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馬亂 第41節
“我自己來?!痹S知意火速躲開他的手,自己脫了襪子。 果然,她兩邊最小的腳趾上也有一模一樣的紅包。 許知意:“怪不得我總覺得腳上又燙又癢的?!?/br> 她最近總住出租房這邊,這房子潮濕陰冷,常年不見陽光,老化的鋼窗脫漆變形,一陣陣透風,扛不住最近一波連一波的寒流。 寒商長長地吸了口氣,站起來。 “我去買電暖器?!?/br> 他轉身就走,許知意在后面問:“你有錢嗎?” “我有?!焙涕_門走了。 沒用多久,他就回來了,帶回來一個電暖氣和一個小的電暖風。 大電暖氣放在許知意的椅子旁邊,電暖風擺在桌子底下,對著她的腳吹,許知意身上瞬間暖和了。 還有一管凍瘡膏。 “藥店的人說見效沒那么快,要涂一段時間才能好,不過最重要的是注意活血和保暖?!?/br> 寒商拉過許知意的手,幫許知意一點點打著圈按摩著,涂在紅腫的地方。 他的指尖在她的手指上摩挲,碰的還是她現在手上最丑的地方,許知意往回抽手,“我自己涂吧?!?/br> 她抽不回來,因為寒商沒松手。 寒商蹙起眉,眉峰斜挑,口氣不善,“不停地你自己,你自己,我幫你涂一下,你會死嗎?” 許知意悶:涂個藥而已,要不要這么兇? 寒商涂完藥膏,又開門去了天井。 他沒一會兒就回來了,找到許知意的雨衣套在衣服外,扣好兜帽,踩著窗臺上去了。 外面一陣嘩啦啦的亂響,許知意的書桌前忽然冒出一大塊陽光。 寒商動手把天井上一塊遮陽的綠色塑料板拆下來了。 陽光像拼圖一樣,一塊一塊地冒出來,漸漸充滿陰冷的房間,老舊的紅漆地面鮮亮起來,細小的灰塵在明亮的光線中跳舞。 許知意又畫了一會兒,出去看他干活。 隔壁鄰居的小虎斑貓從墻板的縫隙里探出小腦袋,大概在好奇這邊鬧出這么大的動靜,到底是在干什么。 塑料遮陽板上的積灰撲撲簌簌地落下來,嗆得兩個人一起咳嗽。 “你進去吧,關好門?!焙陶f。 “沒事?!痹S知意站在門口,仰頭看著他。 寒商把一塊板子扔下來,波浪形的塑料板拍在地上,一聲帶顫音的轟鳴。 他低頭看一眼許知意,“許知意,我最近賺了點錢,我覺得,你不用那么拼命畫畫,我們兩個吃飯應該夠了?!?/br> 許知意手上剛涂了藥膏,扎著手站著,在陽光下瞇著眼睛。 “倒不完全是因為錢?!彼f,“難得接到這么大的單,我想盡量畫好。如果這次畫好了,才有下次,以后也會有別人來找我,才能有更好的發展?!?/br> “我的單價還會繼續往上漲的,現在只不過是資本的原始積累階段,就是會苦一點,沒什么,很正常?!?/br> 寒商拆完最后一塊板子,從窗臺上跳下來,輕快地落地,貓一樣無聲無息。 他瞥一眼許知意,“還‘資本的原始積累’。就沒見過這么傻的資本家,不剝削別人,往死里剝削自己?!?/br> 許知意回去繼續畫畫。 她看看課件上的文字,三兩筆勾出一只正在數桉樹葉的考拉。 端詳了一會兒,覺得長得好像不太對勁,去網上搜考拉的照片。 “寒商,你見過考拉沒有?” 寒商在衛生間開著水洗手洗臉,聲音夾雜著水聲遙遙地傳出來,“小時候我mama帶我去澳洲玩的時候,抱過一次?!?/br> 許知意把屏幕上的圖片往下拉,一會兒又問:“你去過澳洲?那你有沒有去看過這個烏魯魯?” “烏魯魯?你是說澳洲中部那塊大紅石頭么?”寒商從衛生間里出來了,往下放卷著的袖子,“沒去看過。一塊石頭有什么好看的?” 許知意對著屏幕上的照片出神。 屏幕上是大片荒野,天空藍到耀眼,顯得巨石紅得驚人。 “我覺得還挺有意思的?!痹S知意說,“我姐就在澳洲,說是很大一片荒原上,突然冒出一座山那么大的石頭,還是紅的,那里的原住民部落把它當成圣地,說不定以后有一天,我會去看看?!?/br> 寒商把抖干凈的雨衣疊好,隨口說:“那有機會一起去啊?!?/br> 許知意點頭答:“好?!?/br> 接下來幾天,許知意都在趕兒童教輔插畫的稿子,在明大和出租房之間來回奔波,不上課的時間,幾乎全泡在出租房里。 交稿前,她熬了大夜,周五和周六連著兩個通宵,只時不時趴在桌上睡一會兒,總算畫完了。 把稿子交出去,倒在床上時,許知意才發現自己不太對勁。 臉在發燒,喉嚨疼得像小刀在刮,許知意實在沒力氣爬起來倒水,拉過被子補覺。 好不容易能放心睡了,反而睡得很不踏實,全是奇奇怪怪的亂夢,而且越睡越冷,明明開著電暖風,對著床吹,還是冷到發抖。 迷蒙中,隱約似乎聽見有人敲門,敲了很久,手機也在不停地震。 許知意艱難地爬起來,搖搖晃晃地去門口,湊在貓眼上往外看。 是寒商。 許知意的腦子像一團漿糊,思路怎么都理不清楚:是又到吃飯時間了嗎? 寒商一進門,看清許知意的模樣,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按住她的額頭。 “怎么燒成這樣?” 許知意自己并不覺得,下結論,“可能是缺覺?!?/br> “缺覺能缺到發燒?” 許知意人在發虛,站都站不穩,不等他說完,就搖搖晃晃地走回床邊,一頭倒了下去。 寒商跟過來,“我送你去醫院?!?/br> “不要?!痹S知意拒絕,在昏睡過去之前,仿佛記得自己說,“頂多就是感冒,你還不如去給我買點藥呢?!?/br> 再醒來時,寒商正坐在床邊叫她,讓她起來吃藥。 許知意感覺自己睡了一覺,神智特別清明,特別理智,特別警惕,瞪著寒商,“什么藥你就給我亂吃?你要干什么?” 她臉燒得通紅,眼睛賊亮,明顯是燒迷糊了。 寒商一臉無語,“你都趴床上半天了,我要是想干什么,用得著等到現在?” 第26章 噴火龍 寒商抓過藥盒, 給許知意看藥盒上的字。 “對乙酰氨基酚,剛買的退燒藥。先把溫度降下來,你燒得太厲害了?!?/br> 許知意不吭聲了,乖乖讓他喂過藥, 重新躺下。 很快就渾身發汗, 燒似乎退了, 許知意這回真的睡著了。 昏天黑地睡得徹底沒了時間概念,許知意在夢中又開始覺得全身發冷, 冷到發抖。 她睜開眼。 房間里開著燈, 窗簾開著條縫,外面的天是黑的。 許知意努力想了想, 覺得吃完藥睡覺的時候天就是黑的,睡了這么久,為什么天還是黑的呢? 藥效已經過了,許知意又燒起來了, 溫度不低。 腦子昏昏沉沉的, 思路散亂,像決堤的河水,不能整理到規整清晰的河道里。 許知意想不太清楚, 偏轉頭,看見了身邊的寒商。 寒商大概原本在床邊坐著,也睡著了,別別扭扭地斜靠下來, 一只手肘撐在床頭擺著的靠枕上, 支著頭, 身體朝許知意這邊危險地歪著。 幾乎是半躺的姿勢, 和她只有不到二十公分的距離。 寒商閉著眼睛, 因為手還撐著頭,濃密的眉毛斜飛,眼角也微微地吊著。 離得這么近,許知意忽然發現,他的上唇并不是她一直以為的那么薄,而是有一個微微上翹的弧度,被他平時臉上冷漠戲謔的表情遮掩了,現在睡著了,很放松,就變得異常明顯。 輕微地,向上揚起一點點。 許知意燒得頭暈,手腳冰冷,臉頰卻燙得火燒火燎。 她撐起來,稍微向前探身。 寒商還在沉沉地睡著,閉著眼睛,面容沉靜,毫無察覺。 許知意心想,沒錯,人在發高燒的時候,就是這么沒有理智。 再說他睡著了,也不會知道。 許知意小心翼翼地向前靠近一點,看他沒什么反應,就再靠近一點,無聲無息,耐心地一點點縮短這二十公分的距離。 終于抵達了離目的地——離他只有一兩公分的地方。 她無聲地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繼續往前,輕輕地貼上去。 他的嘴唇很軟,微涼。 這么靠近他時,還有一種非常特殊的好聞的氣息。 許知意說不出是什么,并不是沐浴露,也絕不是牙膏口香糖,不是任何人類生產的直白冷硬的化工產品的味道。 它是溫暖馨香的,許知意從來沒在其他地方和任何人身上聞到過,非常細微,細微到難以察覺,卻又非常特殊,好聞到讓人驚奇。 許知意這樣貼了大概兩三秒,寒商的睫毛忽然動了。 他仿佛要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