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飛升成仙之后 第5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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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明白過來他所指是什么,搖光君又道: “不過這孩子哪里受盡折磨了?我這半日都調查過了,鐘離氏這些最外層的孩子,雖說過得拮據了些,衣食住行次一點,偶爾受點小欺負,不過比起我們當年,日子過得可好多了?!?/br> 他搖了搖手中折扇,目光落在遠處樹枝上的飛鳥身上。 “要是沒有天樞將這一盤散沙的鐘離氏捏起來,這些孩子如今都會像小貓小狗一樣,被關在籠子里,這家送幾只,那家又送幾只,每日與同族相殘,余下贏的那個才能給點吃喝,像個人樣——” “也只是像個人樣而已,說到底,不過都是一個承載著他人貪欲的容器,不能有任何喜好,不能有自己私心,越是被看重,越是要滅絕一切私欲?!?/br> 昭昭微怔,腦海中又浮現出招魂柳中看到的幻夢。 幻夢只從昆吾山巔開始,在那之前,他過著怎樣的生活,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愿回憶,所以連幻夢都未曾投影。 她回過神來:“你想說什么?” 繞了這么大一個圈子,搖光君絕不會是與她閑聊。 他回過頭,望向少女道是有情卻無情的眸子。 “天樞失蹤了?!?/br> “就在一個月前,本該在瑯嬛福地閉關的他下落不明,昆吾暗中尋找了一個月,仍不見他的蹤跡,我去過瑯嬛福地,碎魂深淵瘴氣盡散,我懷疑他將瘴氣全都吸入了體內,神智受損,所以才下落不明?!?/br> 這個消息猛然在昭昭腦海中炸開,她一時間思緒一片空白,緩了一會兒才道: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為何這么做……”搖光君笑著搖了搖頭,“謝姑娘,當真不知嗎?” - 夜深,南洲神農宗。 山門外守山的修士打了個長長的哈欠,長夜無趣,平淡得叫人昏昏欲睡,他正要靠著山門偷懶小憩時,忽而聽到一聲風動。 “——什么人!” 一聲重物墜地的響動。 守山弟子對視幾眼,立刻做好隨時啟動最外層護山陣法的準備,緩步朝地面那個漆黑的身影走近。 離他尚有一段距離,只見那身影動了動,氣若游絲地起身。 他身上的法衣倒是名貴,不過銀發下,那張臉被塵土和血污籠罩,不像個仙君,倒像是個落魄乞丐。 弟子上前問:“深夜來我神農宗,所為何事?” 那人呼吸輕緩,眸色冷凝,聽了這話并不言語,只丟了個錦囊到他們腳步。 弟子撿來一看,是一袋子上品靈石。 “原來是看病的?!?/br> 弟子們松了口氣。 不怪他們警惕,實在是這人雖然滿身血跡傷痕,但氣勢卻全然不像一個重傷之人,反而像是來殺人似的。 “道友請隨我入內,”弟子召出一個簡易擔架,示意他躺上去,“時辰太晚,道友稍等片刻,會有神農修士為您療傷……” 他瞥了一眼擔架,身形搖晃地徑直朝前走去。 “讓你們掌門來見我?!?/br> 那弟子始料不及:“誒你這人,大半夜好心救你,還挑起來了,真以為我們神農宗缺你這點靈……” 他身后弟子忙拽了拽他衣袖。 “一念劍,他腰間那個,是一念劍?!?/br> 在修界,一念劍之名幾乎比道君本人還要令人聞風喪膽,那弟子臉色一白,連忙撒腿就往掌門的主峰而去。 一炷香后,天樞道君被戰戰兢兢的神農宗弟子送至主峰。 “呵呵呵……不愧是一念劍,劍主都已經這般模樣了,也能替劍主威懾四方,將我那幾個膽小的小弟子嚇得夠嗆啊?!?/br> 神農宗掌門解蠡抬眸打量著眼前的銀發道君。 半晌,他道:“竟退了整整一個大境界,怎會如此?” 一身鮮血淋漓的青年緩步走向解蠡,盡管渾身經絡如碎裂般痛楚,但他面上仍平靜無波,極慢地行至他面前,坐下。 “可有辦法醫治?” 解蠡擰緊眉頭,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他抬手以靈力為絲,纏住他腕間脈息,另一只手以指點在他眉心,探入他體內經絡。 這一探,卻讓他極為意外。 “你經絡無礙,內丹穩固——不是交戰中受的傷?” 蒼白的唇動了動,答:“不是?!?/br> 解蠡想問他那是怎么回事,但見這位道君雖神色平和,眼神卻帶著幾分警告威懾,便歇了刨根問底的心思。 撤回懸絲,他叫來小弟子取寒冰銀針。 神農宗的寒冰銀針乃一種極為高深難控的神器,歷代幾乎只有掌門才能掌握。 銀針如冰晶,解蠡盤膝闔目,cao控銀針倏然刺入他頭顱之中。 靈力順著銀針走向,在天樞道君的識海靈臺中聚而又散,似乎是在尋找什么。 解蠡額間漸漸冒出汗珠。 隔了許久,他復而睜開雙眼,這一次,解蠡的神色比天樞道君剛進來時還要凝重得多。 棘手。 這還不如交戰受傷呢。 “如何?” 冷若琉璃的眸子平靜地望了過來。 解蠡冷然一笑:“如何?神識一分為二,勢均力敵,兩相博弈,一念劍變成三心二意劍,你不跌修為誰跌?” 神識對于修士來說何等重要。 尋常用來探查外物,放出一絲一縷,若是被人截獲都會遭受反噬。 他可倒好,自己把自己劈成了兩半。 要說只從主體中抽離一部分神識,倒也不會妨礙什么,只是他分得太過完美,竟正好導致兩方勢均力敵。 這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結果。 但他堂堂修界第一人,明知此舉危險,還偏要強行剝離神識,也不知道他那神識是生出了什么讓他生厭的東西,才寧可冒此等風險也要把自己搞得四分五裂。 他好似沒有聽到,語調淡然地問: “我問你如何解決?!?/br> 解蠡不語,眼看兩方僵持,解蠡的弟子忍不住在中間打圓場。 “道君也不必擔心,這畢竟不是什么傷筋動骨的外傷,只是神識分裂,想要劍心歸一,修為恢復,其實關鍵還是在道君自己……” 他垂眸看向那弟子,忽明忽滅的眸光中,閃爍著某種晦暗情緒。 “是要我毀掉那部分神識?” 解蠡聽了差點沒厥過去。 他怎么不說砍掉自己半邊腦瓜子呢! “不不不,”那弟子忙道,“神識何等重要,怎可輕易毀去,道君莫要開玩笑?!?/br> “那要怎么做?!?/br> 弟子抬眸瞧了他一眼。 “斗膽一問,道君為何要剝離那部分神識?” 天樞道君唇畔淡笑微凝,問: “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自然重要,如今道君修為大減,皆因心中所念南轅北轍,水火不容,道君若不坦然面對自己心中所求,而執意以剝離神識這種方式飲鴆止渴,遲早會引發不可預料的后果——” 南轅北轍,水火不容。 他默默在心中咀嚼著這幾個字,良久才道: “我從神識剝離出的,是對一個女子的情意,它本不屬于我,我將它從我本體中剔除,又有何不妥?” 解蠡也聽聞道君失蹤三年,曾與一凡女成婚之事。 他意味深長道: “一時的情意或許不屬于你,可若它從你神魂中源源不斷,生發而出,這一份情意,又該歸于誰呢?” 腦海中,不期然地浮現出少女一步步走過離恨天長階的模樣。 她與靈山巫女對峙時的模樣,還有在瑯嬛福地中,她以神農道修士之身戰斗時的姿態。 少女那灼熱的、莫名其妙的愛慕,那無論如何摧折,也仍能野蠻生長的生命力。 空蕩蕩的容器中,充盈著什么,又有什么要呼之欲出。 “承認吧,道君,道心之所以堅不可摧,在于心念合一,你心有雜念,不肯承認,別說恢復修為,遲早退步回一個筑基修士?!?/br> 解蠡看著緩緩掀起眼瞼的青年,那總是顯得寡冷無情的雪睫微顫,似有動容。 銀發道君頓了幾秒,輕笑道: “庸醫?!?/br> 解蠡:? 夜色如晦,遍體鱗傷的天樞道君走出了神農宗。 神農宗無法解決他的問題,沒關系,他如今修為在妙本道十二境,仍是這修界數一數二的強者。 明月高懸,他抬頭看向南方。 昆吾仙境就在北邊,朝著那邊,天明時便能回去。 他會回到昆吾仙境,服下忘卻前塵的丹藥,只要將一切歸零重來,他便可徹底抹去謝蘭殊的影響,回到心念合一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