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愁腸百結的徐寡婦離開后，金銀花才從閨女房間里出來。

    她來照顧梅子做月子的這段時間都睡在正屋里，宋辰則搬到了隔壁房間和小舅子一塊兒睡。

    “那么多紅雞蛋??！”

    看著筐里起碼三十來個紅雞蛋，金銀花都忍不住咋舌，女婿院兒里竟然還有一個這么大方的老太太。

    “嗯，送雞蛋過來的是住西廂的徐大媽，她家出了點事，所以這段時間媽您都沒怎么見過她，這徐大媽是咱們院里頂頂好的大媽，除了她兒子，這個院里她最疼的就是我了?！?/br>
    宋辰一本正經說著瞎話，小氣鬼徐寡婦除了她兒子誰都不疼，但矮子里面拔高子，至少在四合院這一輩的青年里，他確實最受徐寡婦“寵愛”。

    金銀花對院子里的事知道的不多，可隔壁發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她多少也是從兒女以及一大媽她們過來看孩子時交談的話語中了解了一些。

    在這種情況下，西廂房的老太太還能過來給女婿送三十個紅雞蛋，可見是真的疼她。兩家都沒什么親戚，這種年月，能送五個雞蛋就已經很大方了。

    但另一方面，金銀花又覺得她女婿很值得，這么好的孩子不就是招人稀罕嗎。

    “這不，她知道我結扎的事，把好不容易攢下來的三十個雞蛋全都送過來了?！?/br>
    宋辰這話一出，金銀花頓時急了。

    本來她還覺得那個老太太人挺好，現在一看，那是來搞內卷的呀，她一個外八路的老太太都這么疼辰兒，她這個丈母娘總不能比外人小氣吧。

    金銀花越想越覺得自己家那幾只老母雞的分量還不夠，她琢磨著，女婿家還缺什么。

    她男人木匠手藝不錯，回去后可以讓丑寶她姥爺給她做一個學步車，趁農閑的時候做，正好在孩子學走路前能完工，小孩子的東西最要細心，讓她姥爺打磨得細細的，再刷上一層桐油，看起來漂亮又不會讓木刺傷著丑寶。

    除了學步車，金銀花還想到了家里藏著準備送去收購站賣的山貨。

    那都是她趁雨季大清早跑山里采摘的菌子、木耳，清洗完曬干囤了一大袋，這可都是好東西，不論是炒菜還是煲湯，只要抓一小把提前用水泡發了，然后切片混進去一炒、一燉，香味撲鼻而來，據說這些山貨還很有營養，要不然收購站給的價格也不會比糧食還高。

    還有她男人十幾年前上山意外挖到的那根小山參，也就小拇指粗細，偏偏因為是野生的，她男人拿那支小參當寶貝，他這把年紀的小老頭還補啥呀，又不像她招人疼的女婿，為了他閨女都把男人的那啥噶了，女婿不比他更需要補身體呀。

    拿來，通通給女婿拿來！

    *****

    “前進，媽去趟茅房?！?/br>
    今天是趙雪茹第一天上班的日子，徐寡婦照慣例抱著三個孫子來到兒子的房間，將孩子放到兒子躺著的大床上。

    三個孩子，最大的取名徐仁孝，老二仁義，老三仁禮，小名直接是大寶二寶小寶。

    經過徐寡婦大手筆的投資，趙雪茹的哺乳期被照顧得很好，她的奶水自然也十分充足，二寶和小寶吃得好，加上精心照顧，現在看來算是養住了，幾個月下來，和一般足月生的孩子也沒太大區別，一點都看不出，剛出生時，一個個都瘦小的跟老鼠崽子一樣。

    徐大寶就更不用說了，體格比同齡人要大一圈，虛歲快三歲的他說話還不算特別利索，但能跑能跳，有時候徐寡婦這老胳膊老腿還跟不上他。

    三個孩子被放在一起，那真是要鬧翻天了。

    平日里，徐寡婦頂多就把孫子抱過來讓兒子看看，怕他被孩子吵的不耐煩，在得到了兒子幾個笑臉后，很快就會把孫子重新抱走。

    但今天似乎是因為趙雪茹上班不在家的緣故，準備去茅房的老太太只能把孩子放在兒子這邊讓他照看。

    “你放心，媽馬上就回來?！?/br>
    四合院就是這點不好，每家每戶沒有獨立的下水道，平日里小號都是用痰盂解決，然后一大早統一去街道的茅房倒了清洗干凈拿回來繼續使用，上大號，一般都得直接去街道的茅廁，要不然放在家里太臭了。

    徐寡婦說要去茅房，顯然是準備上大號。

    郁郁寡歡的徐前進看了看正仰著頭看著他的大胖兒子，點了點頭，徐寡婦誒了一聲，然后高高興興捂著肚子出去了。

    “爸！”

    徐大寶看著這個平日里相處不多的爸爸，脆生生喊了聲爸，然后不等徐前進回應，就高興地在床上打起滾來，倆仰面朝天躺床上的弟弟擋了他的路，他直接坐起來，一手拽著一個弟弟的腿，跟甩枕頭一樣將倆弟弟往邊上一揮。

    要不是徐前進反應夠快，這會兒二寶和小寶的腦袋都要撞床圍欄上了。

    實際上一直站在門口沒有離開的徐寡婦見狀也松了口氣，退回了剛剛已經伸出去的腳尖。

    “這是你弟弟，又不是玩具，你用你的腦袋撞一下這個圍欄，看你疼不疼??！”

    以前相處得少，徐前進從來不知道自家老大是個這么調皮的孩子。

    他直接摁著小胖子的腦袋，往圍欄上輕輕撞了一下。

    “哇！”

    備受寵愛的小霸王什么時候受過這種委屈，扯著嗓子就嚎了起來。

    二寶和小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反正邊上那個大胖子哭了，他們也跟著一塊哭就對了。

    于是又有兩聲絲毫不遜于大兒子的哭聲響起，三道哭聲就跟比賽誰是男高音一樣，徐前進正面接受三道音波攻擊，只覺得整個腦瓜子都嗡嗡的。

    “不哭不哭?！?/br>
    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哄孩子，以前這件事都是他媽和雪茹在做。

    他只能笨拙地拍了拍幾個孩子的背，摸了摸他們的小手小腳，試圖安撫住他們。

    “是不是餓了，爸給你們泡麥乳精，可甜可香了?！?/br>
    這還是單位給他送來的補品呢，多稀罕的東西，徐寡婦都舍不得給孫子吃一口，全給兒子留著。

    一聽到吃，徐大寶率先停止嚎叫，眼巴巴地看著爸爸，口水嘩啦啦往下流。

    徐前進又手忙腳亂拿著一旁的枕巾兜住他的口水，要不然他身下的被褥都能被小胖子的口水浸濕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等徐前進下床去泡麥乳精，身邊突然傳出來股臭味。

    原本哭嚎著的二寶小寶也止住了哭聲，烏溜溜地眼睛還粘著淚珠呢，就沖著他露出了一個無齒的微笑。

    徐前進的腦袋都炸開了，雙手微微顫抖摸了摸倆孩子的尿戒子，軟乎乎的，里面好像增加了一泡新鮮的肥料。

    討好的笑了兩聲還沒等來勤快換尿布的奶奶mama，二寶小寶小嘴一撅，再一次響起了警報。

    “媽！媽！”

    徐前進也只能跟著一塊喊媽，給孩子換尿布這件事，他以前從來也沒做過啊，而且換下來的尿布怎么辦，上面都是屎，難不成要丟掉嗎？

    西廂鬧出來的動靜院子里的人都聽見了。

    “怎么回事，徐寡婦不在家嗎？”

    范紅娟聽到了小胖子的哭聲，她也算養了小胖子一段時間，對這個孩子她是有感情的，于是想也不想，就準備去徐家幫忙看看。

    這孩子哭，徐前進也跟著喊他媽，還不知道發生什么事了呢。

    “你等等?！?/br>
    關慧拉拽住了范紅娟，不讓她過去。

    “你傻呀，今天趙雪茹第一天上班，就她徐寡婦拿兒子孫子當眼珠子看的脾氣，會把他們父子單獨留在家中？”

    關慧覺得，徐寡婦肯定就待在家里哪兒也沒去，這個時候，或許她就在徐前進的房間外偷偷盯著呢。

    關慧已經猜到了徐寡婦的用意，聯想到幾天前她曾拿著一筐東西進了宋家，頓時明白她這是找誰給自己出主意了。

    徐前進的頹廢大伙兒都看在眼里，他要繼續這樣下去，這個家早晚得散。

    不管別的時候多糊涂，在遇到自己兒子的事情上徐寡婦終于還是聰明了一次，果然還得是親媽呀，有她這個母親，也是前進的福氣。

    這一整天，徐家都很熱鬧，孩子的哭聲，徐前進崩潰的叫喊，這段日子都愿意給徐家搭把手的一大媽二大媽他們反而都沒有過去，而徐寡婦一整個白天也沒現人影。

    趙雪茹第一天上班，又激動又忐忑，心里還記掛著家里的丈夫孩子，于是也顧不上在同事面前好好表現，一下班就急急忙忙往家趕了。

    她以為自己會見到一個疲累的婆婆，畢竟她這個親媽也知道自己生的三個小混蛋有多難管，平時她和婆婆兩個人照顧三個孩子都已經很奔潰了，現在她上班了，幾個孩子和丈夫都得婆婆一個人照顧。

    好在隔壁的一大媽和二大媽應該會搭把手。

    抱著這樣的心思，趙雪茹匆匆忙忙回了家，誰知道剛進家門，坐在餐桌前等她的居然是一個精神奕奕的婆婆和一個就像是在臺風天風刮來又刮去后狼狽又乏力的丈夫。

    看到她進來的一剎那，丈夫眼底的光是她許久不曾見到過的，就好像……她是他的女神一樣……

    趙雪茹：……

    她好像進錯了家門，容她退出去，再進一次。

    ******

    今天是趙梅子做月子的最后一天，也是金銀花準備回鄉下的前一天。

    她來城里一個禮拜，家里估計攢了不少活，而且金銀花也不放心老頭和老大兩個老爺們兒，哎，這個世界上的男人要是都像宋女婿一樣讓人省心就好了。

    也不對，宋女婿也不讓人省心，他這人總是讓人不停擔心著。

    回去的前一晚上，金銀花也得和繼女說一些貼心話。

    “女婿結扎那是心疼你，以后要是……你也不能嫌棄女婿……”

    金銀花始終沒弄明白結扎到底是割哪兒，但她始終覺得，既然割了會讓男人沒辦法生孩子，那應該也會影響男人那方面的能力。

    她怕閨女到時候不滿足，流露出了那點情態，傷了女婿的自尊心，所以提前提點自家這個有時候過于粗枝大葉的女兒。

    反正現在梅子都已經生了孩子，有些話也不用太避諱，鄉下老娘們兒之間說起這檔子事都熱辣著呢。

    金銀花絮絮叨叨的，趙梅子卻越聽越不對了。

    她娘說的和大嬸們說的完全不一樣啊。

    “一夜七次！一次半宿！”

    金銀花的眼珠子差點都沒被閨女嚇出來，人不可貌相，她實在想不到她閨女是這種狠人啊，女婿以前還好吧，是不是怕了她才去噶一刀啊。

    “不是?！?/br>
    趙梅子紅著臉擺擺手，這些她都是從別人那里聽說的，也沒有實踐過啊。

    “呵呵，你聽張大嘴瞎吹，她家男人還一夜七次，那就是個一到目的地就一哆嗦的軟腳蝦?！?/br>
    看閨女的表情有些古怪，金銀花依舊四平八穩，“別瞎想，這是村里紅寡婦傳出來的?！?/br>
    “紅寡婦不是立志要給她男人守寡嗎，她娘家人來了好幾趟都沒把她帶走?！?/br>
    曾經單純的趙梅子還以為紅嫂子和她男人情比金堅呢。

    “聽她瞎扯，她那個短命的男人活著的時候就一直打她，不愿意改嫁還不是因為她娘家爸媽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一心想著再賣她一次?！?/br>
    “那大嘴嫂豈不是很可憐?！?/br>
    自己丈夫背著她和別的寡婦好了。

    “你大嘴嫂不委屈自己，她和你文柱好了，能鬧半宿的可能是你文柱叔?！?/br>
    金銀花的表情依舊淡定。

    這瓜信息量好大，趙梅子有點吃撐了，他們村的人際關系原來怎么復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