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瀕危小師弟 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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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獸趨光。 越是這樣靜寂卻不寧的夜,越要沉住氣,不能給土螻方向。 凝禪靈識散開,將方圓周遭都籠住,有了此前完全沒有發現土螻蹤跡的前車之鑒,她謹慎地又掃了一遍,確認暫且沒有問題,她才非常緩慢且遲疑地頓住了腳步。 等虞別夜走到她身邊,并肩之時。 黑夜籠住了兩人的面容,便是心知肚明對方的視線并不會因此受阻,卻也總是讓想要做的事情變得不那么難。 仿佛這樣的夜色,遮掩不了目光,卻可以掩蓋難明的心緒。 虞別夜也稍停腳步,帶了點兒疑問地側頭看她。 凝禪沉默片刻,終是抬起手。 靈陣的微光自她掌心升騰,有漫卷的枝葉藤紋漫卷在靈陣邊緣,一眼便能認出,正是療傷用的醒靈陣。 醒靈陣成,凝禪輕聲道:“冒犯了?!?/br> 在看到那方醒靈陣的時候,虞別夜的神色便已經帶了怔忡。 此刻凝禪的這一聲響起,他才好似如夢初醒,不避不讓地站在原地,任憑凝禪將那一個靈陣點在了他的身上。 充沛的醒靈靈息流轉,縱使在黑暗里也可以看到,虞別夜的臉色rou眼可見地好轉了起來。 虞別夜才要開口,卻已經被凝禪截斷。 “別拖后腿?!?/br> 她說得極冷淡,垂下的眼簾遮擋了眸中的所有情緒,說完就重新提步,衣袂翻飛,走得極快。 卻完全沒有意識到,正是因為這樣格外的疏淡,才顯出了刻意。 虞別夜神色復雜地看著她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地數了一個數字三。 第三個人情了。 他從沒欠過任何人情。 ——無人看他,無人救他,更無人在黑夜里停下腳步,語氣冰冷,動作卻輕柔地為他點出一個醒靈陣。 她的情緒克制,落在虞別夜眼里,卻變得更清晰了一些。 于是之前的那個淡淡的疑問又冒了出來。 她……怎么好像真的在生氣? 虞別夜認真回想了一遍兩人所有的交集,依然想不出為什么。 在出了小世界后,他確實有意無意遙遙綴在了她身后。 要說動機,大約是想要再看一次她的劍。 他想知道,那樣奇特的熟悉感,究竟是從何而來。 但這一行同路,也并非完全是為了這件事。 而是因為,他要尋找的土螻妖……也正好聚集在這個方向。 結果劍沒見到,見到了從天而落的巨盾不說,這一路上,他又遇見的這只土螻妖,對付起來著實有些吃力。 但這些過程,理應也是她所不知道的,更不用說她會因此而生氣。 醒靈陣的作用下,他全身的皮外傷都在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虞別夜垂眸看著自己手臂上的傷口,陷入沉思。 他不至于自戀到覺得是因為自己受傷了,她才生氣的。 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 ——雖然道過歉了,但此前自己用劍指著她這件事,她或許還在生氣。 如果是這樣,這位合虛山大師姐的脾氣…… 可能是真的不太好。 又頓了頓,虞別夜心里鬼使神差地又加了三個字。 但可愛。 第6章 六個時辰,若是入定,也不過瞬息眨眼。 但在這樣難辨的夜里,六個時辰仿佛被無限拉長,變成了腳下不知通往何方的路,和未知的天明。 恐懼久了,會變成麻木。 梁瑤岑臉上最初的緊張都消失了大半,她提著檐下鈴,步伐也變得不太輕盈,頗為有氣無力道:“老唐啊,這還不如剛才聽我的,一起送祝師妹回去,你到底為什么要阻止我啊?!?/br> 穿好衣服正了衣冠后,唐祁聞顯得穩重了許多,他牽著梁瑤岑的手,有點無奈地低聲道:“你忘了嗎,唐花落是我堂妹。她也去,我也去,大家會怎么想?” 梁瑤岑顯然這才想到這一層,很是瞠目結舌了片刻,然后幽幽嘆了口氣:“那隱霧一散,我們就捏命牌?!?/br> 唐祁聞輕輕“嗯”了一聲。 夜太靜,凝禪離得又近,這話自然也落入了她的耳中。 她心頭猛的一跳,又想起來了一段原書里的劇情。 那日唐花落蒙冤時,她故意提及了望階仙君震懾大家。但其實按照劇情和她上輩子的經歷…… 望階仙君沒能出這個死關。 人有四方脈,四方脈至高為九轉天。修滿九轉天后,渡劫破境,可至無極。 九轉無極境,這世間也寥寥無幾人——三大宗門的掌門與幾位長老,祀天所那位不出世的天生無極境,僅此而已。 但九轉無極,壽數雖綿延不斷,終究不是長生。 望階仙君,壽數將至,若不順應天命,恐怕只剩下不過十載春秋。 所以他閉了這個死關,想要試試自己是否能勘破無極之上,做那千古第一人。 他失敗了。 彼時唐花落也曾怨恨過,恨自己的父親為何非要如此,便是只剩下十載,有他在,她也不會落得如此境地。 直到她終于見到了望階仙君的遺書。 他貪這壽數,確實是貪戀人世間。因為這人世間里,他多了一個女兒。 這一生,他醉于道途,又掌合虛山門,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一個后代,然而他卻在聽到唐花落喊出第一聲“爹爹”的時候,驟感天命,得知自己大限將至。 他早知有這一天,也早早坦然??煽粗媲暗挠着?,那一腔坦然,盡數化作了不甘。 他不甘這么早離開。 他想看她長大。 這才是他明知不可為卻非要為之,去閉這個死關的真正原因。 或許也是他閉了死關,卻無法勘破的原因。 三尸重生,塵埃染心,執念難破,談何飛升? 唐花落懷疑過望階仙君的愛,她覺得他冷漠,自私,心中沒有她分毫。 卻從沒想過,自己的爹爹為了她,可以對抗天命。 ——只為多伴她一載。 可即便望階仙君隕落于死關之中,唐花落也本應不會如此結局的。 執掌天下三大宗門之一這么多年,即便望階仙君并不貪圖名利,也沒有刻意栽培,但他出身的唐家,也早已成為了不容小覷的修仙世家。 只是修仙到底講究天份,唐家這些年來,確實沒有出過什么好苗子,直到唐祁聞的出現。 唐家對唐祁聞傾注了極大的心血,送入合虛山宗,與唐花落一起長大,兄妹關系也極好,卻沒想到,他竟然會在一個小小的靈犀秘境中喪了命。 唐家從此一蹶不振,凝禪甚至都想不起后來到底怎么樣了,原書里好似也并未再提及只字片語。 也不是不能理解。 當一個世家甚至沒有一個七星天抑或八荒天的前輩時,世家便也不能被稱之為世家了。 而這一切的起點,竟然便是唐祁聞之死。 將這一切都串起來了以后,凝禪頓時覺得自己身上的責任更加重大了! 上一世,她二話不說,轉身就去了滄魁山,等她回來,又恰逢望階仙君隕落,她哪里知道這其中竟然還有這么多細枝末節。 念及至此,凝禪悄無聲息地將此前從唐祁聞身上收走的靈識,又落了回去。 小情侶黏黏糊糊地在低聲說著些小情話,再順著靈識清晰地落入凝禪耳中。 不得不說,在經歷了靈識親眼所見的震撼后,無論聽到了些什么,凝禪都有了一種泰然處之的鎮定。 針眼都長了,難道還怕聽墻角? ……別說,凝禪甚至還聽出了點兒樂趣。 聽兩人吵吵鬧鬧,凝禪眼中忍不住生出了點兒笑意,嘴唇也彎了彎,卻在不經意間側頭的時候,恰對上了虞別夜的一雙眼。 他的眼瞳極黑且冷,眼尾微微挑出一點旖旎,讓他的眉眼漂亮得幾乎可以用冷艷來形容。然而此刻許是隱霧讓稠黑的夜更多了朦朧,他看向她的目光,竟好似帶了一層如小鹿般的清澈與濕漉。 就像上一世她第一眼見到他時那樣。 凝禪:“……” 冷不丁想起,凝禪哪里還有半點好心情。 死去的回憶怎么又在攻擊她了! 可惡! 凝禪臉上的那點兒聽墻角聽來的笑意頓時沒了。 堪稱一個笑容消失術。 她冷著臉,飛快轉過了頭,加快腳步,長發都因為步履匆匆而被帶起了弧度,只留給了虞別夜一個漠然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