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然看著服務員手里的水蜜桃汁，點頭：“放下吧?！?/br>
    放好飲料，服務員帶上門出去，包廂里只剩下寧安然一人。

    她看了眼仍然靜黑的屏幕，輕輕呼了口氣，取了一瓶果汁，給自己倒了大半杯，再拿起筷子，夾了一塊rou片。

    rou片很嫩，就是有些涼了。

    一個人安靜地吃完飯，菜還剩下一大半。她喊來服務員打包，并付了錢，再拎著兩袋東西坐電梯下樓。

    光鑒可人的梯門上映出她的臉。

    無波無瀾，看不出什么情緒。

    須臾，她摸出手機給周司遠發信息：【我已經吃好了，先回去了】

    叮。

    電梯門應聲而開。

    她抬眸，與門口的人視線撞了個正著。

    ——

    “安然？”陸沉些微訝然，“你怎么在這兒？”

    “我約了周工吃飯?！睂幇踩皇掌鹗謾C，步出電梯。

    陸沉恍然，隨即道：“他去著陸場了，估計得下午才能回來?！?/br>
    似是怕她沒明白，陸沉又補了句，“著陸場那邊出了點故障，他帶著幾個系統的人去現場了，那邊沒手機信號?！?/br>
    寧安然點點頭，和她猜的差不多，他知道她在等，但又久久不聯絡她，肯定是有特殊原因。

    陸沉雖然看她拎著打包盒，怕她只顧著等，沒吃，便又問：“你吃過了嗎？”

    “吃過了?！?/br>
    陸沉頷首，想想又說，“我辦公室可以打衛星電話，你需要打一個給他嗎？”

    “不用?！睂幇踩晃⑿?，“我的事不急?！?/br>
    只是吃頓飯而已。

    ——

    簡單寒暄幾句后，寧安然告別陸沉，坐車回處里。

    盡管知道周司遠接不到消息，但她還是告訴他：【碰見陸沉，知道你去著陸場了】

    對話框依舊悄無聲息。

    寧安然收起手機，靠著椅背，望著車窗外飛逝的景物——

    “你知道航天人的工作狀態嗎？他會常年撲在項目上，完全顧不上你，不能陪你看電影、逛街、吃飯、過生日……當你孤獨時、生病、脆弱無助，連臨死時，他都可能不在你身邊，甚至連一句話，一個文字都沒法留給你?！?/br>
    “想想你的母親，再想想他的母親?！贝髦坨R的男人用最輕柔的語氣說著最陰毒剜心的話，“你確定你能接納這樣的伴侶和愛情嗎？”

    “又或者?！蹦腥藴\淺一笑，“你再想想你父親，他父親，還有他?！?/br>
    “他們會想讓你重復這樣的痛苦和經歷嗎？”

    啪嚓！

    天邊一道驚雷。

    寧安然從回憶里驚醒，手指微微發顫。

    雷聲余音悶悶地回響，她再看了眼靜悄悄的手機，把它塞進了包里。

    ——

    戈壁的天，說變就變。

    雨點在她跑進大樓的瞬間噼里啪啦砸下來。

    這個點還不到上班時間，但楊帆他們都被這驚天霹靂驚醒了。見她推門進來，楊帆舉著手機說：“正想問要不要去接你?！?/br>
    話落，視線一偏看見她手里拎著的黑袋子，目光一頓，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寧安然渾然未覺，走回座位，把包和那袋東西一并擱在桌上。

    楊帆在原地思想斗爭了一番，最終還是沒好意思問。

    外面已是瓢潑大雨。

    寧安然想到了她來基地那一天，好像也是這樣的大雨，也是在著陸場附近，不知周司遠他們有沒有帶遮雨的設備。

    正想著，程俊走了進來，對他們說，“下午我請個假，你們有事打我電話?！?/br>
    眾人應好。

    楊帆多嘴問了句，“師傅，你什么事兒？”

    “我去著陸場那邊看看?！背炭∶嫔嫌幸稽c憂色，“你師母這幾天都在那邊?！?/br>
    金瑾上回因為淋大雨后動了胎氣，在醫院里躺了足足兩禮拜，可聽楊帆說，她一出院就立馬投入到工作，還是跑外勘。

    程俊深知她的性子，不能阻止，只能全力支持，不過眼見這大雨滂沱的，他難免擔心。

    “要我陪你去嗎？”楊帆問。

    “不用，我就去看一眼，給她送幾件干衣裳?！背炭≌f。

    瞧著他匆匆離開的背影，坐在角落里的朱佳佳感嘆，“程處也挺不容易的?！?/br>
    寧安然回眸，看著窗外已練成線的雨幕，輕輕嗯了聲，“都不容易?！?/br>
    ————

    這場雨一直下到半夜，寧安然聽著雨聲，也聽著隔壁的動靜。

    其實，她知道沒有必要，因為如果周司遠回來，肯定會先聯系她，可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看看手機，生怕錯過他的消息。

    臨近12點，隔壁和手機都沒有動靜。

    寧安然拉開抽屜，注視著里面那顆藥，半晌，她輕輕合上了抽屜，給周司遠發了最后一條信息：【不等你了，我睡了，晚安】

    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

    夢里，也是瓢潑大雨——

    少年撐著傘，單手抓住她的手臂，大聲道：“寧安然，你看著我，看著我說，你要跟我什么？”

    寧安然抬起頭，看向他，可僅僅一秒就被那憤怒的眸光燙到，閃躲開，只能強調：“我要跟你分手?！?/br>
    “我讓你看著我說！”少年掐住了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掰過來，強迫她與自己對視，“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

    最后四個字，咬牙切齒，透著深深的怒意。

    下巴被鉗住住，寧安然不能動彈，只是死死抿著唇不說話。

    “你說呀！”少年虎口用力，卻在看見她皺眉的瞬間又瀉了勁。

    他盯著她不住下落的淚水，雙目一片赤紅，“他們來找過你，對不對？”

    “他們用什么威脅你？”少年鉗住她下巴的手緩緩松開，覆上她的臉，捧住，不屑地問：“是你的前途，還是我的？”

    “我說了，不要聽他們的狗屁！”他用拇指摩挲她的淚痕，“我周司遠的前途不是只有航天，我他媽也根本不喜歡航天……”

    “是嗎？”寧安然終于開了口，“那你為什么要輔修動力工程？你的研究方向為什么是高能物理？你每次去圖書館，為什么總情不自禁拿起航天類的書？”

    “周司遠?！睂幇踩蝗缢傅淖⒁曀难劬?，“你是真的不喜歡嗎？還是你根本在逃避？”

    “好，就算我喜歡?！鄙倌瓴桓隣幷?，而是強調：“我不是非要進去那狗屁系統，我可以繼續深造，可以去做純研究，甚至可以去國外，我有很多路可以選……”

    “但我沒有！”寧安然猛地打斷他，“你當然有很多路可以選，但我沒有?！?/br>
    “怎么可能？”

    “為什么不可能？”寧安然冷冷一笑，“你知道的，我從小的夢想就是做記者，但現在，因為你，他們掐斷了我通往夢想所有的路?！?/br>
    周司遠身子搖晃了下，“我們可以去國外?！?/br>
    “然后呢？”寧安然看著他，“你知道亞裔在國外媒體求職的概率嗎？你知道想坐上bc這樣的首席要什么樣的資源嗎……”

    周司遠凝著她，久久，沉聲道：“我去找他們?！?/br>
    “你不用去?！睂幇踩缓白∷?，說出最剜心的話，“我已經答應他們，只要他們能給我海外記者站的offer，我就會想辦法跟你分手?！?/br>
    少年身子搖晃了下，他不敢置信地望著她，隨后又仰頭看著天，肩膀一點點聳動，一點點笑出聲來。

    “寧安然……”少年笑望著她，雙目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原來我們9年的感情就值一張海外offer……”

    嗡嗡嗡。

    手機振動的聲音把寧安然從夢境硬生生拽出來。

    她失神地望著漆黑的天花板，好會兒才找回神識。扭頭，拿過床頭震個不停的手機。

    臨近1點，號碼被隱藏。

    腦中一個念頭閃過，她迅速接了起來，“喂？”

    “是我?！甭犕怖镉泻艉舻娘L聲和嘈雜的馬達聲，似是直升飛機螺旋槳盤旋的聲響。

    巨大的轟鳴中，他大聲對她說，“我得去趟胡爾場。你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等我回來?！?/br>
    作者有話說：

    寫這章，修這章的時候真的是——哭死我了?。。。?！

    第42章 想我沒

    翌日是個好天氣。

    大雨后的高州, 天空碧藍如洗。

    寧安然在腦中響之前醒來，翻出收藏夾里吃灰的八鍛錦跟練視頻，做了套晨起運動。

    身體微微發熱, 額頭有薄薄的汗, 通體舒暢。

    洗漱, 化妝, 換衣服，出門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