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金絲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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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裴綰左轉轉,右繞繞的瞎指揮下,裴繹背著小心肝逛遍了整層樓才回到臥室。假如不算上中途險些碰翻擺在走廊的一只清朝乾隆年制的掐絲琺瑯彩瓷瓶,撞歪掛在墻上的一幅塞尚的印象派風景畫的話,這趟探險旅程基本還算順利。 小姑娘一通玩鬧過后,開始犯起困來。 心猿意馬的男人趁她反應遲鈍,又成功哄著meimei泡了個無限回味的鴛鴦浴。 等伺候小公主穿好睡裙,吹完頭發,躺進被窩,她已是昏昏欲睡,卻還不肯乖乖閉眼,強撐困意央著哥哥給她講睡前故事。 男人側臥著一手撐額,一手輕拍懷中的少女哄她入睡。 “從前,有一只大灰狼和一只小灰狼……” “咦?不是大灰狼和小綿羊嗎?” “呃……這是另一個故事?!?/br> “那小綿羊去哪了……”女孩擔心地問,“不會是被大灰狼吃掉了吧?” “……”如果他現在說是,她會不會被氣哭? 裴繹清了清嗓子。 “好吧,那從前,有一只大灰狼和一只長得像小綿羊的小灰狼……” “???”裴綰噘嘴嘀咕,“怎么還是小灰狼?” 裴繹笑著點了點皺起的小鼻子:“因為她是大灰狼的小寶寶,當然是小灰狼啊?!?/br> “……” 似乎一時也指不出究竟有哪里不對,裴綰懵頭懵腦聽著哥哥的新故事,很快就要睡過去。 “綰綰?!彼鋈惠p聲喚她。 “……嗯?”小家伙迷迷糊糊應了一聲。 “跟哥哥在一起,每天都有過得很開心嗎?” “嗯!” “就算我們接下來有很長時間分隔兩地,哥哥不能經常陪在你身邊,也不會覺得委屈嗎?” “嗯!” “那……”他垂眸凝視她,“會有什么遺憾嗎?” 遺憾? 裴綰睜開眼納悶想了想,隱約記起這個問題,不久前崔南溪好像也問過她。 彼時一群好友聚在崔家的天臺花園開燒烤派對。 露天投影里正直播著一場電影節頒獎典禮,尹鈞河作為表演嘉賓上臺,演奏本屆提名影片的主題曲。 不出當初寧昱所料,以尹鈞河的顏值和實力,憑借一部青春電影的客串,再配合專業團隊的宣傳造勢,甫一亮相就俘獲了萬千少女的心。而原本小眾的古典樂,也因為專輯封面上那張俊秀又略帶憂郁的臉,突然就變得不那么晦澀,一經發售就迅速沖上各大熱銷榜。 現場的鏡頭與燈光都為他聚焦,導播十分懂事地切了個大特寫,清雋的側顏和專注演奏時低垂的長睫毛,立即引來熒幕前一眾女孩的驚呼。 顯然海德的女高中生們也未能幸免。 而被冷落在一旁,吭哧吭哧圍著燒烤架忙活的男生們十分不滿。 “嘁,不就是彈個鋼琴嘛,一個個跟沒見過帥哥似的,膚淺!” “有本事你們也派一個去國際大賽拿獎,上頒獎典禮表演??!” “這有什么難的,咱們這兒不就有一個現成的嘛!”寧曇抖腿冷哼,“那些什么國際大賽的獎杯她從小就拿到手軟,是吧綰綰!” 等了好一陣,卻聽不見回應。 “綰綰?綰綰……?誒她人呢?!” 女生們笑作一團。 “那是人家綰綰的本事,跟你們有什么關系!” 崔南溪爬到更高處的屋頂上,幸災樂禍俯視兩方互懟,又默默看了一眼身旁的閨蜜。 “綰綰,你當初拒絕寧昱哥的提議,并不是因為怕跟學業沖突,對吧?” 裴綰一怔,視線從前方如夢似幻的舞臺和行云流水的演奏移到她臉上。 “其實是為了裴繹哥吧?!?/br> 出道成名既意味著能走上更華麗的舞臺,也意味著生活將隨時面臨被窺探的風險。 裴綰低下頭,沒有說話。 “綰綰,你會覺得遺憾嗎?” 裴綰無言片刻,而后平靜嘆息一笑,朝后躺倒。 “南溪你看,這頭頂的星星有那么多,可并不是所有星星都必須成為最耀眼的那一顆?!?/br> 那些沒那么閃耀的星星也總會發出屬于自己的光芒。 “南溪,我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幸福了,我有一直陪伴我的哥哥,有你們這些關心我的朋友,將來還能有我熱愛的音樂事業,上天已經對我很眷顧了?!?/br> 即使星光比別人微弱一些也沒關系,她的身畔,早已擁有太多足以照亮她的明燈。 “我哥哥曾經說,人生總有取舍?!?/br> 春夜的微風輕柔撩起少女的發梢,她靜謐的笑容隱沒在四周嬉鬧歡笑的人群里。 “世上一切東西都有它的價碼,人還是不應該太貪心,什么都想得到的話,代價未免太沉重,對吧?” 水滿則溢,月盈則虧。 幸福若太完美,難免易碎。 “什么遺憾呀……”裴綰打了個呵欠,又往哥哥懷里鉆了鉆。 裴繹俯首輕吻她粉嫩的臉頰,大掌覆上小手十指交扣。 “比如別的女孩都能擁有被世人見證和祝福的婚禮,我的綰綰卻沒有?!?/br> 小姑娘嘟囔著糾正:“有婚禮呀?!?/br> 裴繹愣?。骸笆裁磿r候?” “就在島上那晚啊?!彼龑嵲谔?,眼皮越來越沉,軟軟糯糯的聲音也越來越輕,“在我心里就已經是了……” 那一晚的夜空作證,星辰為伴,海浪奏響神圣莊嚴的婚禮進行曲,月光為她披上皎潔的新娘頭紗。 從他把那枚戒指戴上她無名指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嫁給他了。 裴繹怔忡好半天,又是無奈又是心疼,他的寶貝怎么這么好哄,竟然對男人一點要求都沒有。 萬幸meimei是被他養在精雕細琢的籠中時刻珍惜愛護,否則不知會被多少花言巧語的狂蜂浪蝶,手指稍稍一勾就拐走了。 但他似乎忘了。 乖巧嬌弱的小金絲雀看似柔若蒲葦,實則堅如磐石。 即便長大后會時常好奇地飛出籠子去看世界,但只要他遠遠牽一牽系在她腳踝上的線,她就知道該回家了。 若伸來的不是他的手,誰又能輕易將她收入掌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