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
男尸渾身被燒,但可辨認出是蕭金閬。 周譽放下白布道:“出了什么事?皇后為何如此指控臣?” “你裝什么傻!”皇后指著他要罵,皇帝連忙制止。 “皇后,冷靜一些?!彼闷鹨粋€布包遞給周譽:“這是在燒毀的船塢里找到的,皇兄看看?!?/br> 周譽接過皇帝手里的東西,打開一看,是一只耳墜。 周譽仔細看了看,是只染著臟污的羊脂玉耳墜,一顆淡色珊瑚珠子與一水滴狀羊脂玉所制,珊瑚珠子上隱約有一枚徽記,周譽仔細看著,似乎是宮中所制。 他問道:“這耳墜是何人所有?查了嗎?” 他看耳墜時,皇帝在看他,見他的反應毫無破綻,收了眼神道:“是宮中之物,看司庫房記錄,前年賞給了皇兄,皇兄,你可有賞賜給誰?” 周譽還能賞賜誰這種東西,只有靈今,皇帝沒有明說,賞賜之物都有記錄,這點周譽做不了假,他便說道:“確實賞給了靈今,但她一向丟叁落四,一個耳墜,說不定是在什么時候丟了被人撿去,畢竟是貴重的玉石?!?/br> “你不要包庇那個毒婦!”皇后怒道:“有她的東西在!陛下!先拿了賤婢來,嚴刑拷問自然有結果!” “娘娘只憑一個耳墜,就認準是臣下的手?臣為何要殺你弟弟?” “還不是因為毒酒之事?!” “什么毒酒?” 皇后一時失言,噎住了,她頓了頓又道:“這耳墜是你那個賤婢的!上次她敬酒時妖妖嬈嬈的樣子!你怎知她背地里沒有勾搭我弟弟!必是她有了不滿!就下手殺人!” 周譽道:“令弟是這么嬌不禁風的人?靈今如此柔弱,難道她想殺就殺?” “你!” 皇帝打斷道:“皇兄不如先帶了靈今來問一問?” “火是何時所起?” “申時末?!?/br> “那時靈今已在明宮,明宮所有人都能作證,她今日確實私自溜出去玩,回來時被臣發現,打了頓板子關了起來?!?/br> 皇帝聽他所言是信的,他不在乎蕭金閬死不死,他在乎的是周譽和蕭勝能不能結仇,于是道:“無論如何耳墜是她的,她確實有嫌疑,不如皇兄把她送進宮,讓內宮審一審?也好全了她的清白?” “不行?!?/br> 他拒絕得直接聊了當,帝后皆是一愣,皇后已經被月臨扶起,又要質問,皇帝搶在她之前道:“東西是她的,總要問問清楚?!?/br> “臣會嚴審她?!?/br> 皇后見他絲毫不退,道:“周譽,你當真如此包庇一個奴婢?” 周譽看著皇后道:“包庇?大周論包庇之事,哪有皇后做得到位?” 他質問皇后,“為何她的耳墜,會恰好在令弟身邊?為何令弟總是盯著本王的人?就算令弟死前見過靈今,以令弟的行徑,恐怕是他想強辱靈今的可能性更大!” “毒酒是什么?那晚宴席,蕭金閬給本王敬的是毒酒?皇后,蘆叢鎮的刺客還在大理寺,亂街刺殺,究竟是誰的作為?大理寺到現在都沒有準話!臣的人差點沒了性命,要審靈今,不如先讓本王去嚴刑拷問那些人!令弟被殺,和皇子被刺究竟哪個要緊?!” 令弟正躺在地上,無法回答周譽,他連連逼問,皇后無從辯駁,踉蹌著后退幾步看向皇帝。 周譽勸道:“皇后先回宮吧,朕必定會給你一個交代,阿金已經如此…總不能讓他一直陳尸?!?/br> 皇后哭得眼眶紅腫,她有些難以置信得看著自己的丈夫,她知道皇帝不夠愛她,但他們畢竟是夫妻,他居然連為她說幾句話都不做?難道自己還不如一個奴婢有人護著?! 她看了這兄弟二人一眼道:“好…好……還請陛下,一定要給…給蕭家一個交代!” 她沒有說自己,只說蕭家,皇帝一聽,剛才的安慰姿態已經冷了幾分,他讓月臨扶走皇后。 “皇后?!敝茏u截住她,寒聲道:“北邊災情嚴峻,誰敢擅離職守,本王誅誰?!?/br> 皇后身形一晃,她指著周譽道:“陛下在此地,你…你……” 皇帝側過身擋住她,安撫道:“北方死了太多人,確實離不開國公,你先回去?!?/br> 皇后止不住眼淚,半靠在月臨身上離開,皇帝見她終于走了,正色道:“眼下的線索只和靈今有關,哥,你把她送來審一審,不是她做的,自然有她的清白?!?/br> “送進內宮?可要受刑?” “自然是要做做樣子,何況你早出寶泉寺時李太傅也在,這也是為了讓你脫離嫌疑!否則我們怎么向國公和前朝交代?” “只要會傷她一根頭發,都不行?!?/br> 周譽再次拒絕,毫無轉圜的余地。 皇帝不悅道:“不過是個女奴,以后朕再給皇兄找好的,皇兄何必為了一個女人得罪國公?” “且不說靈今與此事毫無關系,就算是有,她是臣的人,只有臣能處置她?!?/br> 他這么說,皇帝語氣不善道:“你就非要護她?” “是?!敝茏u道:“不是靈今做的,她為什么要受審受刑?” “你信任她,可是朝臣和蕭家不會信,總要拿出點證據才能保她清白!” “證據讓大理寺去查,他們不是廢物,不必只盯著本王的人?!?/br> “…”皇帝說不過他,道:“那這耳墜該如何說?” “臣會問她,朝臣要問,朝堂之上臣自會解釋?!敝茏u上前一步,“陛下,肱骨之臣在勞心勞力救民救災,他的兒子卻死在鎬京,陛下自己想想清楚,究竟應該查什么?!” 他與皇帝對峙,冷風灌入大殿,皇帝又咳了起來,高蟬去扶皇帝,皇帝一把將他推開道。 “咳咳…天下事都由皇兄做主,皇兄教教朕要查什么?!這皇帝,朕也坐不明白!讓給兄長做吧!” 周譽道:“陛下,慎言?!?/br> 皇帝緩了緩,道:“…哥,你,你為何總是如此?” 他走上一步,“當年愚公案…你和父皇也是如此對峙,為何總是與不相干的人這么親近!總是為了旁人給自己招禍?!” 周譽直視他,道:“不相干?對你來說,自然誰都不相干,當年之事是冤案,我為何不能辯駁?” 他直言愚公案是冤案,這是直接打先帝的臉,皇帝忍不住指著他道:“皇兄…你在說什么!” 周譽道:“臣說,梁國公,是含冤被誅?!?/br> “你…”皇帝指著周譽道:“你是在質疑父皇?!” “是?!?/br> 皇帝難以置信,他用帕子掩著口劇烈咳嗽,激動道:“你…你不惜指摘父皇…也要維護一個寵姬?!” 周譽默認,泰然站在他面前。 皇帝此刻覺得自己輸了,他想起當年父皇告訴他,只要周譽有了重要的人,那他定會護你一生。 所以究竟是靈今真的那么重要?還是他的兄長想讓自己這么認為,好讓自己對他放心? 答案是什么,不如再試一試。 皇帝咳嗽之后氣息不穩,他看著周譽,突然想起多年前的雪夜。 于是他惡毒之心驟起。 “好…好…蕭金閬之死朕可以不審訊她,交給皇兄協同大理寺查辦,但你過度縱容婢女,不敬父皇,朕卻不能饒恕?!?/br> 周譽盯著他,良久似乎輕笑了聲,道:“臣任憑陛下處置?!?/br> 皇帝退后幾步,“好,好…來人!咳…” 他掩住口鼻,咳得面目發紅,周譽卻只是看著他,絲毫沒有要上前扶他的意思。 周琰抬眼盯著他哥哥,叫來高蟬道:“明親王御下有失,直言犯上,帶下去,打脊杖六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