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機外室上位記 第8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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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連爹爹都不愿意稱呼了,只口稱齊正的大名,若是讓齊國公本人聽見了,還不知要鬧出什么是非來。 此刻的朱嬤嬤對齊國公也多有不滿,便沒有出聲勸解齊衡玉,而是順著他的話繼續說道:“可不是嘛,哪兒有這樣的道理,咱們太太在他心里只怕是還比不過一個有體面些的仆人?!?/br> 這話可謂是戳到了齊衡玉心中的傷疤,小時候因為齊正對李氏的不喜,他們母子吃了多少苦? 齊衡玉氣沖沖地走進正屋,抬眼便見李氏一臉失魂落魄地坐在床榻邊,聽得他走來的聲響后,才渾渾噩噩地抬起頭,喚了一聲:“衡玉?!?/br> “母親?!饼R衡玉頓覺心酸無比,撩開衣袍走到李氏身旁,說話時眉宇里盡是愁緒,“你若實在覺得委屈,便與齊正和離吧?!?/br> 冷不丁的一句話把李氏和朱嬤嬤都唬了一大跳,好半晌都難以消化齊衡玉這句話的含義,只能疑惑地問他:“衡玉,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齊衡玉朝著李氏走近了兩步,替她斟了一杯茶,好聲好氣地與她說:“齊正的心里顯然是沒有母親的地位,從前兒子羽翼未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母親吃苦。如今卻是不必過仰人鼻息的日子,母親也不必再看他的臉色。既如此,和離又有何懼?”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李氏怔在了原地,自她被齊正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之后,又聽了外頭人和府里的風言風語,一顆心早已冷卻了大半。 可即便她再怨恨齊正的薄冷無情,卻也沒有想過和離一事。 她是受過《女德》、《女訓》教育的大家閨秀,相夫教子、善待庶女、管家理事都是刻進她骨血里的東西。 縱然她與齊正夫妻離心,卻也不能鬧到和離的這一步。不然齊國公府與鎮國公府的面子該往哪里擱?齊衡玉的青云官途又該怎么辦?外頭人會如何諷笑他? 在李氏遲疑著不語的幾息間,齊衡玉好似窺探到了她的內心,便率先開口截斷了她所有的隱憂,“母親實在不必擔心兒子的名聲,如今滿京城傳的風言風語兒子也不是不知曉,可偏偏陛下對此樂見其成,母親有沒有想過為什么?” 李氏茫然地搖了搖頭,她對朝政一事實在是一知半解。 齊衡玉便不厭其煩地向她解釋道:“玄鷹司司正便是陛下手里的一把快刀,先斬富庶的遼恩公府,下一回便要輪到其他世家大族。我注定是要與世家大族對立的人,名聲越臭越能毫無退路地為陛下做事,所以不論鬧出什么笑話來,陛下都只會樂見其成?!?/br> 話說的這般明白,即便是李氏也聽明白了齊衡玉的言外之意,只是她一個為母者最擔心的就是自己唯一的兒子,思來想去仍是覺得和離一事不妥當。 “衡玉?!崩钍暇従徧ь^,臉上露出了一分難言的窘迫,只說:“娘受些委屈也要緊,誰家過日子不是你讓讓我我讓讓你呢?你爹爹……你爹爹也不是個十惡不赦的人,實在不必鬧到和離的這一步?!?/br> 齊衡玉卻是冷笑著出口道:“母親這話騙的了自己,可騙不了兒子。有哪家正經的夫君會動手打自己的正妻?即便我狠毒了杜氏,卻也不屑做這樣懦弱到只能打女人的廢物?!?/br> 這一席話里藏著對齊正的蔑視與厭惡,李氏也將這一番話明明白白地聽進了耳中,她無力抗辯,只能無聲地落下兩行清淚。 齊衡玉凝望著她,不舍得再刺激自己的母親,便只能說:“母親多想一想其中的危害。到底是這虛無縹緲的名聲重要,還是你后半輩子的幸福安康重要。和離了后您若覺得孤獨,兒子便親自掌眼替您挑選一個夫郎,總是不必在齊正這個爛人身上浪費時間了?!?/br> 朱嬤嬤自始至終皆瞪大了嘴巴,她設想過齊衡玉會為自己的母親做主,卻沒想到他會用如此慘烈的方式來為李氏“抱不平”。 待齊衡玉離去后,李氏更是渾渾噩噩地落淚,心內思緒萬千,可她卻不是個果敢狠決的人。 哪有兒活到她這般年歲的婦人與夫君和離的道理,雖則衡玉說不必在乎他的名聲,可她自己的名聲又該怎么辦才好呢? 李氏忍不住伏在榻邊又哭了一場,朱嬤嬤卻是把齊衡玉的這一番話放在心口揣摩了一陣,忽而覺得閉塞的心口豁然開朗,“太太,奴才覺得世子爺說的話沒有錯,您這委屈都受了半輩子,難道下半輩子還要受著國公爺的冷臉嗎?” 李氏抬眸望向朱嬤嬤,再沒想到自己的這位心腹忠仆會說出這樣“離經叛道”的話語來,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一時又尋不到朱嬤嬤話里的漏洞,只能徒然地說:“可……京城里哪兒有這樣的先例在?說出去得被別人笑話到死,我這樣的年紀的人,再去和離,又能嫁給誰呢?” “憑那些人怎么說呢,日子是過給自己的,又不是過給別人看的。且誰說和離之后便要再嫁,您若是不想回鎮國公府,便去租賃個宅院,將來也能頤養天年?!敝鞁邒咴秸f越激動,臉頰處甚至染上了一抹潮.紅。 李氏默然不語,只是一味地搖頭,卻是尋不出朱嬤嬤這番話里半點的錯處來。 * 一月過后。 李氏漸漸地心緒開朗了幾分,便也重整旗鼓、開始管家理事。 九月底。 一日閑暇午后,婉竹飲了一杯牛乳羹,聽關嬤嬤說起雙菱的境遇,便懨懨地問:“怎么好端端地就病了?讓府醫去瞧一瞧她吧,若是缺了銀子便從我賬上走?!?/br> 容碧也蹙了眉道:“正是說呢,明明前兩日她還來向姨娘請安問好,那時她還臉色紅潤,瞧不出半點病容來?!?/br> “如今正是秋高氣爽的時候,有人愛貪涼,染了風寒也是常有的事?!睆垕邒咴谝慌孕Φ?。 晚間用完午膳后,婉竹照例去蓮心院內的庭院里散步消食,前幾日魯太醫上門時說婉竹這一胎養的太大了些,臨盆前要多往外頭走一走。 婉竹走在前頭賞花賞景,蘆秀和碧珠兩個小丫鬟卻在爭奇斗艷地比較著自己頭上的珠花,笑聲如銀鈴般飄入婉竹的耳畔。 她回身瞥向了自己這兩個最鮮活富有生氣的丫鬟,笑盈盈地問:“在笑什么呢?” 蘆秀率先撅著嘴巴道:“回姨娘的話,雙菱上一回送了幾根她編的綹子來,圍在珠花外頭一圈,瞧著倒有幾分別致的味道?!?/br> 婉竹也來了興致,便讓蘆秀將珠花遞了過來,她把這圍著一層細細綹子的珠花放在手心擺弄了一番,見這珠花果真別致小巧,且每一層的綹子上還點綴著不同的紋樣,交相掩映在一塊兒顯得尤為出彩。 她恍惚間記得服侍如清的那幾個丫鬟頭上也戴著這等樣式的珠花,便笑著說:“雙菱的手藝也是精巧,早先便聽說她雙面繡的手藝冠絕京城,如今一瞧果真是這樣,改日讓她也給我打幾個綹子?!?/br> 主仆幾個說說笑笑之后,婉竹便被關嬤嬤等人扶回了正屋,正逢齊衡玉回蓮心院安寢,婉竹本是想親自上前迎一迎他。 可才走了兩步,她卻覺得下腹部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意,且隱隱有一股溫流之感向足尖涌去,她頓覺不好,便攥緊了容碧的手,喘著氣說:“快……快去傳穩婆,我許是要生了?!?/br> 之后,蓮心院便亂成了一鍋粥,齊衡玉親自騎了馬去請魯太醫,齊老太太與李氏一前一后趕來蓮心院坐鎮,連月姨娘聽聞了消息后也趕了過來。 穩婆們不住地安撫著婉竹,丫鬟們端著一盆盆的血水往屋外走去,一時屋內遍布著濃重的血腥味,連齊老太太見了也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這時那接生慣了的穩婆卻忽而從內寢里跑了出來,走到齊老太太跟前,慌亂無比地說道:“回老太太的話,瞧姨娘的狀況,這一胎怕是……要難產了?!?/br> 作者有話說: 在古代難產基本上宣判死刑了。 第89章 難產 婉竹生死未卜 此刻的婉竹被凝匯在小腹部的痛意折磨的喘不過氣來, 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意仿佛是一把銀刃把婉竹一刀劈成了兩半,關嬤嬤和容碧等人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側,握著她的手不住地為她加油鼓氣。 如清被唐嬤嬤抱著在廂房里靜坐著, 因怕她一個人悶著無趣, 唐嬤嬤將齊衡玉備下的那些新奇玩意兒都拿到了如清跟前, 卻見如清懨懨地不肯伸手去拿來玩, 只是嘟囔著嘴問唐嬤嬤:“娘呢?” 一墻之隔的正屋里時不時地傳出些婉竹的嘶吼聲,如清分明聽了個清楚,立時丟開了手里的九連環,下了榻要往正屋里跑去。 唐嬤嬤和兩個照顧如清的丫鬟慌忙要去攔, 慌亂之中又撞到了一塊兒, 沒有攔住如清,反而是兩個大人跌坐在了地上。 好在正屋外間坐著的李氏瞧見了狂奔而來的如清,她怕孫女摔跤,忙讓朱嬤嬤上前把如清抱了起來, 齊老太太也坐在李氏身旁,覷了眼小臉泛白、盡是淚花的如清, 便蹙著眉問:“伺候小姐的丫鬟和奶娘們呢?都是死人不成?讓小姐一個人在院子里跑來跑去的,若是摔了一跤,你們有幾條命可以賠?” 齊老太太并非是有多么關心如清, 而是因婉竹的難產, 心中的憤懣難以疏解, 這才責罰起了唐嬤嬤等人。 唐嬤嬤姍姍來遲, 覷見齊老太太怒意凜凜的面容, 已是嚇得跪倒在地, 并不敢為自己爭辯半句。 李氏生怕齊老太太會在這當口懲治蓮心院的奴仆們, 便意欲出口為唐嬤嬤等人說句好話, 誰知齊衡玉卻是背著魯太醫火急火燎地沖進了蓮心院,截斷了李氏喉嚨間的話語。 魯太醫雖被齊衡玉健步如飛的態勢顛得頭重腳輕,渾身上下也惡心的厲害,可耳畔傳來婉竹聲嘶力竭的哭吼聲,如炸開在天際的驚雷一般,讓他沒有余力再去思辨自己的身子。 齊衡玉率先紅了眼,與魯太醫相攜著走進了正屋,明堂里坐著的李氏和齊老太太慌忙攔住了齊衡玉,勸道:“男子不能進產房,小心沾染了血污之氣?!?/br> 齊衡玉卻視若罔聞,瞪了眼攔在他身前的秦嬤嬤,冷厲的眸風掃了過來,秦嬤嬤已戰戰兢兢地往后退卻了一步,給齊衡玉讓出了朝前的空道。 穩婆們一邊給婉竹接生,一邊還要出聲勸慰婉竹,好不容易等來了太醫,方才想松懈一番,卻見那位名動京城的齊小公爺已悄然立在了他身后。 他一聲未吭,那雙薄冷似冰的眸一半擔憂一半隱忍,仿佛鋒芒畢露的銀刃,讓人瞧上一眼就覺得心里發寒發冷。 魯太醫一邊讓容碧和關嬤嬤等人給婉竹慣參湯,一邊拉過穩婆瞧了眼婉竹身子的狀況,方才還凝結著的眉宇愈發搭在了一塊兒。 他腳不沾地地寫藥方,又從藥箱里拿出了金針,與穩婆們商議了幾句后便開始給婉竹施診。 喝下參湯后的婉竹恢復了些氣力,人也不再似方才那般輕飄飄地只一味地被疼痛主宰,而是多了幾分鉆入骨髓的刺灼感,燒的她連嘔帶哭,再沒了往日里的體面。 齊衡玉一眼不眨地注視著婉竹,親眼目睹了她痛到極致后無法喘息的模樣,霎那間腿間仿佛沒了氣力,站在那兒的身軀也只剩下了一副空蕩蕩的軀殼。 李氏也一頭扎進了產房,一眼便瞧見了自己呆愣著的兒子,便吩咐百蝶和百靈多點上幾盞燭火,方便魯太醫施針。 一刻鐘之后,婉竹的氣力漸漸衰弱下來,穩婆的面色愈發冷凝,抵不過內寢里陰冷如冰的氛圍,便顫抖著語調道:“這……這似是要血崩的前兆?!?/br> 難產二字如一道高山壓在齊衡玉的心口,這血崩二字便是連綿不斷的鵝毛大雪,將這高山覆滅了個干凈。 魯太醫繼續施針,直到婉竹又聲嘶力竭地哭了起來,他才起身走到齊衡玉身前,嘆氣連連道:“姨娘生產前是否碰過麝香、甲木等陰散之物?否則這好好的胎像怎么會鬧到難產的這一步?” 這話一出,丟了大半神魂的齊衡玉勉強穩住了自己的身形,他沒空去揣摩魯太醫的言外之意,只能以尖利失控的音調告訴魯太醫:“保住她的命,孩子不要緊?!?/br> 一旁的李氏猛地望向了齊衡玉,驚訝之下,到底是什么話都沒有說。 止血的藥只煎了三成便端進了內寢,關嬤嬤親自拿了兩個藥碗,不停地沖兌苦藥,待guntang的熱意退卻之后,便把藥塞進了婉竹嘴里。 被灌下小半碗參湯和小半碗止血的湯藥,婉竹仿佛粘板上任人擺弄的魚rou,不知天地為何物,只能體悟到下半.身傳來的層層疊疊、永無息止的痛。 在婉竹嘶吼著聲音沙啞的時候,在穩婆無數次地“吸氣、換氣”之中,齊衡玉仿若受盡酷刑的囚犯,幾乎能感同身受婉竹的所有痛哭。 魯太醫施針的動作并沒有持續多久,穩婆的臉色也愈發陰沉不安。 “國公夫人和世子爺還是要做好最壞的打算才是?!濒斕t雖醫術了得,可對婦人生產一事卻也只能盡力而來。 生孩子便如同從鬼門關里走過一回,他要和閻王爺搶人,總要付出些代價來。 魯太醫側目望向李氏,遲疑著開口道:“這孩子久久生不下來,若再僵持下去,說不準會……” 母子俱亡這四個字魯太醫卻是不敢說出口。 齊衡玉早已走到了婉竹榻邊,不講章法、不顧體面地哀求著婉竹不要離開他,堂堂一個殺伐果決的世子爺,卻落著淚懇求著自己的妾室。 外間的齊老太太聽到這動靜,到底是忍不住心內的氣憤,讓秦嬤嬤扶著她走進了里間。 這時被唐嬤嬤抱在懷里的如清也機靈地扭出了嬤嬤的懷抱,扯開腿跑進了里間。 內寢里的燭火影影綽綽,羅漢榻上的婉竹垂著黑黝黝的發絲,額間、頸間的水漬已分不清是汗還是淚,她狼狽的躺在一張小小的床榻中央,眼眸早已失去了生氣。 哀哀戚戚的仿佛一株蔫了的花兒。 如清雖小,卻不曾見過明艷動人、溫柔和藹的娘親這般了無生氣的模樣。 娘親應該永遠光芒四射,笑時如春風拂面,遍身綾羅、滿頭朱釵,比天上的月亮還要再奪目幾分才是。 如清下意識地害怕,便不顧李氏的阻攔撲到了婉竹的榻前,聲聲哀切、扯著嗓子大哭道:“娘親~娘親~” 她的哭聲嘹亮又傷切,一時給婉竹接生的穩婆們也被這等女娃娃洪亮的嗓音唬了一跳,垂下頭時見孩子稀疏的毛發隱隱約約地露了出來。 “血止住了?!狈€婆欣喜道。 作者有話說: 特別卡文,時速200 明天起來再改一改。 第90章 一更 婉竹生了個兒子。 在聽到如清的痛呼聲前, 婉竹已被痛意折磨的神魂皆蕩,一方面她能清晰地聽到齊衡玉悲切的挽留聲,一方面又無力抵抗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意。 痛到極致, 只催生了幾分與天地融為一體的癲狂念頭, 她無力左右自己的軀體, 只能被迫承受這一波波的痛意。 齊衡玉仿佛也被人奪去了心魄, 再顧不得往日里的體面,只能一遍遍地呼喊著婉竹的名字,放聲祈求她不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