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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的心上人回來后 第63節

    石清葉接收到了他的眼神,只在心底里感嘆了一句:這位顧公子真是個愛好詩學的人啊。

    “我這里尚有我手抄的一些詩經,顧公子且一道拿去?!笔迦~轉身便去拿自己的書。

    兩人你推我擋,聊了一個多時辰,眼看著天都黑了,顧時明才被石清葉親自送走。

    顧時明走了后,石清葉便去找大嫂請罪,被石大夫人一頓痛罵,倒是石清蓮,早早地躲遠了,跑去閣樓上藏著,避開了這一遭戰場。

    她回到閣樓上,叫來墨言沐浴更衣,在她上榻要睡的時候,墨言遲疑了一下,問道:“姑娘,今晚可要掛燈?”

    石清蓮上榻的動作一頓。

    哎呀,她都把這茬兒忘到腦后去了。

    “不必掛了?!彼?。

    墨言便懂了。

    她們家姑娘好幾日不掛了,興許是不跟那個翻窗戶的人好了。

    倒是貼在屋檐上的錦衣校尉流下了真摯的淚水。

    掛一個吧,石三姑娘,求求您了,大人發火好兇的。

    眼看著石清蓮沒有掛燈的意思,錦衣校尉只好折返回北典府司,照例匯報今日的紅牌事宜。

    他到北典府司的時候,沈蘊玉正在詔獄地牢里審人。

    周伯良,何采,陸遠山,三個人同時開審。

    北典府司審人有些講究,一般分三類。

    第一類,便是進來邊打邊審,只要開了口,就不打了,這是最不遭罪的審法。

    第二類,是打到半死,再審,也是只要開了口,就不打了。

    第三類,是直接打到奄奄一息,廢條手腳,然后再審,審完了還打,打完了再審,周而復始,只要人沒死,就一直挨打,一直在審。

    第一類,審的是何采。

    第二類,審的是陸遠山。

    第三類,審的是周伯良。

    周伯良是塊硬骨頭,他被捕的時候,北典府司死傷了足有二十人,還差點被他逃了,他進北典府司詔獄時,給他刑訊的錦衣衛都下了死手,壓根就沒打算讓他活著出去,怎么折磨人怎么來。

    至于陸遠山,最開始確實有咬牙硬扛的想法,但他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意志,低估了北典府司折磨人的手段,不到兩個時辰,他便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給吐露出來了。

    唯獨一個何采,硬是從晚上扛到了第二日正午時,身上的粗布衣裳都被鞭子給抽爛了,血跡將衣衫浸透,人暈死過幾次,又被灑鹽水弄醒,卻愣是一句話都沒說。

    錦衣衛便上來扒他的衣裳,要給他烙鐵印,結果一脫衣服,才發覺不對。

    “這人是個女的??!”!

    第52章 眾生相(六)

    何采是女子身份一事,由詔獄中負責刑審的錦衣衛報過來時,沈蘊玉正在案后看陸遠山的證詞。

    陸遠山吐出來了一串名單,這串名單上的人的官位跟沈蘊玉預料的都差不多,大多數都是刑部、大理寺的人,還有幾個戶部的人,其他部門的人因為跟走私案牽扯的不大,沒有權力交疊的地方,所以被賄賂的范圍很小,且官職都不是特別大——官職要真大起來,三品以上,便有旁的更安穩的來錢的路,也不會選走私犯。

    但這群人如果都拿下詔獄,也能讓朝野動蕩,而他要做的,就是把和這個案子有關的人都給抓起來,不需要任何留情,一口氣全都弄死。

    沈蘊玉清楚,這個走私案之所以交到他的手上,就是因為順德帝對這些日日掣肘他的老臣心生了不滿,拔除大奉境內的走私犯是一,順便將這幫老臣打的抬不起腦袋、收攏回權利是二,一石二鳥。

    順德帝的帝王權衡術倒是用的不錯。

    他將手中的卷宗才剛放下,便聽見手底下的校尉在門口等候,說有要事稟告。

    沈蘊玉用手骨敲了敲桌面。

    門外的校尉便低頭走進來,和沈蘊玉匯報了行刑的過程,陸遠山沒什么好說的,被打的屎尿齊流,問什么說什么,周伯良被庖了兩條腿,還一言不發,而另一個何采——

    “啟稟大人,這位何大人身份有異——他,他是女子?!?/br>
    說到何采是女子時,錦衣衛都有些佩服,那些刑罰尋常男子都扛不住,何采卻一聲都沒吭過,同時又覺得荒謬,大奉開國三代,女扮男裝進官場的可聞所未聞,還偏生被他們錦衣衛給撈到了,按律法,他們不能再對何采上刑了。

    沈蘊玉眼皮都沒抬一下,只道:“她敢以女子身入朝堂,北典府司便敢動手,繼續審,上重刑?!?/br>
    圣上給了他三日期限,他在三日期限結束之前,一定要從何采嘴里挖出來關于帝姬的陰私,若是這一波挖不到帝姬,短時間內恐怕都挖不到能弄死帝姬的東西了。

    錦衣校尉領命而下。

    負責審訊的錦衣校尉離開的時候,負責監察石清蓮的校尉進了門,一進門便看見他們指揮使神情平淡的坐在案牘后看卷宗,面上看不出什么喜怒

    ,唯獨一雙眼冷沉沉的,看得人心里發憷。

    錦衣校尉行了個武夫抱拳禮,在沈蘊玉用手骨敲桌面之后,他才敢開口匯報石清蓮今日的動向。

    也沒做什么特殊的,只是開了個賞菊宴,招待了一些夫人姑娘,一日時間,府門都未曾出過,便安安穩穩的去休憩了。

    因為人多,錦衣校尉離得遠,也未曾看到更多的細節,至于雙喜偷偷傳遞鑰匙和字條的事情,更是在暗中進行,他又只負責觀察石清蓮,那些隱匿在水面下的細小波瀾,便沒有觀察到。

    沈蘊玉端坐在案牘后,聽著手下的錦衣校尉匯報關于石清蓮的事情。

    他這幾日忙的昏天地暗,每日休憩的時間都沒有,只在辦案的間隙靠在椅上閉目養一個時辰,便算是睡過了,醒來又撲在詔獄與刑審上,時不時還要琢磨順德帝的意圖,閑下來的時間太少,也沒時間去看他的小薔薇,只能坐在這,聽人講一講。

    錦衣校尉講她與那些夫人周旋,他便想起第一次見石清蓮,小姑娘在百花宴上被康安刁難的事,錦衣校尉講她與石大夫人撒嬌,他便想起石清蓮坐在他懷里,哄他帶著她去看過花河時的表情,錦衣校尉講她回去睡覺,他便想她那一日,在塌上貼在他肩膀上,昏昏沉沉睡得像是個四仰八叉的小狗崽子的樣子。

    錦衣校尉匯報完了之后,發覺他們指揮使竟然沒有任何反應,錦衣校尉遲疑著抬頭看了一眼,正瞧見沈蘊玉雙眸放空,一只手有意無意的摩擦著腰側的繡春刀,看上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錦衣校尉心想,大人好像沒在聽,要不要再匯報一遍?可他念頭才剛轉到這里,就看見大人突然抬眸看了他一眼。

    錦衣校尉看的心口咯噔了一下,脊背剎那間挺直,然后便聽到案后的指揮使問道:“今夜也沒掛燈?”

    分明是沒什么情緒的話,但是錦衣校尉愣是從里面聽出了兩分控訴、不滿的意味來。

    錦衣校尉想說一句“石小姐說不用掛燈”,但對上了他們大人那雙冷沉的眼眸,愣是沒敢說,干巴巴的吞了回去后,修飾了一番,道:“未曾,許是,知道大人在忙吧?!?/br>
    沈蘊玉垂眸,點頭——北典府司這幾日確實忙的抽不開身,她如此體恤,想來也一定十分想念他。

    罷了,等他明日抽空,過去瞧一瞧。

    “下去?!鄙蛱N玉道:“看牢?!?/br>
    “是?!卞\衣校尉領命而下后,沈蘊玉拿起了桌上的名單,召集北典府司的人馬。

    一隊隊人馬于北典府司內集結,因為只是在京中逮捕官員,并非是去圍獵那些江湖客,所以并不需要十分多的人手——錦衣衛在京中捕人,就算是陸右相都不敢太過阻攔,更何況名單上的人大部分都只是五品左右的官職,他們出于刻在骨頭里的敬畏,只會瑟縮著被抓。

    沈蘊玉帶人上馬時,將繡春刀出鞘一寸,復而摁回去,繡春刀發出崢嶸的利劍嗡鳴聲,身后的錦衣衛隨之將繡春刀出鞘一寸,響起一片整齊的嗡鳴聲。

    刀鋒出鞘,反抗者死。

    錦衣衛的飛魚服在暗夜下劃出一道冰冷的弧度,今晚,整座京城無眠。

    因為被抓的人官職都低,所以麒麟街內的宅院都安安穩穩的,沒被驚擾到,反倒是康平街的好幾戶人家都在深夜被錦衣衛踹入了門,將名單上的人從床上拖拽了出來。

    其中有一家正是石家的鄰居,隔著一棟灰檐白瓦的泥墻,石清蓮都聽見了隔壁戶人家的慘叫聲。

    石清蓮幾乎夢回了當初他們石家滿門被斬首的那一日,冷汗津津的從噩夢中醒來,又趕忙喚進來外頭守夜的丫鬟問生了何事。

    她歸府了之后,府內的諸事便都放手給了兩個丫鬟,雙喜出去給她打理鋪子,墨言為她通管聽雨閣所有丫鬟,她們倆就不再給石清蓮守夜,給她守夜的是個歲數小的小丫鬟,嚇得臉色慘白,磕磕絆絆的說了一通。

    “是,是北典府司的錦衣衛來拿人了,隔壁家的老爺被拿走了,瞧著可嚇人了,三姑娘,他們家老爺要是有罪,隔壁家的姑娘就要進教坊司了吧?”

    小丫鬟說話的時候,語句里滿是惶恐。

    大奉律法,家中男子觸犯法律,視情況而定罪責,但是能讓北典府司來抓人的,基本都是重罪,男子入獄斬首或者流放邊疆,女子則通通充入教坊司,四十歲之前不可贖身。

    充入教坊司,那就是官妓,原先都是高高在上的貴女,誰能受得了這個打擊?故而,教坊司內每年都有很多姑娘自我了斷。

    石清蓮坐在床榻中,向窗

    外一望。

    窗戶關著,她只能看到一點暗色的房檐與高掛的明月,但她能想象到,那些被破門而入、被拽走親人的家人們心中是何其的困苦悲涼。

    只是這世間生來便是如此,王權傾軋而下,誰都躲不掉。

    石清蓮嘆息一聲,讓丫鬟出去給她煮一碗暖梨湯,她重新倒在榻間,思索上輩子這個時候究竟發生了什么。

    她只記得,上輩子這個時候生了水患,朝野動蕩,但是除了此事以外,還未曾有旁的事情冒出頭來,又可能是有,但是她不知道,她上輩子被鎖在江家后宅,如同籠中鳥雀,只能窺探到一方天地,再多的事情,她便不知道了。

    這浩瀚闊世,她只能窺探到那么一角,堪堪能用來護住她和她的家人,旁的人,她一個都救不了。

    待到丫鬟端了暖梨湯來時,外面的吵鬧聲已經靜了,北典府司抓人一向快,石清蓮飲盡暖梨湯,復而抱著被子,沉沉的睡了過去。

    她睡下去的時候,京中旁的人家也不安寧。

    錦衣衛前些日子拿了陸家二子之后,朝野見便嗅到了血腥氣,不少人已經在收斂羽翼、謹慎處事了,但是太晚了,沈蘊玉這邊前腳拿到了證據,后腳直接將府門都給踹爛、拖人進北典府司了。

    一整個晚上,朝中大臣讓他拿了三十二人入獄。

    這三十二個人進了北典府司后,整個北典府司都忙活起來了,刑訊的,記錄的,去南典府司調查檔案的,去被抓大臣家中竊聽的,所有人都忙活的腳不沾地。

    不過,這則消息也不是對所有人都是壞處,對于江府來說,沈蘊玉大肆拿人下獄這件事,反而是一件好事。

    在得知眾多官員都入獄之后,江逾白的第一反應就是,現在朝政不穩,若是假銅幣案在近期爆發起來,順德帝無人可用,便是他趁虛而入、重回朝堂之時。

    他只需要慢騰騰的拖延出京的時間就夠了。

    他思索間,又一次召集自己的心腹來書房夜談。

    江逾白為了他的大計嘔心瀝血的時候,調動所有力量來做局的時候,卻渾然不知,他們江府此時正在有人往墻外翻。

    當時已是子時夜半,月色深邃,江府正在密謀一場大事,而江逾月

    ,也在密謀一場大事。

    她在江府被關了一天一夜,聽丫鬟把她昏迷這段時間的所有事都給說了一遍。

    家中二哥被人打斷了腿,大哥的流言滿天飛,現還被降職,限期七日內離京,他不走就要被驅逐出京。

    七日,現如今,只剩下四日了。

    江逾月心中充滿了憤懣,她知道,把他們江家害成這樣的,就是石清蓮,肯定是沈蘊玉在背地里幫扶石清蓮,他們這對jian夫yin.婦,一起坑害了他們江家,坑害了康安。

    但她現在見不到康安,她進不了宮,她哥哥又一門心思的相信石清蓮,每日縮在書房內,也不知道在做什么,還把她禁足,不準讓她出摘月閣,甚至,他哥哥還說,要把她送回大垣城,讓她在大垣城找個人嫁了。

    這怎么行?

    大垣城那個地方,能出什么青年才俊呢?以前京中的大好男兒隨便她挑,尋常的庶子都是入不得她的眼的,現如今竟讓她去大垣城,去那個破地方找夫婿,她怎么甘心?

    這一切都怪石清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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