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言 第4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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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頭,話語含糊在嘴邊:“那就……為我阿阇梨,教我祛邪見,帶我赴極樂?!?/br> -------------------- 以邪相入正法:出自《維摩詰經》,有點“酒rou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的意思,以邪法證入菩提正法。 彼師所墮,汝亦隨墮:出自《維摩詰經》,大概就是,你要度一個邪魔,首先就是要去到他身邊,奉他為師,跟他一樣修邪法,這樣才能更好地度化對方。 佛魔無二,唯心所造:出自《維摩詰經》,字面意思。 阿阇梨:佛教里的楷模之師。 邪見:不正之執見。 對“犢鼻褲”感興趣的可以搜下“黎族犢鼻褲”。 第47章 今晚不過來嗎? 我與摩川一前一后走著,到了車邊,我拉開后排車門,回身去接他手上的背包。他瞅了我一眼,腳步方向一轉,坐進副駕駛座。 我訕訕收回手,摸了摸脖子,有些好笑地鉆進后排。 昨天多快樂,今天早上看到兩人褲子上的痕跡時就有多尷尬。雖然早已干涸,但有點智商的人都能看出那白斑是什么。 摩川也不知怎么跟索蘭說的,要來了袋子和背包,將兩套睡衣都裝了回去,可能實在太羞愧,他一個早上都沒怎么理我,像是在為我昨天引誘他破戒的行為生悶氣。 “那咱們就直接回棚葛了?”雷朗發動車子,久等不到摩川回應,疑惑地朝旁邊看去,“頻伽?” 摩川扣好安全帶,豎起食指貼唇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后朝對方擺了擺手。 “這是……”雷朗驚訝道,“怎么突然止語了?” 眼看摩川眉心痕跡更深,臉色又不太好看,我忙替他解答道:“昨天你們頻伽夢到山君了,山君問他前兩天下那么大的雨,都落石了,為什么還不替厝巖崧的百姓消災祈福?這不,頻伽一早起來就修上‘止語’了?!?/br> 摩川聽我胡說八道,稍稍回頭瞪了我一眼,我錯開視線,眼神飄忽地看向窗外。 “原來是山君托夢。嚇我一跳,還以為是索蘭他們招待不周?!崩桌收f著,緩緩倒車。 “沒有,怎么會?!蔽医迪萝嚧?,朝站在門口目送我們的索蘭一家揮手道別,“回去吧!再見!” 副駕駛的車窗也跟著降下,摩川無法出聲,只是像我一樣揮手與眾人道別。 清晨山間的空氣濕潤而涼爽,雷朗車速很慢,這樣使得完全降下車窗風也不會很大。 被落石堵住的山路已經清理完畢,只是兩邊還有一些細小的碎石存留。一面是陡峭嶙峋的山壁,一面是幽深下陷的河谷。青綠色的河流蜿蜒在灰黃的河床上,遠遠看著,就像一條蟄伏的巨龍。 我靠著窗戶,欣賞著窗外的景色,忽然聽到前排傳來一陣嘹亮高亢的陌生音符。 湊上去一看,只見摩川唇前抵著一截跟小臂差不多長的雪白笛子,那些婉轉悠揚的聲音,就是從里頭出來的。 “這是什么?”我從未見過這種樂器,仔細看,可以看出是用某種動物的骨頭做的。 “鷹笛,禿鷲的翅膀骨做的。能模擬鷹的聲音,是咱們族的傳統樂器之一?!崩桌侍嫖医饣?,“昨天我和頻伽去一葡萄種植戶家里的時候,他家老爹爹硬是要給頻伽的。對方是我們這塊少有還會做鷹笛的手藝人了,可能也是想通過這種方式感謝頻伽?!?/br> 鷹笛?怪不得聽著仿佛生來就存在這天地間,有種奇特的自然之力。 摩川吹了一會兒,沒再吹了,往后遞給了我。我新奇地接過,這看看那摸摸,甚至還放在唇前試著吹了下,結果吹出來的音特別奇怪,就像在吹一段空心的竹子,只有氣音。 我知道笛蕭這一類的樂器,光是吹出聲就要經過長時間的練習,自知天賦有限,看過后又將鷹笛還給了摩川。 只是將笛子隨意地抵住下唇,充滿異域感的旋律便不費吹灰之力地流淌而出。 恍惚間,我好似看到一只展翅的蒼鷹俯沖著劃過河谷,朝著遠處飛去。 “吹得真好,什么時候也教教我吧?”副駕駛座靠車門的縫隙比較大,我趴在椅背上,避開雷朗的視線,右手悄悄伸到前面去鬧摩川。 笛聲扭曲了一瞬,他深吸一口氣,放下笛子,裝作若無其事地一把抓住我在他腰間作亂的手,緊緊握住。 那只裝著我和摩川“犯罪證據”的背包最后被他帶回了神廟,第二天我去找他,看到那兩套衣服被好好晾曬在后院,又過一天去看,已經不見了。 我問摩川衣服呢,他在紙上寫道:“洗干凈讓昆宏屠送回去了?!?/br> 我盯著那行字,調笑道:“送回去了?我還以為你要毀尸滅跡呢?!睋沃珟灼劢?,“頻伽珍貴的第一次,好可惜,應該留下來唔……” 他直接一巴掌糊在我臉上,將我推坐回去,接著力透紙背地書下兩個大字。 “不可?!?/br> 從左昌回來后,他止語了幾天,就拒絕和我親熱了幾天。 盡管我自認為不是一個以下半身思考的人,可一再被他推開,多少也有點脾氣了。 我前二十多年過得清心寡欲猶如苦行憎就算了,憑什么如今有了對象還要忍? 視線向上,落在一旁鹿首人身的金色神像上,我語氣不善道:“你怕祂?” 摩川垂下眼,避開了我的目光。 這和默認有什么區別? “為什么?你以前不是說信仰不是迷信嗎?”我仔細觀察他的表情,心中猝然升起一個念頭,“因為我嗎?” 曾經聽過這樣一句話:再堅定的無神論者,絕望時也會祈求神靈的庇佑。 當我于雪山遇險時,當層祿人說出那是山君的懲罰時,當他終于在山上找到我時,他的信仰是否也就此發生了改變? 所以他才會三步一叩,為自己魯莽的言行,為山君的開恩,為我能夠平安無事,跪拜了上千節臺階? “那是意外,和你沒有關系?!笔终瀑N住他的面頰,拇指摩挲著他眼下的肌膚,我用當初安慰孫曼曼那套說辭安慰他,他卻明顯地并沒有聽進去。 扯開我的手,他低頭再次在紙上寫字:“我知道你在‘鹿王壽誕’那天晚上來過?!?/br> 我一怔:“你知道?” 他將紙拿回去,調轉方向接著寫道:“那天我因為你的到來和山君發了脾氣,說錯了話。但不是你的問題,是我?!?/br> 他停頓片刻,補上:“是我還不能過自己這關,和你無關?!?/br> 下午神廟里忙碌起來,信眾一個接一個,我待著也不大合適,就同摩川打了個招呼,回研究院了。 我本來只是五一來徒個步,結果遲遲不回海城,林薇安身為下屬,特地發消息關心我,問我什么時候回去。 【老大,好多合同文件等你回來簽呢,另外那些來應聘的,我初篩了一下,但最終決定權還是在你手上,你不回來,人就定不下來啊?!?/br> 我嘆了口氣,確實,一直不回去也不是個事兒啊,我的事業還在海城呢。 【就這幾天回去,這些天辛苦你了?!?/br> 才發完消息,一個陌生電話就跳了出來。 我接起來一聽,竟然是柏齊峰。 “你怎么給我拉黑了?要不是陳菀打電話來罵我,我都不知道你媽已經……”他嘆一口氣,像是痛惜,“我跟你好歹父子一場,再怎么樣都是血親,你有必要這么恨我嗎?” 菀姨還是沒忍住,把我媽過世的消息告訴了柏齊峰。我明白她是想讓柏齊峰心里有愧,良心不安,但她還是不夠了解這老小子。 他才不會反思自己,他道德感這么強,當初也不會出軌。 “有話說話,快點?!蔽依渲曇舸叽偎?,完全沒有跟他探討父子情的打算。 柏齊峰一噎,這才說了重點:“我想去祭拜一下你媽?!?/br> 我笑了:“你是不知道擊竹寺怎么走嗎?要祭拜你就自己去啊,怎么,還得我攙著你去?” “我……我就想著你要是也去,咱們可以一起去?!?/br> “別了!”我嚴詞打斷他的妄想,“沒空跟你整這些父慈子孝的戲碼,要去你自己去,我沒空?!闭f著不等他再說什么就掛斷了電話。 他才不是發自真心地想去祭拜江雪寒,不過是借故重新與我建立聯系,以此在我面前扮演一個有良知的父親角色罷了。 我雖與他從小不親近,但好歹也是他的種,他想什么,我怎會不清楚? 被柏齊峰一攪合,心情完全掉到谷底,不想把這些負面情緒帶給摩川,我晚上就沒去找他,自己一個人留在房里畫圖。 “鹿王壽誕”上那套黃金瓔珞衣實在令我印象深刻,不自覺地,就以它為靈感設計了一條蘇托爾項鏈。 蘇托爾項鏈特指帶有吊墜或者垂穗的長項鏈,長度一般到腹部,可以多種方式佩戴。吊墜向前戴或者向后戴垂在背部,甚至可以在脖頸間多繞幾圈形成錯落有致的疊戴。是一種經典又復古的項鏈款式。 金色的細鏈互相纏繞,合成一股,上頭點綴著一顆顆細小的野生珍珠,中央十紅色的尖晶石吊墜,不用鑲嵌工藝,而是直接將它放置到由鉆石和黃金打造的“籠子”里,最下面,是底部串上紅寶石串珠的黃金流蘇。 不滅。 電子筆在設計稿空白處寫下兩個字,我仰頭活動了下自己僵硬的脖子,看了眼時間,發現已經十一點多,而且摩川在兩個小時前還給我發了信息。 【今晚不過來嗎?】 “轟”,有什么東西在腦子里炸開,我一下子站起身,抓了外套就往外沖。 二錢這陣子已經很習慣我半夜外出了,聽到動靜依舊在自己窩里呼呼大睡,出來都不出來。 我一路跑向神廟,到門口時,見門落了鎖,毫不猶豫就選擇了翻墻。 “摩川,是我?!?/br> 輕輕敲了敲摩川的窗戶,過了會兒,屋里頭的燈亮了。 窗戶上投出一個清晰的身形,往門的方向移動。 我意會,繞了半圈,來到大殿門口,摩川果真很快就給我開了門。 “吵醒你了?”他肩上披了件外袍,里頭只穿了單薄的內衫,看著應該是睡下被我吵醒的。 他搖了搖頭,往一邊讓開,示意我進去。 “不進去了?!蔽揖褪强吹侥菞l信息一時心動難耐,這才沖動跑過來,如今差不多頭腦冷靜下來了,便覺得自己實在欠妥。 這么晚了,過來也就是看他一眼,還影響他休息。 “你繼續睡吧?!闭f著,我湊近他,本想要一個晚安吻,卻被他抵著胸膛制止了。 這也不行??? 我嘆了口氣,無奈地退而求其次,牽起他的手,親了親他的指尖:“你還推開我?我可跟你講,我后天就回海城,你以后想親也親不到了?!?/br> 我本來就是說笑的,親完手便要松開,誰想那修長的五指突然收力,將我的手指牢牢攥進手心。 那力道抓得我甚至有些疼痛。我錯愕地抬頭,就見摩川不敢置信地瞪著我,漆黑的眼眸中仿若燃著兩簇怒焰。 “怎么……”我才說兩個字,摩川房間的方向就響起一串“嘀嘀”聲,像是某種計時器到時間了。 算了下,現在差不多要十二點了,難道是摩川止語的時間到了? 而就像是印證我心中的猜測,摩川果然在下一刻開口說了這幾天以來的第一句話:“我不和你做那種事,你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