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學琳昨天被mama一頓耳提面命，又想著徐學鳳這回可能不會幫她，心里煩躁的很，卻又不敢和丈夫說，導致一夜都沒睡好，等起床發現丈夫不知道什么時候都出門了，干脆也拿了包出門去找彭南之。

    彭南之見到她來，忙笑問道：“學琳，你不是說今天去王家那邊嗎？怎么還有空過來？”

    徐學琳皺眉道：“南之姐，別提了，遇到了你說的那個窮鬼，惹得一肚子氣?！?/br>
    彭南之眼睛一閃，“到我這兒，就別氣了，我剛燉了一點銀耳，你也喝一碗甜甜嘴，潤潤嗓子?！?/br>
    說著，就起身給徐學琳盛了一碗過來。

    徐學琳問道：“瑤瑤呢？怎么沒見到？”

    “和方家的丫頭去逛商場了，一放假人影都見不到一個，也就是家里條件稍微好些，不然哪經得住她這么三天兩頭往商場跑?！?/br>
    徐學琳聽了都有些羨慕，“也是咱們瑤瑤命好，投胎在姐你肚子里，這換作別人家，就是條件好，也未必像你們家這樣疼女兒?！?/br>
    彭南之笑笑，“話說回來，你這回能調回來吧？學鳳怎么說??？”

    徐學琳嘆道：“能怎么說，還不是一貫的說辭，說會幫我問問看，讓我自己這邊也再想想法子，我要是能想到法子，還登她家的門，去求她嗎？我姐就是嫁得好，這么幾年，官腔越來越重，都見不到別人的疾苦了?！?/br>
    彭南之勸道：“到底是一家子的姐妹，你和她說兩句軟和話，她不會不幫你的，你這問題，在她那里不算個事，她和教育局那邊熟著呢！”

    徐學琳悶悶地點頭，又道：“他們一家倒很喜歡那姓沈的，她家老太太這次還特地喊了那沈愛立進去聊天，葉驍華陪著。我都替咱們瑤瑤不值，長得好，家境又好，你和姜同志都是明事理的人，他葉驍華真是被蒙昏頭了，竟然看不見咱們瑤瑤的好來?！?/br>
    彭南之也有些氣悶，但是想到丈夫的態度，沒有接這個話茬，苦笑道：“這話咱們就不提了，回頭給瑤瑤聽見，心里又要過一陣?！?/br>
    倆個人正聊著，聽到有人敲門，彭南之起身去開門，見是姜蓉蓉，微微笑道：“蓉蓉，今兒怎么有空過來？單位放假了嗎？”

    “是，嬸嬸，過來看下你們?！?/br>
    徐學琳瞟了眼她手上提著的東西，笑道：“蓉蓉出落的一年比一年好，談對象沒有??？”

    姜蓉蓉微微低頭，笑道：“琳姨，還沒有?！彼龥]有工作之前，一直都住在這里，對于常來往的徐學琳也是認識的，稱呼都是跟著姜瑤喊的。

    徐學琳朝彭南之道：“你家風水還真養人，看看這瑤瑤和蓉蓉，一個個都出落得像花兒一樣好看，人也大方得體，站在那里嫻嫻靜靜的，說氣話來也溫溫柔柔，一看就是家教好的姑娘，那些大雜院里.筒子樓里出身的，真是完全比不了?！?/br>
    彭南之笑道：“蓉蓉也有出息，在漢城出版社工作，單位還分了個三十平的小房子，她一個人住是夠了的?！?/br>
    “那還不是你和姜同志培養得好，蓉蓉你可得好好感謝感謝你嬸子，我就沒有見過比她心腸還好的人?！?/br>
    姜蓉蓉笑道：“是，嬸子對我很好，我讀書.工作，嬸子都費了很多心?！?/br>
    費了很多心嗎？也算吧！她畢竟只是侄女兒，彭南之夫婦幫她出學費.給她一個住的地方，讓她能夠從鄉里到城里來讀書，她前十幾年的人生，確實得益于彭南之很多，所以即便她對這個地方的記憶并不是很愉快，每個月還是會提著點東西過來。

    聊了幾句以后，姜蓉蓉笑問道：“今天瑤瑤不在嗎？我想著約她一起去逛商場的?！?/br>
    彭南之笑道：“早去了，我在家待著也悶得慌，我看我們一起也去逛逛吧！蓉蓉，你也該買兩身新衣裳了，身上這件看著都舊了，嬸子不是和你說了好些次了，你爸媽在老家，難免有看顧不到的地方，有什么難處就來找嬸子。這買衣服的錢啊，是萬萬省不得的，佛靠金裝.人靠衣裝，穿得不體面些，不僅單位里的同事在背后笑話你寒傖，就是出去對接工作，人家也會輕視你兩分?！?/br>
    姜蓉蓉面上依舊淺笑道：“嬸嬸說得是，我都沒注意到，謝謝嬸子提醒?！眳s忍不住輕輕握緊了手心，她身上這件裙子不說九成，七八成新總是有的，她工作以后，嬸嬸總是時不時的言語上說下有困難找她們的話，實際卻更像是在敲打她，不要忘記自己的出身，不要忘記她們的恩惠。

    姜蓉蓉想，她怎么敢忘呢？沒有嬸子和叔叔，她壓根就沒有來城里生活的機會，更別說讀大學了。這恩惠，大概是一輩子都還不完的了。

    心里又有些苦笑，還好那天沈俊平沒有同意她的表白，不然就她這樣的處境，怕是也拖累他跟著受氣。

    第99章

    彭南之臨出門前，換了一身衣裳，徐學琳和姜蓉蓉坐在客廳里等她。徐學琳吃著冰糖銀耳，和姜蓉蓉道：“蓉蓉，你要不要來一碗，鍋里應該還有?！?/br>
    姜蓉蓉笑了笑，搖頭道：“琳姨，不用，我不餓?！?/br>
    徐學琳望著精致的瓷器，不自覺地嘆道：“不知道你嬸嬸哪里搜羅來的，還真好看，晶瑩剔透一樣?！?/br>
    姜蓉蓉淡聲道：“是，嬸嬸很注意這些，花費了不少心思?！彼?，她小時候吃飯都怕把碗摔壞了，懷里像捧著個寶貝疙瘩一樣，瑤姜還問她，在鄉下是不是沒用過碗吃飯。

    姜蓉蓉想到這里，臉上露出一點諷刺。那年她已經有十四歲了，瑤瑤問她是不是沒用過碗吃飯。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換了一身紫色的確良襯衫.黑色褲子的彭南之終于走了出來，“哎呀，讓你倆等久了，我選了半天，不知道是穿黑色碎花的這件，還是穿紫色的，怕你們等急了，胡亂挑了一件?！?/br>
    她說得漫不經心，好像半個小時不過幾分鐘的事一樣，姜蓉蓉就知道，只要一進這個門，她今天的時間都能打發掉了。

    徐學琳夸道：“好看，這件衣服的顏色還真是少見，你托人在申城帶的吧？”

    彭南之搖頭道：“哪是啊，就在友誼商場買的，你今個也去看看，不貴?！?/br>
    又問姜蓉蓉道：“蓉蓉啊，你陪著我們倆，會不會覺得悶??？”

    姜蓉蓉搖頭，“我今天也沒事，嬸子?！彼_實是沒事，一個人待在家里，還有些發悶，不如跟著她們去透透氣。

    姜蓉蓉迫切地希望，能有些什么東西把自己的時間.生活填塞得滿滿的，讓她沒有心思再去想沈俊平的事。

    幾人到了商場，沒一會兒就看到了姜瑤和方言嘉在選布料?？吹浇厝匾苍?，姜瑤笑道：“蓉蓉姐，你今天也過來了啊，”打量了一下姜蓉蓉今天穿的衣裳料子，才接著道：“我媽總說你眼光好，你來幫我選這兩塊，哪一塊好看些？”

    姜蓉蓉像沒發現堂妹的眼睛在她身上脧了一圈一樣，面上含笑地望著面前的兩塊布料，一塊粉色，一塊綠色，都是平絨的料子，這是準備做秋裝了。

    看到綠色，姜蓉蓉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沈俊平的meimei來，那次她們見面，沈愛立就是穿的綠色，她還沒見過誰穿綠色那么好看的。

    抬手指向了粉色，和姜蓉蓉道：“你穿粉色最好看，顯得皮膚白?！?/br>
    姜瑤卻仍舊有些糾結，顯然并不是很相信堂姐的眼光。

    一旁的徐學琳笑道：“瑤瑤，你怎么還在乎這點錢來了，兩塊都買了就是，你這年紀，穿什么都好看，多穿穿，我們看著都覺得養眼?！?/br>
    姜瑤聽了這話，就看向了mama，微微撒嬌喊了一聲：“mama！”

    彭南之無奈地搖頭，“行，都買了吧！”又朝徐學琳道：“我最受不了她和我撒嬌，每次一來這套，我就沒法子?！?/br>
    徐學琳笑道：“女兒都是mama的貼心小棉襖，而且我們瑤瑤嘴巴還這么甜，長得也討人喜歡，別說是你做mama的，就是我每次看了都覺得心里亮堂起來?！?/br>
    姜蓉蓉聽得心里好笑，面上倒是依舊嫻靜地站在一旁，做她的老本行——陪襯。

    方言嘉有些羨慕地道：“瑤瑤，你mama可真好，我媽規定我一個月只準買一塊布料。這兩件都好看，回頭你做了新衣服，可一定要穿出來給我看看?！?/br>
    方言嘉又問道：“蓉蓉姐，你要不要也挑一塊？我們認識這兒的經理，還有瑕疵布，不需要票的?！?/br>
    彭南之也道：“蓉蓉，我剛好票不夠，這瑕疵布不要票，你盡管挑兩塊，我送你?！?/br>
    姜蓉蓉忙道：“嬸子，不用，我自己付就行?！?/br>
    沈家這邊，吃過午飯后，沈玉蘭和女兒道：“你和鐸勻，下午陪我一起去商場買些東西，我準備這幾天就去一趟王家那邊，看看葉驍華奶奶?！?/br>
    樊鐸勻道：“好的，伯母，我也準備買點特產，寄給我姐，她上次信里說，你給她寄的東西，姐夫那邊的戰友，都喜歡吃?！敝徊贿^她姐覺得不夠自己過嘴癮的，讓他這次回來多買點寄過去。

    沈玉蘭笑道：“那剛好，我這邊又做了一些蝦米醬，回頭也給多美寄幾瓶過去?！?/br>
    樊鐸勻的臉上不由現出幾分意外來，因為長江經過漢城，水產豐富，淡水蝦米醬是這邊常做的一樣小食，他還是很小的時候吃過，后來父母去世以后，他印象里，家里餐桌上就再沒有過這樣東西，此時聽沈伯母說給jiejie做了蝦米醬，忍不住笑道：“那jiejie肯定很高興，她估計也有好些年沒吃過蝦米醬?！?/br>
    她那么愛吃的人，定然很高興。樊鐸勻忽然覺得，雖然他們姐弟倆關系一直很好，但是有些事，確實連他都不曾想到，先前他就沒有想過，樊多美會想家，會想吃老家這邊的東西，對于愛立mama的好意，心里也生出幾分感激來。

    就見沈伯母又笑道：“不僅你jiejie有，你也有，今個回去的時候帶上。我聽愛立說，你經常出去調研，當地的吃食，有時候吃不慣，你帶點醬.腌菜之類的，也好下飯。等吃完了你和愛立說，我再給你做些?！?/br>
    又叮囑他道：“既然你和愛立處對象了，我也把你當自家孩子看，想吃什么就寫信回來，我給你做。你jiejie那邊也是一樣的?！?/br>
    樊鐸勻輕輕點了點頭。這么多年，他和樊多美都習慣獨立的生活方式，什么事都是自己動手，以為和別人一樣也不缺什么，但是，猛然間有這樣的一位女性長輩，殷殷地叮囑他這些微末小事，他聽著聽著，忽然發現自己整個人好像都松弛了下來。

    沒有簡單地再說“謝謝”，而是道：“等我吃完了，就告訴愛立，到時候再麻煩您做些?！?/br>
    聽他這樣說，沈玉蘭笑道：“在伯母這里，就是順手的事?！鄙蛴裉m知道這孩子自幼失去依仗，現在再看他和愛立這樣順順當當的，自然也難免對他多心疼兩分。

    沈俊平笑道：“那我也跟著有口福了，mama這回怕是得把祖傳的手藝都使出來了?！?/br>
    沈玉蘭輕輕瞪了兒子一眼。

    沈俊平忍了笑，和mama道：“小妹上次不是給家里一張暖水瓶的票嗎？mama你幫我買一個暖水瓶，我帶到礦上送給楊方圓?！?/br>
    沈玉蘭道：“你說楊方圓，我才想起來，這回你能出來，還有楊家村那邊的事，這回也是幸虧人家幫忙跑一趟，是得好好謝謝人家。我今天再買些糖果.糕點，你帶著給人家送去?！?/br>
    聽到楊方圓的名字，沈愛立就想起那天晚上在林亞倫那邊聽到的事，和哥哥道：“哥，我前兩天去林亞倫那，見到王元莉了，她婆婆似乎以為她肚子的孩子是楊方圓的。她婆婆拿到了楊方圓寄給王元莉的信?！?/br>
    沈俊平愣了一下，印象里楊方圓一直是比較清醒.又溫潤的性格，沉默了一會道：“他可能知道了什么，他也是不容易?！?/br>
    沈愛立點頭道：“他可能是在故意報復，但是楊元莉卻借機想騙點錢。對于這種人，沒有必要再浪費他的時間?！辈蝗坏阶詈?，徹底看清了這個人，受傷害的還是他自己。

    會覺得青春和真心錯付吧！

    沈俊平也明白這個理，“行，我回頭勸勸方圓?！?/br>
    沈玉蘭在一旁聽著，見兄妹倆聊完才問道：“楊方圓最近有沒有可能摘帽子??？這孩子也是不容易，這回和你一起從礦下出來，也真是有驚無險，不然，真是，讓人想想都覺得心疼?！?/br>
    沈俊平搖頭道：“目前還沒聽說，估計還是比較困難?！?/br>
    沈玉蘭點頭，“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也就是家里的糕點票.糖票不多，不然這回真是該多給人帶些東西過去?！?/br>
    卻聽樊鐸勻道：“糖票我這邊有些，我一個人在那邊用不上，攢了一些，這回回來，和同事換成了全國通用的?！彼臼菗膼哿⒌脱?，給她換的，現在見沈家這邊急用，就拿了出來。

    沈玉蘭剛要推辭，就聽樊鐸勻輕聲道：“伯母，都是一家人，不見外才好?！?/br>
    沈愛立也在旁邊搭腔，“媽你剛還讓人家不要見外，你自己倒先見外上了?！?/br>
    一句話，讓沈玉蘭都忍不住笑起來，“行，行，mama收了?！鄙蛴裉m心里卻打了別的注意，她們老家的風俗，新女婿第一回 上門，女方家要是滿意，就送塊布料，她想著，下午去商場給鐸勻買塊料子，她找李嬸子家的侄女兒幫忙做件襯衫。

    也是這么個意思。

    下午幾人一到商場，沈玉蘭就先帶著愛立和樊鐸勻去賣布料的柜臺，挑了一塊白色的細棉料子，和女兒道：“這塊給鐸勻做件襯衫，你看好不好？”見鐸勻要說什么，笑著搶話道：“這是我們老家的規矩，你這是頭一回來?！?/br>
    柜員也笑道：“那您這回買得可是稱心如意布，您這女婿長得可真好?！?/br>
    沈玉蘭笑笑，“可不是嘛，也就是手頭沒有布票，不然我還想多買一塊?！?/br>
    柜員想了想，笑道：“大姐，不瞞你說，我們今兒到了一批瑕疵布，您要不要看一看？”

    沈玉蘭笑著擺手道：“謝謝你好意，我下次攢了布票再來，這事最重要的就是意頭，不好送瑕疵布的?！庇謫柟駟T道：“勞你幫忙看看，要買幾尺合適？”說著，又去看起了其他的料子，預備下回再給樊鐸勻買一塊。

    這邊柜員就拿了尺子出來，準備稍微給這男同志量下，沈愛立退了兩步，讓出位置給她。

    這時候有幾個女客過來，和柜員道：“麻煩幫忙拿下我們剛才買的布料，暫時放在你這邊的?！?/br>
    沈愛立聽聲音有點耳熟，一回頭就看到了姜瑤.彭南之.徐學琳。

    對方也看見了她，姜瑤想到之前的事，微微咬了唇，記著爸爸的話，倒不敢生事。

    彭南之也準備當做看不見，沒想到分不清楚狀況的徐學琳，卻微微抬了抬下巴，指給彭南之看道：“南之姐，你不認識吧，那位女同志就是沈同志?！庇殖驉哿⑿Φ溃骸吧蛲?，可真巧，我們又遇見了?！?/br>
    彭南之冷著臉，淡道：“認識，之前見過一面，沈同志有讓人印象深刻的本事?！?/br>
    沈愛立好笑道：“彼此，彼此！彭同志讓人印象更為深刻，畢竟，我這還是頭回見到那么多錢?！?/br>
    說起這事，彭南之氣就不打一出來，這姑娘當面答應她，回頭就拿著錢去王家告狀，讓她家老姜吃了那么大一個掛落，皺眉道：“你行事這般沒有顧忌，難道真覺得我拿你沒法子？”

    樊鐸勻聽了兩句，就知道是姜家的人，忙和沈玉蘭道：“伯母，就要這塊，我看挺好的。你幫忙讓服務員裁下?！?/br>
    就徑直走到了愛立身邊，問道：“愛立，遇到熟人了嗎？怎么也不見你介紹一下？”

    沈愛立知道他的意思，配合道：“不算認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