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小公主 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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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來冷靜自制,亦是親眼看到,蘇鴻根本連康樂袖角分毫都沒碰到,可是在看到康樂手臂痕跡的時候,理智霎那全都離他而去,只有殺意叫囂著,把蘇鴻碎尸萬段! 韓江克制地看了一眼康樂手腕上的紅繩金鈴鐺,它就像它的主人一樣,安安靜靜的,嬌小乖巧。 他動作很輕地把康樂交到宮女手上,宮女們松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抱著康樂,十分小心地不要驚醒她。 可是康樂睡夢中也似有所覺,她下意識伸手輕輕勾了一下韓江袖角,纖細濃密的睫毛顫了顫,旋即慢慢抬起,露出一雙迷蒙晶瑩的眼睛。 “韓江,”她下意識地喊出口,扭頭去尋他的蹤跡。 “我在?!表n江伸出手,第一次真正把這雙小巧柔軟的手握在掌心。 康樂的手雪白冰涼,像是一捧柔軟的雪落在掌心,讓人忍不住細心呵護,又讓人擔心,掌心的溫度會燙傷了她,讓她融化。 康樂看著他,剛睡醒的眼睛里霧蒙蒙的,帶著水汽,像是含著淚珠,她聲音低軟道:“你要走了嗎?” “不走?!笨v然四周許多人都看著,韓江依然神色淡然,他頓了下,低聲解釋道:“我衣服濕了,要去更衣?!?/br> 康樂牽著韓江不肯放手,云貴妃看著,放輕了聲音勸道:“綿綿乖,韓大人先去更衣,你也換身干凈的衣服,兩個人都要好好的,才能不生病?!?/br> 康樂猶豫了一下,乖乖地點了點頭。任由從碧牽著,進了浴室。 喝了一碗驅寒的藥,泡了熱騰騰的澡,重新換上迎春殿中干凈溫暖的衣服,康樂再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模樣,軟乎乎的臉頰被水汽蒸出紅暈,看起來和常人無異。 孫太醫摸著胡子診了許久的脈,松了口氣,說:“無事!” 云貴妃、趙楚韞,趙霄和從碧聞言也都放松了一些。 康樂乖巧地收回手,目光在殿內轉了一圈,疑惑地問:“韓江呢?” 不是說更衣嗎,她都沐浴過又換了身衣服,他怎么還沒有來。 云貴妃坐在床邊,溫柔地拉著康樂的手,說:“你父皇有事找他,便先離開了?!?/br> “哦?!笨禈奋涇浀貞艘宦?,沉默許久,又問:“那他還會再來看我嗎?” 云貴妃和趙楚韞都不知道她今日為何這樣執著于要見韓江,只有從碧心中清楚:公主還記掛著想要對韓江說的話。 從碧應聲道:“公主不要擔心,奴婢差人守著,待韓大人出來了,便請他再到迎春殿來?!?/br> 康樂點了點頭,面上浮現期待。 那廂,順寧帝召走韓江,卻并未說正事,只是先問了一句:“康樂可還好?” 韓江淡聲道:“無事,只是受了些驚嚇?!?/br> “那便好?!表槍幍奂葲]有問康樂在蘇府和經歷,也沒有追究韓江私自調兵的逾矩,可能是不在意,又或者是別的什么原因。 順寧帝最近癡迷上了木工,正帶著圍裙,一身木花地用刨子把一塊木板刨得平整光滑。 韓江還是一身濕衣,看刨子下開出一朵朵木色的花朵,聲音平靜道:“皇上不是喜愛詩畫,最近怎么突然又對工匠起了興致?” 順寧帝仔細檢查著木板是否可用,聞言笑了一下,說:“人生嘛,總不可能一成不變?!?/br> 他遺憾地扔了不合格的木板,想了想,嘆息道:“就像當年皇后薨了,朕傷心了好久,但時間久了,慢慢地也過去了,如今,有蘇貴妃相伴也挺好?!?/br> 似乎是提到往事,觸動了順寧帝心弦,他悵然道:“朕有時候看到康樂,會覺得她和皇后很像?!?/br> “不管外表如何,骨子里都是溫柔又堅定的,鐘情,且長情,做出了選擇,就永遠不會后悔,也不會回頭?!?/br> 所以,康樂才會在察覺到自己的心意后,哪怕知道自己十六生辰將至,哪怕沒有得到韓江的回應,也依然溫柔且堅定地對寧思明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順寧帝轉身,看著韓江,含笑道:“聽說,韓卿素來不信怪力亂神?” 韓江垂下眼睛,沒有應聲。 順寧帝捏碎手中的刨花,淡淡道:“朕以前也是不信的,慈寧山的和尚們說徽安皇后和朕不相配,就算成親,也做不成一對長長久久的佳偶?!?/br> “后來朕發現,果然,朕和徽安皇后既不是佳偶,也沒能長長久久?!?/br> 徽安皇后出身并不高,是一戶家中富商的獨女,被順寧帝在人海中驚鴻一瞥,力排眾議,無視滿朝異議,迎她成為皇后。 韓江還記得那個冷艷的女子,她極聰慧且理智,但慧極傷身,太聰明了,就會冷淡且厭世。 順寧帝癡迷追逐著她,愛她的容顏,也愛她的冷淡,在她的引導下,收起玩心,安安穩穩地做了好幾年勤懇的皇帝。 后來徽安皇后薨了,順寧帝便放任自己耽于玩樂,不理朝政。 “康樂是朕和徽安皇后唯一的孩子,”順寧帝平靜道:“朕希望她能過得快樂健康?!?/br> “慈寧山的老和尚說,她最好在十六生辰前成親,由她的夫君一步一叩首行至慈寧山殿前,親手為她再點一盞長明燈,兩人命格相連,才能長久?!?/br> 韓江一僵,啞聲道:“皇上信了?” 順寧帝冷靜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康樂是朕珍愛的女兒,朕不愿讓她冒一點險?!?/br> 他撩起眼皮,淡淡地看了韓江一眼:“不過韓卿不信怪力亂神,覺得這些荒唐也是應當的?!?/br> “好了?!表槍幍蹧]管韓江臉色,只是擺了擺手,神色疲倦道:“朕乏了,韓卿也回去休息吧?!?/br> 韓江出了大殿,看著依然煙雨朦朧的宮墻,安靜地沉默著。 韓江不信鬼神。 他出身偏遠漁村,父母在一場風暴中過世,還未下葬,家中僅余的東西全部被宗族瓜分殆盡。他們一邊享用著父母留下來的東西,一邊對他唾罵一句:掃把星! 若天理昭昭,為何這些人還能活得理直氣壯? 后來得遠親自助,他得以入學堂,從此入仕,正當他在朝中站穩腳步,想要報答的時候,才知那家人盡數死在匪患手中。 若為善的命短,造惡的富貴又壽延,還談什么善惡有報。 在他踩著累累白骨登上高位的時候,又來跟他說什么“舉頭三尺有神明”,簡直荒唐! 可是、可是……康樂那樣晶瑩脆弱的小公主,捧在掌心溫柔呵護都讓人擔憂她會受傷,若是—— 若是她真的需要一位神靈保佑呢…… 從碧吩咐的宮女一見韓江出來了,立刻迎上來,怯怯道:“韓、韓大人,康樂公主在迎春殿等著您呢,您何時方便過去一趟?” 韓江柔了眉眼,低聲道:“這就去?!?/br> 康樂淋了雨,又受了驚,睡了一覺醒來,反倒比平日里精神更好。 她抱著瑤光,乖巧地坐在門口,伸手一下一下撫摸瑤光柔軟光滑的皮毛,心不在焉地看著門外。 玉珠串成雨簾從屋檐落下,康樂披散著頭發,一身雪白柔軟的錦衣,眉目如畫,神色安寧。 “韓江!” 韓江剛出現在門口,康樂已開心地起身,瑤光猝不及防從她膝蓋上摔下,它回頭看了眼韓江,不以為意,甩著尾巴,晃晃悠悠地去了內室。 韓江收傘,宮女上前把濕傘拿到原處放置,另外一個宮女用干凈的布巾沾走他周身的水汽。 再門口略站了站,確保不會把濕氣帶到室內,韓江才抬腳進了屋,輕輕皺起眉頭,“怎么坐在門口?” 康樂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又柔軟輕聲回答道:“等你?!?/br> 韓江的心霎時軟了一角。 康樂踮著腳尖,仔細地看了看韓江的衣服,小聲問:“你不是去換衣服了嗎?” 她伸出指尖,輕輕地摸了摸韓江胸前衣服的位置,不由地皺起眉頭,嘟囔著說:“怎么一直穿著濕衣,現在都干了?!?/br> 韓江抓住她的手,頓了一下,又慢慢松開,往后退了一步。 康樂怔愣,茫然地看著他:“你……” 韓江解釋:“……我身上還有水汽?!?/br> 康樂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回避,伸手扯著他的袖角,抬起頭仰著臉,眉頭輕蹙著,眼神可憐巴巴的,低聲問:“你要走了嗎?” 她咬了下唇,緊張道:“不要走,你留下陪陪我?!?/br> “我有話想要跟你說?!?/br> “我喜——” 第25章 趕去見你 康樂仰頭看著他, 巴掌大的精致小臉上,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帶著期待和緊張,她鼓起勇氣, 輕輕地晃了晃韓江的袖角, 輕聲但堅定道: “我喜——” “康樂!”韓江突然伸出手, 他猶豫了一下,屈起手指, 輕輕地蹭了蹭康樂額上碎發, 聲音輕緩,充滿溫情地放低聲音喚她:“綿綿……” 康樂手指微微蜷起, 臉頰泛紅,眼神羞怯地看著他。 她身為公主身份貴重,又常居宮中甚少交友,普天之下, 叫她小名的人很少, 只有云貴妃和趙楚蘊會溫柔地喚她“綿綿”。 連順寧帝一直是叫她康樂。 而現在,她的名字由韓江用低沉柔軟的聲音喊出口,她的世界好似又升起一輪暖陽, 讓人感到暖心溫暖。 康樂本就乖巧,現在聽到韓江喚她,更加乖軟,軟綿綿地應了一聲:“嗯?!?/br> 韓江定定地看著她, 輕聲問:“綿綿要同我說的話, 很重要嗎?” 康樂用力地點了點頭, 肯定道:“很重要?!?/br> 她小聲解釋, 有些懊惱道:“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的, 或者今天早上見到你的時候就說出口的??墒恰?/br> “可是我一直沒有想好到底要怎樣講,心中又緊張又期待,總想著,要很鄭重、很美好才可以?!?/br> 康樂委屈地輕聲道:“在回宮的馬車上,我還在心中斟酌著言辭,想著,見到你第一句話要說什么,第二句又要怎么講,可是后來……卻一直沒能說出口?!?/br> 韓江垂下眼,輕輕地托起康樂的臉蛋,看著她的眼睛,聲音淡淡道:“今日一遭兵荒馬亂的,公主也已疲倦不堪了?!?/br> “既然是很重要、很鄭重、很美好的話,可以等到休息好后,在一個美麗平靜的地方,慢慢地說出口?!?/br> “這樣好嗎?” 康樂猶豫了一下。 今早去寧府赴宴時,她雖著妝了,但并未如何精心裝扮,只是普通日常的一身裝扮。 淋了雨,在蘇府換的衣裳粗糙,回宮后便沐浴卸妝,為了方便輕暖,穿了一身柔軟的舊衣,披散著頭發,不施粉黛,因著身體柔弱,唇色淺淡,確實很不莊重。 康樂下意識地抬起雙手捂著臉,垂下眼睛,不想讓韓江看自己現在的模樣。 韓江輕輕地托著她的下巴,讓她抬起頭來,看著她,輕輕地笑了一下,說:“不止是公主,我也是一身舊衣,濕了又干,狼狽不堪?!?/br> “若公主不甚寬容,就是定我個御前失儀的罪,也是理所應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