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瀕危小師弟 第1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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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別夜想過很多次,自己要如何將虞畫瀾殺死。他設計過許多酷刑,甚至那?些?想象一度成為了支撐他活下去的動力。 但此刻,真正到了他可以?在一念之?間就取了虞畫瀾性命的時候,他卻甚至連一根手指都?不想伸出?。 不是什么釋然,也不是什么大徹大悟,更不可能是原諒。 是他覺得他太臟了,連多看一眼都?會覺得惡心。 虞別夜抬起一只手。 湮滅之?力閃爍在他的指尖,只消觸碰到虞畫瀾,就可以?讓他從這個天地之?間煙消云散。 但虞別夜卻只是讓這份湮滅之?力沒入了虞畫瀾的體內。 幾?乎是同?一瞬間,虞畫瀾撕心裂肺的嘶叫聲開始響徹天地,他的面容扭曲至極,身軀卻依然不能動,別驚鵲覺得太吵,給他扔了一個禁言,然后看向虞別夜:“你給他搞了點兒什么?” “沒什么?!庇輨e夜輕描淡寫道:“我只是覺得,死太輕易,也太便?宜他了。所以?我捏碎抹去了他體內所有的靈脈?!?/br> 他將變成一個普通人,一個曾經見識過最高處的風景,再于最煊赫的時刻,一夕跌落,失去所有,再也不能修行的普通人。 但這還遠遠不夠。 相比起他做過的那?些?事情來說,這還遠遠不夠。 別驚鵲笑瞇瞇地蹲在了虞畫瀾身邊,單手托腮看向他,他面容俊美,這樣笑起來的時候分明賞心悅目,但落在虞畫瀾眼中,卻仿佛在看什么真正的惡魔。 “我不僅擅長殺人,也擅長折磨人?!眲e驚鵲用?手拍了拍虞畫瀾的臉:“我可沒有什么你們?人類的那?些?道德底線,我保證你會求生?不能,求死不得?!?/br> 他會讓他十倍甚至千百倍痛苦地經歷一遍畫棠曾經經歷過的事情,他會讓妖獸將他本就殘破的身軀撕咬腐爛再治好,重復這些?過程,他會將他的靈魂軟禁捏碎,永世不得超生?。 別驚鵲站起身來,他終于再一次看向了虞別夜,然后,他抬手。 在他的感召之?下,那?柄自開戰以?來就穩穩插在少和之?淵宗門廢墟上的純黑妖皇大旗回到了他的手里。 再被他隨手扔給了虞別夜。 “這妖皇我不當了,化了八十年也沒能化成龍,懶得努力了?!彼f得吊兒郎當。 虞別夜猝不及防,下意識抓住妖皇大旗,只覺得自己抓了一塊燙手山芋,聽完別驚鵲的話以?后,差點直接給他扔回去。 別驚鵲大笑起來:“小小皇位,就當送你的見面禮?!?/br> 他挑了挑眉,又帶了點兒揶揄:“不然你是打算永遠在你師姐那?兒坐吃山空嗎?” 虞別夜:“……” 拒絕的話一下子?就卡在嘴邊說不出?來了。 別驚鵲一邊大笑,一邊單手拎著虞畫瀾的領子?,另一只手隨便?揮了揮,身形開始變淡,走得毫不留戀。 “解救那?些?可憐半妖的事情就交給他們?吧?!眲e驚鵲落下最后一句話:“妖族的事情,就讓妖族自己來解決?!?/br> 而凝禪的小指輕輕動了動。 此前,她撿起的靈息之?線有兩條,一條通往虞畫瀾,另一條則連接著那?處真正的深淵地獄。 “找到了?!彼p聲道,然后轉身,看向了一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卻又覺得也算是意料之?中只能如此的地方。 羅浮關。 也只有這個氣息混雜,所有宗門的交匯之?地,才最能掩人耳目,不被發現。 想來彼時止衡仙君坐鎮于此時,表面是與少和之?淵劍拔弩張,實際上也正是在掩蓋這些?妖息,巡查其中進?度,再為自己多開一道靈脈。 這一日似乎極其漫長。 從日出?那?一瞬開始,妖群便?開始嘶吼肆虐,凝硯的云間流火落滿山間,戰斗傀的每一步都?在地動山搖。 到了日落的時候,那?面之?前還插在少和之?淵宗門口的妖皇大旗,已經在羅浮關上方迎風烈烈飄搖。 “吾乃妖皇別夜?!彼⒂跓o數陣法?之?上,如履平地,聲音平淡,卻似牽動了這世間的規則靈法?,讓人不得不位置臣服:“這一刻起,羅浮關由我接手,無關人等,還請退散?!?/br> 無數喧囂嘈雜后,昔日熙熙攘攘的羅浮關終于成了一座徹頭徹尾的空城。 妖皇大旗立于城頭。 又有招妖幡于半空展開,幡靈起舞,將幡中三萬妖獸釋放而出?。 無數妖族呼嘯而入,將此處掘地三尺,直至觸碰到羅浮關下的那?一處深埋的陰暗之?處。 天光落下的那?一瞬,無數生?靈怔然回首,看向自己從未見過的璀璨。 招妖幡無法?收容它們?的存在,但它們?體內既然有妖血,便?歸屬于妖皇的管轄范圍,自可被帶歸妖域之?中。 它們?是本不應存在于這個世間的生?靈,從出?生?的第一刻起,就已經違背了天地之?間本應遵循的規則,也本應生?于幽秘,死于陰暗。 它們?依然注定?走向死亡,直至它們?中的最后一只都?消亡。 但至少,是走在陽光之?下,以?自由的姿態。 祝婉照靜立在少和之?淵的一隅,她看著畫棠山的坍塌,看著那?些?終年覆蓋其上的雪崩塌滑落,最終在籠火下消融蒸騰,甚至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應龍在世,而世間也只能有一條應龍。 所以?她不必成為龍女,也不必肩負龍女一族孕育的職責。 她也終于可以?去愛自己想愛的人。 祝婉照轉身。 她的肩背依然挺直,卻好似輕舟已過萬重山。她不必再規律到讓人害怕地自律,也不必時刻活在那?些?族規和職責之?中。 起初,她的腳步平穩,就像是過去每一步那?樣。 但很快,她的身形就開始變得輕快,然后越來越快,最后變成了輕輕提起裙子?的一路奔跑。 那?是她的人生?里從未有過的奔跑。 她知道,這條路的盡頭,有人在等她。 那?個人,叫謝柏舟。 合虛山宗,淵山。 又是一年桂花開。 凝禪不是很喜歡打理花花草草,她所有的耐心都?給了傀身上的那?些?零件,對待其他需要悉心照料的東西,就格外不耐煩了些?。 于是這活兒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凝硯身上。 凝硯心里罵罵咧咧,嘴上是一個字都?不敢提,矜矜業業蹲在桂花樹林旁邊,以?靈息引了水來澆灌。 難為他一個覺醒了兩次朱雀脈的人,要用?他充滿了籠火的靈息來引水。 這也就算了,他還要對付一個喜歡在桂花樹上睡覺的段大師兄。 凝硯看著段大師兄腳邊樹下的酒罐,再看著他實在有些?不修邊幅的睡姿,冷哼一聲,手下的靈息之?水轉了個方向,劈頭蓋臉澆了段重明一臉。 憑什么他在這兒打工,他段重明就可以?睡大覺! ……結果段重明居然沒醒。 凝硯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然后就聽到身后響起了一道聲音。 “你這樣不行?!?/br> 凝硯愣了愣,猛地回頭,便?看到了在羅浮關那?日一別后,許久未見的虞別夜。 他穿了一身暮山紫的衣袍,站在那?兒的姿態從容灑然,顯然在成為了新任妖皇后,他整個人都?成熟了許多??聪蛩哪抗饫镆捕?沒了最初的乖戾尖銳,甚至帶了點兒包容的笑意。 凝硯:“……?” 什么包容,什么笑意? 怎么莫名感覺這家伙越來越有一派正兒八經要做他姐夫的派頭了? 怎么說呢,新任妖皇做姐夫這種事情,也是比較能接受的。 凝硯有些?別扭地這么想著。 然后他就看到虞別夜施施然走到了段重明旁邊,俯身在他耳邊道:“殷雪冉來了?!?/br> 凝硯:“……?” 不是,殷雪冉來不來的…… 他思緒還沒連貫起來,便?見連水都?澆不醒的段大師兄原地起立,眼睛都?沒睜開,嘴里已經冒了一句:“沒沒沒,沒喝酒,真沒喝?!?/br> 凝硯:“……” 真的來了的殷雪冉:“…………” 眼看段重明被殷雪冉提著耳朵帶走,凝硯的心情這才平復下來了點兒,轉眼看到虞別夜,正要說什么,虞別夜卻已經走進?了桂花樹林。 再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折了一捧桂花,與凝硯擦身而過的時候,還留了句“多謝”。 凝硯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一件事。 不是,等等,這桂花樹是虞別夜種的吧! 怎么他人都?回來了,澆水的還是他?! …… 新鮮芋苗要先?被蒸熟再剝皮,桂花糖漿要用?大火慢熬,等待桂花飄香的時間,足夠虞別夜再做一些?別的事情。 譬如,如前世那?般,給淵山的山巔種滿六初花。 這一日,凝禪醒得比平時還要更晚一點。窗欞被敲響的時候,她還有點恍惚。 下意識起身,去將窗戶打開的時候,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張熟悉的臉。 虞別夜端著一晚酥爛軟糯的桂花糖芋苗,桂花的香氣頃刻間便?充盈了她的鼻端。 而他的身后,是大片盛放的花田。 “師姐?!?/br> 他聲線清越,笑容乖順,只字不提自己如何風塵仆仆地自妖域趕來,也不提接任了妖皇新位后有多少瑣事纏身,因為他只想來這里,送給她一片六初花。 凝禪怔然看著虞別夜,前世的他與今生?恍惚交疊,再交融。 她倏而笑了起來,沒有像前世那?樣伸手去接那?碗桂花糖芋苗,而是說:“你等我一下?!?/br> 她關了窗,在虞別夜捧著桂花糖芋苗原地怔忡的時候,又推開了門。 然后,她迎著他的目光粲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