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幻覺。

    張揚是真的就坐在自己身邊。

    辛天意堵了一夜的話沒有問。

    她想問張揚什么時候走，哪天離開，這次回來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她的問題很多很多，比這桌子上的酒多，比架子上烤著的羊腿rou多，比袁大寶的話多，比程天藍的頭發多……

    可是她卻一個字都沒有問。

    這么多年了，魏燃好好活在這個世界上，王芳和王玉俢都安在，辛天意好像沒有害怕的事情了。

    她重活這一世，挽回了所有她能挽回的一切，她以為自己對這一生滿足了。

    可是面對張揚，辛天意才覺察，這一世，只不過剛剛開始。

    她害怕。

    害怕張揚松開她的手，再次遠赴重洋。

    辛天意不想做一個患得患失的人，尤其是在愛情上。

    可她在這方面又沒有半點經驗。上一世的辛天意，沒有精力去經歷任何愛情，也沒有那個心。

    她在怨恨中長大，在失去中成長。對這世上所有的感情嗤之以鼻。

    她終身未嫁，也沒有談過戀愛。

    她覺得自己不配愛上別人，別人也不配愛上她。

    反正人活著就是為了失去的，既然如此，還去擁有做什么？還不如什么都沒有，那便談不上失去了。

    如今面對張揚，辛天意看著爐里的炭火，有點怕了。

    她怕他離開，所以辛天意不敢問。

    酒就在杯子里，辛天意低著頭，默默一個人喝著。

    酒未見底的時候，辛天意發覺自己的左手上，張揚正在溫柔地摩挲著。

    剛剛沒有感覺到，這一會兒，辛天意才發現，張揚的大拇指上都是繭子。

    她突然想起來，張良朋在家里說的那些話，張揚從來沒給家里要過一分錢，他所有的生活費都是自己打工賺的。

    當時王玉俢還問，張揚那么小，在那里能做什么？

    張良朋喝醉了，哽咽著說，在一家中餐館后廚洗碗和盤子……

    辛天意知道張揚打了好多份工，可是張揚從來沒和她說過。

    每次張揚打來電話，聲音都是愉悅的。

    就像初中時他微笑著說話的時候。

    沒有任何煩惱。

    辛天意把杯子放下，右手握住張揚的右手，慢慢攤開。

    看到那只手掌，辛天意才知道，張揚受過多少苦。

    張揚轉頭看向辛天意，笑了，把她的一雙手都捉住，握了起來。

    “我不走了?！睆垞P朗聲道，像少年時的那個他一樣。

    “這次回來，是來工作的。公司在國內開了分公司，知道我是中國人，特意派我來的?！?/br>
    “法律顧問？”程天藍問。

    “對?！睆垞P點頭道，“辦公地址已經選好了，就在你們醫院不遠處?！?/br>
    “??？”程天藍立刻問：“真的啊，我以為你騙我們呢。這下太好了，我們真的真的可以在一起了?！?/br>
    張揚笑了，轉頭看向辛天意，好像早就看透了她的心思，知道她在糾結什么，煩惱什么一樣。

    他看著辛天意的眼睛，堅定又溫柔。

    “謝謝你等我回來。我不走了。真的?！?/br>
    作者有話說：

    親愛的，我覺得人在每個階段都有自己想要想擁有的東西。每一個階段都是寶貴和迷茫的。我比你大一些，如今已經成家生女，回想以前的我，只覺得那時連空氣都是夢幻和充滿希望的，當然也有痛苦。而現在，怎么說呢，應該就是穩穩的幸福，就是腳立在地上，能開始掌控自己人生的感覺。我不認為以前的我怎么樣，現在的我又怎么樣。我覺得就是有了那時候我所以才有了現在的我?？偨Y起來就是順其自然。每個年齡階段都有每個年齡要做的夢和要做的事。順其自然，盡自己的努力，就好了。思想有變化是一定的，變化沒有對錯之分，都是時間的饋贈。

    但是也有很多東西是不會變的。比如記憶的味道，和想寫的故事。

    小時候做的夢，現在真的實現了呢。

    就像一棵大樹，除了粗壯的樹干，還會有無數的分□□些分支都是它在不同時候做的夢和決定。但是樹干會一直在，支撐著所有的變化。

    最后，祝你和你們生活幸福。

    幸福是什么呢，張揚會說幸福就是他終于回來了。辛天意覺得幸福就是她和所有她愛的人、愛她的人生活在一起，袁大寶會覺得吃到好吃的就是幸福，魏燃則認為不停地學習就是幸福。

    每個人對幸福的定義不同，我們不需要在意他人的看法和目光。

    這個時候，關注自己就好了。

    （一點愚見，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后面會刪掉，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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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清清白白

    辛天意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

    她在張揚面前, 好像是透明的。

    像是三維空間看向二維空間，她的一切都平攤在那張紙上，只是點線面的結合。

    她在想什么, 在顧慮什么, 在害怕什么，即使她沒有說，張揚仿佛都知道一般。

    張揚說自己不走了，最后看向辛天意的時候，辛天意驀地發現，他是在給她自己吃定心丸。

    這些問題辛天意根本不需要問，張揚便自己解答了。

    后來酒興正濃, 張揚一點點地把剩下的定心丸喂給了辛天意。

    好像自己把所有的問題，都寫在了一張紙上, 前面還綴了編號，一二三四五的羅列下來，寫了滿滿一頁紙, 擺在張揚面前讓他一一解答似的。

    直到這一頁紙上的問題全都解答完畢, 辛天意還沒來得及想后面的問題，后面幾頁紙的內容, 張揚已經自動給她填滿了。

    包括這些年他獨自一人的求學生活以及以后的規劃。

    張揚不是侃侃而談的人, 他說起來好不拖泥帶水，每一份答案都給的明明白白、仔細妥帖。

    偌大一個烤羊腿吃完, 再加上那么多的空酒瓶擺在地上, 在深夜更冷前, 張揚的定心丸, 給辛天意喂飽了。

    四個人都裹了厚厚的毯子, 圍著架子坐著。

    大家聊完了, 談美了，袁大寶突然說這一頓飯沒有主食好像沒吃似的。

    便去廚房拿了小鍋，架在爐子上，煮了五包方便面。

    程天藍和辛天意兩人意思著吃了一口，剩下的袁大寶和張揚分著吃了，連湯都沒剩。

    晚上自然在辛天意的小別墅里休息，張揚和袁大寶一間房，程天藍和辛天意一間房，大家都有些醉了，說是回房繼續聊，可是還沒來得及說什么，便都進入了夢鄉。

    辛天意覺得這是她睡得最踏實的一個晚上。

    沒有驚醒，沒有做夢，沉沉睡過去，睜開眼，便已經天亮了。

    身邊的位置已經沒了人，辛天意趕緊從床上起來，往樓下去。

    王玉俢正在院子里坐著，和張揚說著話，見辛天意下來了，便道：“你上午沒有課，就沒叫你，天藍也給你們學校打過電話了?！?/br>
    辛天意點頭，忙問：“大寶和天藍呢？”

    “都走了。他們都要上班，大寶走的最早，凌晨五點多就走了。七點多的時候，天藍也走了?！睆垞P對辛天意說。

    辛天意嗯了一聲，坐在兩人旁邊的石凳上，張揚看著她說，“剛剛還和爺爺聊，說這里的房子是真的不錯。環境也好，還安靜。尤其是你選的這戶，是最最安靜的?！?/br>
    辛天意笑著指指后面那棟，“那棟才是最最安靜的?！?/br>
    “是嗎？后面還有一排？”張揚從院子里往后看，竟沒有看到。

    “得繞過旁邊這條小路才能看到?！毙撂煲庹f，“后面就兩棟。最角落最安靜的那棟，我媽買下了，只不過還沒裝修?！?/br>
    張揚陪著王玉俢說話，辛天意就在一旁靜靜聽著。說的最多的，大多都是在重復昨晚張揚對大家說的那些。只不過說的更具體了，補充了很多細節。王玉俢便很愛聽這些，曬著冬日的太陽聊到午飯后，吃過飯，王玉俢要去午休，辛天意也要回大學了。

    下午有課。

    張揚推上辛天意的自行車，揚眉叫她：“走啊，我送你?！?/br>
    “你送我？”辛天意挎上包，站在門口看張揚：“你下午不是要開會嗎？第一次會議，不要遲到啊?！?/br>
    “不會，時間還早?！睆垞P看著辛天意的背包，突然笑了，“你還背著這個呢？上面的油漆，還是我弄上去的?！?/br>
    辛天意點頭，“就是?！?/br>
    從臺階上下來，辛天意便坐在自行車后座。

    陽光灑在張揚的頭發上，灑在他的后背上，灑在辛天意身上、挎包上。

    辛天意閉上眼睛，這是最溫暖的一個冬天。

    以后的日子，辛天意覺得，也會如此，日日是好日，冬冬是暖冬。

    ……

    王明杰的婚事訂的緊，在媒人巧舌如簧下，硬生生把預想過年后的婚期直接提到了年底。

    劉美蘭忙得腳打后腦勺，幸虧王芳回來了，事無巨細和劉美蘭一起商量著怎么弄。原本女方宋三春家要求挺多的，這一提前，竟主動提出一切從簡，只要小兩口合適，比什么都好。

    這一忙起來，腦子就不夠用了。大家都沒想別的，只是加快步伐，把需要準備的都準備好了。

    也不能女方說一切從簡就真的一切從簡，畢竟人生大事，王剛和劉美蘭也是要面子的。

    直到好日子臨近，劉美蘭和王剛把買好的瓜子花生喜糖等等都搬回家，三個人坐在那里往袋子分時，王玉俢突然問了一句，怎么突然提前到年前了，這么倉促。不是說好，過完年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