安靜地伏在不成器的主人肩膀上。 這個位置,他熟悉又陌生,仿佛那些年,主人還不是現在這樣懶散等死。具體發生了什么,他幾乎都忘了,可那樣的感覺是不會丟的。 冷傲,淡漠,殺戮與死寂。 風的味道里有血,他記得很清楚。 ‘老溫,你再這樣下去,我可能會造反?!?/br> 雄鷹用嘴輕戳溫涼的手背。 “你不會的?!?/br> 溫涼又笑,眼眸輕彎。他俯身給方宸拉了被角,隨后輕輕問道:“旺財,你覺得這張臉熟悉嗎?” 旺財黑翅微展,安靜而敏捷地飛落,輕臥在方宸的側臉旁,用喙紳士又輕緩地輕觸方宸的胸口。 那指環里的波動忽得被激活,旺財被一股細微卻極有生命力的能量源包裹著,像是輸送了生命之源,黑鷹本是有些虛散的身型漸漸凝實,羽毛根根分明,黑亮溫潤,像是涂了一層薄薄的脂。 溫涼微微踉蹌,又是那股熟悉的能量爆炸在他身體里豕突狼奔。 “嘶...” 他疼得彎了腰,跌坐在躺椅旁,冷汗瞬間就爬滿了光潔的額頭。 “夠了...” 他把臉埋進臂彎里,想強迫自己壓下那滔天波瀾,卻脊背猛地一顫,險些噴出一口血。 他熟練地咽下喉嚨間的鐵銹味,用濕冷的手摩挲著撕開躺椅下貼著的針管,二指捏開保護套,露出森白寒冷的針頭。 他沒有猶豫,對準自己的手肘,粗針頭直接戳進了那纖細的血管。 淡金色的液體極快地順著血液流奔,仿佛一汪冷水蓋在了燒得正旺的碳火上。 一人一鷹同時無力跌落。 溫涼倒在躺椅前,勉強抬起右手,護住了旺財有些被拍散的軀體。 ‘老溫,這里的能量波動...’ “雖然有些不同,但有一部分跟我的能量波動很類似?!睖貨鲭S意舔掉唇邊滲出的殷紅,輕咳了一聲,“看來,方宸真的跟我的過去有關。這可不妙,要不,我過兩天直接跑路吧?!?/br> ‘你怕他,想避開他,又對他有點興趣。老溫,你多少年沒有對別人產生過興趣了?’ “我博愛,不專情?!?/br> ‘我是你的精神體,你在跟我搞自欺欺人那一套?’ “……” 旺財伏在溫涼肩頭,虛弱地說道:‘老溫,我覺得,如果你想...你就打開...’ “……” 溫涼沒有說話,只靜靜地坐著,直到旺財的身影隱于暗夜,散在空氣里。 他的眼簾低垂,唯一的月光透過狹窄的換氣扇傾瀉在方寸之地,暈涼了他烏黑的睫羽。 他的膚色白而薄,被月光一照,幾近透明,而臂彎處的一大片淤青和五六枚針孔觸目驚心地橫陳其中。 獨自坐了一會兒,他終于舍得從地上爬起來,重新靠在躺椅上。 在墜入夢境前,溫涼抬了眼簾,看著安睡的方宸,輕聲一笑。 “債主,晚安咯?!?/br> 第三十五章 我覺得他愛我(上) 方宸在牢里養成了早起的生物鐘。 盡管昨天經歷了種種波折,但神經中樞還是準時在凌晨五點喊他起床做俯臥撐。 方宸睡意仍濃,一路閉著眼掀開被子,摸索著穿好衣服,一腳踢開躺椅,然后雙手十指交叉手腕互揉,打算做個熱身,可不期然的,掌心處傳來厚實又綿軟的觸感。 他慢慢張開眼,抬手,怔了怔。 右手手掌上纏了整整齊齊的繃帶,紗布交疊的縫隙精準得像是用尺子量過,連方宸這種強迫癥晚期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他試著攥了攥掌心。 連繃帶的松緊都十分適宜,不會勒得太緊導致無法曲伸,也不是一甩就掉的表面功夫。 他看著繃帶,又想起溫涼那副衣衫不整的邋遢,很難相信,這屬于同一個人的杰作。 他轉身,看向躺椅上睡得歪歪扭扭的溫某人。 果然還是意料之中的邋遢又懶散。 溫涼像是聽見了方宸的腹誹,懶洋洋地翻了個身繼續打盹,鎖骨半露,襯衫關不住冷白輕薄的皮膚。 破曉時一道熹微橘光被換氣扇割裂,明滅交疊地映著溫涼優秀的輪廓。光拂過他睡歪的襯衣領口,滑進白皙的未知領域,留下了屬于白晝的朦朧幻想。 方宸呼吸一滯,心律不齊的煩躁又卷土重來。 他草草收了視線,雙臂后展,活動了肩背肌rou,利索又焦躁地推了幾十次俯臥撐,便做不下去了。 ...某人的呼吸真的吵人清靜。 方宸坐在地上,手肘搭膝蓋,眼神冷淡地投向溫涼,想找個法子讓他降低存在感。而那人正睡得昏天黑地,手臂虛虛懸在躺椅外,像一支閑散飄搖的旌旗,莫名抓人視線。 “勒死算了?!?/br> 方宸喃喃自語。 他抽了一條毛巾纏在手掌,朝著溫大睡神步步逼近。 躺椅上的人依舊沒察覺到危險將近,甚至還翻了個身,從平躺到側臥,手臂險些打到面前的方宸。 方宸倏地捉住溫涼的手腕,五指輕握,像是抓了條涼滑的綢料。 一個上過戰場的人,皮膚上怎么會沒有留下傷疤,反而光滑得這么完美? 方宸探索的目光四處探究,最后,還是落在溫涼那張臉上。 兩次精神鏈接,都沒能深入溫涼的精神圖景內,反而自己的精神世界被他侵占窺視了個徹底。 方宸扣住溫涼的右手手腕,拉高,壓在靠近頭頂的躺椅上,避免他本能地動用能力。 他用力拽下藏在衣服里的掛鏈,用牙齒咬開銜尾蛇的鎖扣,順著戒指落勢,將它輕緩套在食指上。 他修長的五指虛虛懸在溫涼的額頂,像是布下了一張掌控一切的網。 “...讓我看看,你到底藏了些什么?!?/br> 一聲極輕的金屬共鳴聲回響在兩人的腦海里,他們意識間飄著的鏈接細線一瞬間被扯直。方宸這次很小心,不動聲色地順著磁場波動飄在溫涼的意識之外。 溫某人的向導核心緩慢地自旋,能量緩慢地流淌著,流出歲月翻頁的沙沙聲。 方宸警惕地懸浮在那顆看得不甚清晰的核心之外。 很意外的,他并沒有受到像上一次那樣強烈的阻礙,仿佛那高聳入云的壁壘對他而言,只是一層薄薄的保護膜。 果然,有了哥哥的戒指,溫涼就沒有那樣抵觸了。 方宸不敢掉以輕心,只小心翼翼地試探。 那層壁壘看起來是那樣脆弱不堪,可就算他費勁心力,也找不到突破的口徑,光滑得像是一塊沒有裂縫的冰,一望無際,無盡寒凍。 所以,除非是溫涼心甘情愿讓他進去,誰也無法突破那道防線嗎? “嗯...” 一聲喑啞的含混音落在方宸耳畔。 他極快地收了試探,退出了溫涼的意識范圍,極快地甩開了他的手腕,像是丟掉了一塊燒得火紅的碳。 “好困...干嘛...” 溫涼剛醒時的喑啞聲線格外抓人,慢慢悠悠的倦意隨著呼吸灑在清晨的朦朧空氣里。 他流暢精致的腕骨虛虛從軍裝硬挺的袖口中伸出來,隨意搭在額頭上,擋了眼,只露高挺的鼻子和一雙淺色的薄唇,恰好的比例讓這遮擋更引人探索。而他領口的扣子解了兩顆,里面的白襯衣隨著呼吸起伏而逐漸展露邊緣,外翻不整地像是要掉下來。 方宸極快地移開了視線,蹲在在龔霽帶來的箱子前胡亂翻找,從里面拿出兩件嶄新的靛藍軍裝,比了一下大小,然后選了一件,隨手丟在了溫大睡神的身上,不偏不倚地蓋住溫涼的那張臉和鎖骨胸膛。 遭遇空襲差點憋死的溫涼:“……” 他又哪兒惹到小狐貍了? 這就是傳聞中的存在即該死? 溫涼長長的睫毛顫著張開,一雙迷離又浸滿睡意朦朧的眸子望著不遠處抱臂站立的方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