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小公主 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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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樂低頭看著缺了一小片的床沿, 她絲毫也沒有生氣,而是抬起頭,看著韓江,用一種很心平氣和、很放松的語氣說:“好啦, 我答應你啦?!?/br> 像只是應下來一個無足輕重的小提議, 她探頭看了一眼窗外, 溫聲關切道:“天色已經挺晚了,都快到關閉宮門的時辰了, 你干凈出宮回府吧, 不然就要被留在宮中了?!?/br> 好似真的是為身邊親近人著想的模樣。 韓江卻定定地盯著她,腳下未動, 眼中翻涌著一些康樂根本看不懂的情緒。 康樂疑惑地問:“是還有別的什么事情嗎?” “你——”韓江開口,只是一個字,卻已讓聽到的人深切地感受到他的隱忍猶豫和痛苦,他聲音暗啞, 低聲地問:“你就沒有別的想要問的了嗎?” 聽了他的話, 康樂當真認真地想了想,才開口道:“沒有?!?/br> “一切你不都已經安排好了嗎?”康樂問得很真誠,她很乖地說:“我只要按著你的話去做就行了吧?!?/br> 若這話換旁的事情來聽, 對一個獨斷專治霸道的人,有一個對他百依百順嬌弱美麗的小姑娘,該是天底下怎么樣的天作之合呀。 只可惜,如今是韓江要親手把她推到別人懷中。 明明是應下了他的話, 如了他的意, 得了這樣柔順乖巧的回答, 韓江卻霎時紅了眼, 近乎失態地逼近康樂, 咬牙追問她:“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你選的人是誰,為什么要選他,還有——” 他頓了下,才近乎微不可察地問:“我們的以后——” 康樂理所應當地說:“不用呀,既然你都已經做好了決定,那自然就該由你來安排呀?!?/br> “況且,”康樂看了他一眼,說得很平和道:“我說了你也不聽呀,那就沒有必要再講了吧?!?/br> 韓江閉了下眼。是的,便是康樂講了,他也不會采納的,他依然會選擇現在的辦法,哪怕…… 韓江睜開眼睛,神色慢慢歸于平靜,伸手輕輕摸了摸康樂的臉,面上浮起溫柔,溫聲道:“不用怕,我會處理好一切的,你只需要……” 他輕輕地笑了一下,用極繾綣的聲音道:“你只需要一直待在我身邊就好了?!?/br> …… 直到他走了,趙楚韞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依然心中緊繃著如臨大敵。 她忍不住問出康樂方才說過的話,喃喃問道:“他是真的瘋了嗎?” 不然,她方才見到的聽到的,怎么可能會是真的呢。 最初的時候趙楚韞就對韓江印象不佳,畢竟哪個皇家子弟會對權傾朝野手握大權的權臣有好感呢,況且她還有個不怎么受寵的弟弟。 后來康樂主動同他親近,趙楚韞憶起這人決絕手狠黑心的傳聞,又是一幅冷漠孤傲的模樣,怎么看都和柔軟天真的康樂不合適,便依然不看好他。 直到之前,韓江點頭應下康樂的那句“喜歡你”,卻吝嗇得沒有給出一句明明白白的回應,雖然康樂不在乎,依然每天開開心心地去見他,趙楚韞心中卻覺得不妥,更覺韓江此人沒有擔當。 從家世、為人、品性,趙楚韞無一處覺得滿意,甚至在得知韓江明明早就知道康樂的事情,卻依然放任著哄康樂同他親近,雖很是憤怒生氣,但心底深處也有一絲“這是韓江能做出來的事”的失望和冷靜。 留京數十載,為官近十年,不黨不群,不結黨營私,其實并非不能,而是沒人敢同他接近。 韓江手狠心黑的名聲無人不知,便是身為同僚朝夕相處數載,一旦擋了他的路,或者有利可圖,他便會毫不猶豫地下手! 他是一頭養不熟的孤狼,也只有蘇家那樣的蠢人,竟敢三番四次地示好妄圖拉攏韓江。 可是,可是!就是這樣的韓江,竟然會低頭,會失態,會為了康樂隱忍謀劃,更是為了他,甘愿當一個沒有名分、見不得光的影子! 趙楚韞覺得恍惚極了,她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然后神色又平靜了下來,說:“韓江大概是真的瘋了?!?/br> 她沒有辦法想象韓江正常狀態下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康樂猶豫了一下,老老實實地回答她的話,說:“好像是有一點不太正常,他剛剛看我的眼神有點嚇人呀?!?/br> 趙楚韞無奈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豈止是嚇人,她還只是站在旁邊,都已經覺得有些顫栗腿軟了,康樂那時候面上毫無異樣,現在竟也只是后知后覺地說一句“有點嚇人”。 但好在韓江沒有真的置康樂于不顧,趙楚韞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氣,可是想到韓江的提議,又不由真切地頭痛起來。 趙楚韞沉下臉色,認真地問康樂:“關于這件事情,你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不用細問,兩姐妹之間自有默契,康樂知道趙楚韞想問的究竟是什么,她眨了下眼,同樣認真地回答道:“心中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又怎么可能會跟別人成親呢?” “長姐,”康樂神色間浮起遲疑,她張開手臂,輕輕地攬著趙楚韞的腰,在她小腹輕柔地蹭了蹭額頭,柔軟又可憐地說:“我這樣,是不是會讓你們傷心呀?” 趙楚韞伸出手,僵了片刻,才慢慢地落在她背上,溫柔地撫了撫,輕聲說:“怎么會,不管你……” 她閉上眼,哽咽著,卻依然努力地帶著長姐的包容和安撫,啞聲道:“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們都會支持你的?!?/br> 康樂緊緊地抱著她,就像當初母后走后落雪的冬夜里一樣,倚著她,就好像她溫暖的依靠還在,亮著的蠟燭永遠不會熄滅一樣。 便是不問,趙楚韞心中也依稀知道康樂會做出什么選擇。 康樂看似柔弱乖巧,骨子里卻是堅韌勇敢的,不然也不可能從小到大忍受著無休止的病痛和連綿不絕的湯藥,依然能露出燦爛溫和的笑容來。 她可以接受為了治病同喜歡的人成親,但不會接受為了治病同不相干的人成親,更遑論成了婚后還要和外人廝混。 大概是幼時便時辰纏綿病榻,康樂對生死的事情好像沒有看得那么鄭重,還能反過來安慰趙楚韞說:“長姐不要哭……” 她伸手為趙楚韞擦去眼淚,帶著笑意,很是豁達樂觀道:“不是都說吉人天相嘛,我覺得我自小運氣都很好哇,雖然有幾次確實病得驚險,但最后不都是化險為夷了嘛?!?/br> 康樂對自己的氣運有一種漫不經心的自信,她彎著眼睛說:“我覺得這次也沒問題呢?!?/br> 趙楚韞沒有她這樣天生的樂觀,只是順著她的話,勉強勾了勾唇角,由衷說:“我也希望能如此?!?/br> 趙楚韞在宮中向來是雷厲風行、果斷又堅毅的,現在見她落了淚,康樂有些心疼,想了想,她撒嬌道:“可以繼續找遏苦大師呀,說不定找到了他,一切就會有轉機了呢?!?/br> 然后,康樂猶豫了一下,見著身邊的人都為她的任性難過傷心,她向來是心軟的,想了想,便哄人道:“再不行,不是還有韓江嘛,他的辦法可以放到最后再試?!?/br> 她說得無心,只是想要哄一哄趙楚韞,寬一寬她的心,讓她不要那么傷心了,趙楚韞卻聽得有意,不由地眼睛一亮。 韓江的辦法是可行,但姿態太過強迫,才讓康樂心生抗拒,但若是,能讓康樂自己從心中就愿意點頭呢,明明、明明在韓江出現之前,康樂和寧思明便相處得很好,若不是韓江從總作梗,說不定現在…… 趙楚韞溫柔地看著康樂,點頭道:“嗯?!?/br> 出了迎春殿不遠,她側身對小宮女低聲交代了一句:“明日,去議事殿給寧思明帶句話,就說……” 迎春殿,康樂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從碧小心伺候著梳洗,侍奉著略用些清淡飲食便罷,畢竟不久就又要進午膳了。 從碧小心謹慎地問:“今日可讓小廚房只準備一人份的膳食?” 昨日才同韓江起了爭執,又哭又氣還扔了枕頭砸人,從碧從未見過小公主這樣過,早上醒來眼皮都還有些微微紅呢,可見昨日有多難過了,便是韓江來了,不許他進門,從碧也是萬分贊同的,更遑論還要留他用飯?! 康樂想了想,還是道:“無妨,還是多備一份吧?!?/br> “……哎?!睆谋虘铝?,但心中仍覺不甘心,覺得她家公主性子太好了,將來是會被人欺負的。 最近康樂胃口不佳,吃得不多,迎春殿小廚房又養著十幾位大廚,頓時人人緊張,使出渾身解數,既要給小公主開胃多用些,還要努力比其他人全都比下去,頓時飯菜色香味無一不絕,比宮廷御宴時更加好看可口。 寧思明一踏進迎春殿,便嗅到飄渺濃郁的飯菜香氣。一上午勞心勞神的公務讓人疲倦,他還是一身朱紅朝服,站在夏日郁郁蔥蔥的綠茵下,卻是出塵的俊秀。 他站在門口,溫和地對守門小宮女道:“勞駕,可否進去通傳一聲,寧思明覲見康樂公主?!?/br> 小小宮女懵懂地抬眼看了他一下,見是個年輕好看的公子,又聽到他的名字,愣了一下。 康樂在迎春殿里沒有什么公主的架子,年齡又小,病中無聊,經常和殿內的小宮女們一起玩鬧,小宮女自然也聽過寧思明的名字,還知道康樂總是親近地喚他“明哥哥”。 迎春殿里極少見外男,前頭只有一個韓江,在迎春殿里暢通無阻,小宮女得了吩咐不必攔他,現在面前又出現了一個和康樂公主親密的公子…… 小宮女想了想,依葫蘆畫瓢地遵循前例,對他行了一禮,側身道:“公主現下在院子中賞花,寧公子入院便能見著了?!?/br> 見她絲毫不攔,甚至主動告知康樂所在,寧思明皺起眉頭,便想告誡她的疏忽不警惕,又忽然意識到,小宮女如此,定是有前例在先,而能這樣頻繁出入迎春殿的外男,除了韓江還會有什么人。 他緩了口氣,努力保持著從容溫和,再次堅持道:“你去通傳一聲?!?/br> 小宮女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回身小跑著進入了,過了一會兒,又喘著氣出來,對他行禮,示意道:“寧公子,公主有請?!?/br> 寧思明對她點了下頭,道了一句:“有勞?!?/br> 小宮女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想:這位寧公子和韓大人怎么這么不一樣呀,看起來好相處得多。 她耳邊又響起寧思明堅持的聲音,縮了下脖子,努力地把從碧方才吩咐的話記在心里。 從碧說:再有外人來,不論是誰,皆要通傳過康樂公主,公主點頭了,才能把人放進來。 小宮女遲疑地問:“韓大人來了,也要問嗎?” 從碧瞪了她一眼,加重聲音道:“任何人!” 小宮女守著門,呢喃著重復:“韓大人來了,要攔下?!?/br> 院內,康樂見著寧思明,驚喜道:“明哥哥!” 寧思明目光溫和地看著她,飛快地上下掃過一眼,發覺她又瘦了一些,心中一澀,溫聲道:“康樂公主?!?/br> 兩人再見也沒有絲毫生疏,只是康樂有些歉疚,她軟綿綿地說:“明哥哥送給我的裝安康符的香囊,我不好意思弄丟了?!?/br> 雖然心中覺得可能是韓江悄悄拿走的,可是康樂沒有親眼見到,后來也忘記問韓江了,她沒有推辭自己失誤的想法,便老老實實地道歉,垂著眼睛,模樣心虛歉疚。 可是寧思明已經在書桌前見到了康樂“弄丟”的香囊,更在同韓江對峙的時候明白了緣由。 此時再聽康樂的話,便不由地覺得康樂是在為韓江維護。 他聲音微沉,溫和道:“沒關系?!?/br> 寧思明收下了道歉,康樂仍雙手遞給他一個香囊,認真道:“這是安神的,里面的香料藥草都是我親手裝的,雖然沒有你送我的安康符貴重,但還是送給你,希望你收下?!?/br> 她的香囊,送過楚靖遠,送過韓江,如今也送給寧思明。 看著小公主真誠的目光,寧思明收下了,頓了下,他回應道:“公主不必覺得安康符貴重,韓大人為了答謝,特意手書一封,幫愚侄能拜入李夫子門下,這已經比安康符更加珍貴了?!?/br> “???”康樂驚訝了一下,畢竟韓江只說了交給他來辦,并沒有說要怎么做,康樂對此完全不知情,她對李夫子有些耳聞,知道這是為很厲害很有品行的老師,便由衷地點了點頭:“那很好呀,小侄子往后就可以有人解惑啦?!?/br> “不過,”她認真道:“就算這樣安康符也是珍貴的,因為你送我的時候沒有想過這些呀,心意才是最難得的?!?/br> 康樂心思澄澈,干干凈凈的,便是寧思明故意說,她也依然純粹天真地相信著善意和溫暖。 寧思明不由地再道,他故意模糊了緣由說:“不僅如此,韓大人還給了升了一級官階?!?/br> “哇!”康樂驚喜,她一臉憧憬欽佩道:“那肯定是你處理公務做得非常好了,才能這么快就晉升!” 她捧著臉,想了下,突然一臉希翼地說:“我聽說,之前韓江也是不到半年就得到了晉升的機會,你也是這樣的,那說明,你以后是不是也會和他一樣厲害?” 寧思明本來做好了會從康樂眼中看到遲疑和失望,可是她還是這樣用充滿信任和稱贊的目光看著自己,好像,自己真的是什么了不起的厲害人物似的。 他失笑地搖了搖頭,說:“數百年間只出了韓大人這樣一個人物,我不過是機緣巧合,公主太抬舉我了?!?/br> 康樂認真道:“我是真的覺得你很厲害呀?!?/br> 寧思明定定地看著她,不為其他,僅是為康樂的這份信任目光,他便再忍不下心中的話,徑直問:“公主可知曉了韓江的安排?” 這時從碧來請,她看向寧思明,帶著喜悅道:“公主。寧公子,飯已備好了,兩位可移步用膳了?!?/br> 還是她家公主有先見之明,昨日就讓準備兩份膳食,可好,今日寧公子來了,而不是那個惹得康樂掉眼淚的韓江。 從碧殷勤地招待著寧思明,布置好飯菜茶水,溫水濕巾,然后才熱情道:“寧公子若有別的需求,只管喚一聲便是,奴才們都在門口伺候,得聲便會進來伺候?!?/br> 寧思明點了點頭,溫聲道:“有勞?!比缓蟊銟O其順手地給康樂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