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ㄅ鞯膫涮ニ麐?第41節
蒲予暉主動去開水間接水,泡茶……這種場面任誰看了,不都覺得蒲予暉才更像是顏暮的兒子,自己則是個遠道而來的客人。 “喝水嗎?” 沈玨眉眼低垂,搖了搖腦袋,“不用了?!?/br> 這一聲倒也不是因為客氣,他覺得他沒臉接過。 他原以為自己的職責不用承擔的話,是個正常人,都應該高興不成。他馬上就應該回江城和那群狐朋狗友玩樂去了,也不用管沈光耀安排的課程,也不必理會自己mama這里是不是早有其他的“兒女”……他只需要繼續沉迷在玩樂,縱情放肆,管這些干什么。 撫養權的事,不說就不說唄,算上今天電梯這破事,橫豎晚上回家罰站半夜。 但沈玨還是納悶。 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mama,沈玨憋不住話,破口說出來,“媽,你住院這件事不應該最早通知我嗎?” 蒲予暉倒水泡茶的動作一滯。 在場的人誰也沒想過沈玨會這么問。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原先就對顏暮的事不上心,按理說顏暮是有資格問他為什么來這么晚的,可是他卻搶先一步開了這個口。 顏暮卻心平氣和,“沈玨,我想我沒有事事通知你的義務?!?/br> 沈玨這下心底的希冀徹底落了空。 “我也不想麻煩你?!?/br> “可以麻煩的?!鄙颢k斬釘截鐵道。 這話在此之前,換沈玨自己都不信,他并不了解顏暮的身體狀況,但是比起蒲予暉和林微微,他覺得身在此處,理應照料顏暮的人應該是自己。 他資質平庸也不出色,為人貪玩又任性。 但他也算明白最起碼的道理,也許一開始來這里他的確不懷好意,想方設法讓顏暮帶著他一起離開那個家,等他親眼看見顏暮以及在她身上的儀器的時候,他有所觸動,并愿意以家人的身份守在這頭。 可是,他的mama幾乎臉上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出口謝絕,“我不需要?!?/br> 他知道憑借著這幾個字眼絕對無法說明mama的冷血,但是這種被拒絕的體驗猶如當頭一棒。 沈玨的大腦深處一片迷霧。 他試圖挽回自己所剩無幾的顏面道,“我本來也很忙的,江城有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才剛剛放暑假,而且我一點也不喜歡醫院的味道……” 早在被安排中藥之前,沈玨就很想要再去試探一下顏暮身上的母愛還殘留幾分,但事實永遠讓人措手不及起來,顏暮像是徹底沒了執念,對自己那些年的管教也不復存在,只是不咸不淡地囑咐道,“那你路上小心些?!?/br>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沈玨覺得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沒有挽留,沒有牽掛,僅僅是一句尋常到沒有感情的關心,這不足以支撐他繼續嬉皮笑臉下去。 他身上為數不多的優點大概就是臉皮厚了。 “我明天去玩也來得及的……等他們走,我再走?!?/br> 這時候他唯一的辦法就是死皮賴臉地繼續呆在這塊兒,萬一母親想來想去還是自己親生的最貼心呢。 很快,就連沈玨自己也否認了這個念頭。 他要是說實話有自己這么個兒子,使喚不上,說兩句就難受要使小性子,那他自己都不愿意搭理,他看著病床上玩笑過一陣子又重新躺下的顏暮,只見微微調節好了室溫,蒲予暉則是細致地搖好了病床,并且又重新擺放好床頭柜邊緣的東西。 好吧,他是真比不上了。 事不宜遲,顏暮既然要睡了,他看著樣子另外兩位也都快要被他熬走了,卻聽見蒲予暉在他耳邊壓低聲音道,“我有話要對你說?!?/br> 沈玨被他拉扯到醫院走廊的盡頭。 他今天可沒有什么好脾氣。 沈玨一上來對人家蒲予暉劈頭蓋臉就是一通,“我媽的事跟你有什么關系?” “你知不知道顏姨做的是有關什么的檢查?” 那個曾經從來不愿意和人起沖突的蒲予暉這時候也絲毫沒有避讓他的鋒芒,而是直接正面剛了。 “是心臟?!?/br> 蒲予暉逐字逐句地告訴自己。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一個人在什么情況下才需要檢查心臟……” 這些話不言而喻。 沈玨就算是個愚蠢的大男孩,也該明白,是母親不幸福的婚姻,是她這些年在家里的cao勞,以至于她才迫不得已到醫院來檢查自己的心臟。 可是,就算到了這會兒功夫,他心底里落空最大的,是自己沒辦法在法律上和沈光耀一干二凈了。 他全然忘了問一聲,到底是哪里的毛病。 這就是他千里迢迢跑來探病做的事。 哪怕人進入了夢鄉,到了半夜里,沈玨都幾乎感受到了會有一個聲音環繞著他,喊他“做個人吧”。 當下的沈玨卻沒有那樣的覺悟,他心懷不滿,“如果你們不在的話,我肯定會過問的,是因為你們……” “沈玨,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這么容易地推在別人身上,明明是你自己的疏忽,卻怪別人太用心嗎?”蒲予暉保持著他的冷靜沉著,“我可以和你發誓,我以后不會拿顏姨的一分錢,但是如果你的孝心不過爾爾,那我也不介意替你履行責任?!?/br> 未來他們母子愈發疏遠的場景近在眼前…… 一切都變得令人無法接受起來。 而沈玨無力地下電梯前,又下意識的回到顏暮的病房門外,而這一刻,他再度撞見了沈光耀。 …… 沈光耀的一只手原本正打算輕叩了病床門。 卻在叩響之前,見到了落魄潦倒的沈玨,方才滿是少爺氣的拽的要命的沈玨這會兒跟個xiele氣的皮球似的。 沈光耀的問候總是如此,“怎么,又來你媽這里來哭鼻子?” “她在午休?!鄙颢k吭聲。 “我知道,”沈光耀收回他的手,他躡手躡腳地進去,看了一眼顏暮正在熟睡時寧靜的面容,確認無誤后才真正從房間里撤退出來。 沈玨估摸著自己已經逃脫不了沈光耀的制裁,試圖辯解道,“爸,剛剛電梯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關了?!?/br> “你說謊話的時候總愛摸鼻子,是怕我不知道你在說謊嗎?” “我本來也要去醫生那里看她的體檢報告,”沈光耀薄涼的氣息飄在醫院的上空,“又不和你同路,也不知道你在緊張些什么?” 沈玨下意識感到后背發涼。 就連那個與他mama夫妻關系徹底破裂的沈光耀看上去也像極了要來為她做些什么。 全世界唯有一個他對自己mama的身體全無關心。 沈玨弱弱地問,“mama……她還好嗎?” 沈光耀并沒有回復這愚蠢的問題,他今天特意約來了專家匯合,大概要在今天晚上十二點的時候聚集在江城,最后可控的數據要根據二十四小時動態心電圖來判斷。 而在專家們趕來之前,他也已經和這家醫院心內最有名的何醫生聯系過了。 對于不經事的沈玨,他唯有一句,“小孩子別管大人的事?!?/br> “mama一定沒有什么事的,我覺得她平時看上去就挺陽光健康一人……” 沈玨一路上都在自說自話,念叨著這些重復又毫無意義的話。 最后,他完完全全撇開顏暮生病的可能,反而對他拋下工作,主動來探望的行為表示了費解,“你該不會真以為mama有什么事吧?!?/br> 小孩臉上憂心忡忡,刻意說這些怕他過分自信道,“爸,我覺得生活不是電視劇,不存在什么我媽得了重病為了不讓你傷心,所以才離開的戲碼……” “用得著你說?” 沈光耀也不曾這么想過。 如果她要是真有什么意外,那他活著跟死了又有什么區別。 當然,他篤定顏暮沒什么大事,不然也根本用不著真拿走他手上這么多現錢。 “要不,爸爸你也回家吧?”這一次,沈玨事真情實感不想讓沈光耀擾亂他mama的生活,他做不了其他的事,將沈光耀引走就變成了他的分內之事。 “不走?!?/br> 他父親的腳步雷打不動。 可是,當真的有新的人過來探望他的mama顏暮的時候,他親眼目睹父親臉上的顏色瞬間變了。 如果對比之前和自己之間至多算得上一陣毛毛雨,那這會兒更像是一場成人之間的腥風血雨。 他的父親挑釁在前,“黎柯文,你那幾艘破船上的貨還沒卸下來嗎?” 這位叫“黎柯文”的叔叔卻依舊保持著他儒雅的笑,氣定神閑的神色不減半分,“沒卸完呢,這幾天沈總要是有大把的時間,大可親自跑去我的碼頭幫忙?!?/br> “我可沒這么空?!鄙蚬庖Y束了這一茬話。 他轉而不動聲色地提醒,“我的意思是如果這邊的事處理得差不多了,如果我是你,我會有自知之明地早點離開?!?/br> 黎柯文今天來索性也沒了顧忌,他松了松衣袖,一副奉陪到底的樣兒,“同樣,我認為我不會是前腳剛離了婚,后腳眼巴巴地想著霸占自己原來位置不走的男人?!?/br> 他們之間的互嗆很是囂張。 就連沈玨聽了也不由避開著與己無關的戰火??衫杩挛脑捯魟偮?,卻摸了摸他的腦袋,他緩緩地挪開原本在沈光耀身上的眼神,對自己算得上長輩一般的儒雅隨和,他彎下腰,刻意叮嚀道,“學什么都好,可別學你爸?!?/br> 要不是在醫院,沈玨懷疑他爸可就不是當面翻臉了。 沈玨拉扯住沈光耀的衣角。 男人徑自走入顏暮的病房,輕手輕腳地提了一把椅子,一言不發地坐在顏暮的床邊。 他手上熟練地用著削皮刀,蘋果皮連成一長條弧度完美的曲線,從未中斷。 沈玨反射弧有些長,直至別的男人已經進門守在他母親顏暮的身邊了,沈玨這才意識到父親和對方敵意都這么深的原因。 沈光耀有意阻攔,卻因為身陷醫院,不便制造出動靜來。 他悶悶不樂地說,“我去醫生那里問個話?!?/br> “我也去?!?/br> 仿佛渾身上下的良知都在提醒著沈玨無法坐視不理。 他一路小跑,跟在沈光耀的身后。 他跑過醫院高低不平的石子路,聽見樹蔭下一位女兒為父親的哭聲和祈禱,見到在輪椅上恨不得徹底砸斷自己的腿、最終在家人的攙扶下又踉踉蹌蹌重新站起來的歡笑。沈玨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在生死面前的渺小。 沈玨拼命地奔跑在沈光耀的屁股后頭。 路旁不知名的小花鮮活而又動人,只是他眼底從來沒有注意過這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