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攻上位合集 第202節
“禮秋?!卑灿竦穆曇繇懫? “我叫禮秋?!?/br> 季明里唔了一聲,心里默念一遍禮秋。 他不知道是哪個禮、哪個秋。 安玉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又說:“止乎于禮的禮,秋天的秋,薛禮秋?!?/br> 薛禮秋。 季明里再也堅持不住,意識下沉,黑暗入侵了他的感官世界。 自從腿傷好了之后,季明里又能一覺睡到大天亮,他睡眠質量良好,很少多夢驚醒。 可這次睡著并未很快醒來。 他做了一個夢。 夢里的他似乎飄在空中,以旁觀者的姿態俯視床上一個蒼白虛弱的男孩。 男孩約莫七八歲的年紀,長有一張分外精致的臉,烏黑的眼眸像葡萄一樣水亮,常年病魔纏身和與藥為伴的日子磨光了男孩身上的活力,男孩時常望著床頂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夢里的時間非?;靵y,眨眼過去十幾天,男孩依然躺在床上,屋里每天有人進出,都是照顧男孩的婆子和丫鬟,男孩的父母從未出現。 有天下午,男孩望著從窗外誤闖進來的蝴蝶,聲音嘶啞地詢問丫鬟:“珍珠,我何時能好?” 丫鬟跪到床前,趴在床邊,小聲寬慰:“少爺的身子正在好轉,也許趕明兒就能出去了,咱們再堅持一下好嗎?” 蝴蝶在屋內飛舞,像是發現自己進錯了地方,翅膀翩飛,迎著陽光又飛出了窗戶。 男孩的目光追隨到了窗外。 窗外陽光正好,一束斜陽越過窗臺落到屋內的地板上,可以看見緩慢飄動的細小塵埃。 “春天過了?!蹦泻⑤p聲地說。 “是啊?!毖诀哂行﹤?,眼眶微紅,“少爺,明年春天咱們一定能出去,少爺要快快好起來,我們做了好幾個紙鳶,就等著少爺和我們一起放紙鳶?!?/br> 男孩收回目光,看著丫鬟不知何時淚流滿面的臉,從被褥底下伸出一只手,想替丫鬟擦拭眼淚,可他沒有力氣,只能笑笑:“好?!?/br> “好少爺……”丫鬟自個兒用手背抹去眼淚。 傍晚到來,一個錦衣華服的男人匆匆走進屋子,他并未卸下一身疲憊,眼里都是勞累過后泛起的血絲。 男人身后跟著一個滿臉急色的美麗女人。 他們便是男孩的父母。 “禮秋?!迸寺氏茸酱策?,從被褥里牽起男孩的手,“娘回來了,近來可好?” 男孩懂事地點頭:“娘,我有在好好喝藥?!?/br> 女人摸摸男孩的額頭,又摸摸男孩的臉,從頭到腳地確認一遍,確認男孩沒事,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少爺最近如何?”女人詢問一旁的婆子,“大夫可有說些什么?” 婆子回答:“大夫還是說得細細養著,等哪日把身體里的毒都排出去了,少爺便能起來了?!?/br> 女人聞言,眼淚簌簌而下。 男孩起不了床,除了如廁被婆子攙扶著,其他時候都在床上呆著,即便用膳也在床上。 晚膳是男人和女人陪他吃的,女人手里端了一碗蛋羹,用小銀勺一點點地挖,吹涼后喂進男孩嘴里。 男孩沒有胃口,不想吃東西,可碗端在女人手里,他不想掃女人的興,逼著自己一點點地吃。 快吃完時,男孩忽然哇地一聲,側頭把方才吃進去的蛋羹都吐了出來。 男人和女人大驚失色,連忙讓婆子把大夫叫來。 女人不顧枕頭上的污物抱緊男孩,男孩還在吐,吐完蛋羹后吐血,大口大口的血如流水一般從他喉嚨里涌出來,打濕了女人胸前的衣服。 男孩幾近昏厥。 “禮秋!”女人崩潰地喊,“禮秋!” 男人也兩眼血紅:“禮秋??!” 季明里猛地睜開眼睛,眼前已是一片光亮,屋內窗戶沒關,陽光大片大片地從窗外落進來,落到地板上,把空氣中的細小塵埃照得無比清晰。 有那么一瞬,現實和夢境重疊,季明里以為自己還在夢里。 他怔愣起來,想要起身,可手被什么東西壓著。 扭頭看去,看到了安玉沉睡的臉。 安玉的腦袋枕在他的手臂上,整個人跟花骨朵似的蜷縮起來,在他的臂彎里找到一處合適的位置,臉頰貼著他的胸口。 季明里環視一圈,發現他在自己屋里,睡在自己床上,只是此時此刻床上多了一個安玉。 安玉的眉頭幾乎擰成一個結,仿佛正在做著噩夢,表情很不安定。 季明里猶豫了下,沒有把人吵醒,默默在床上躺平。 他開始思考方才的夢。 方才的夢和以往的夢很不一樣,以往的夢多是醒來就忘,而且他從未夢得如此清晰,連夢里每個人的名字和長相都一清二楚,簡直不像在做夢,像是以旁觀者的角度圍觀了男孩的那段時日。 對了,那個男孩就是安玉小時候,可在夢里換了個名字。 禮秋。 所以安玉不是安玉,而是一個名叫禮秋的人。 禮秋的衣食住處明顯的是富貴人家才有的待遇,光是在身邊伺候的婆子和丫鬟加起來就有十多個,這可不是出生鄉下的安玉能有的成長環境。 那么—— 禮秋是誰? 禮秋為何要代替安玉? 真正的安玉去哪兒了? 以及最重要的—— 方才的夢究竟是真是假?若是假的,以上所有疑惑都可以劃掉了。 季明里昨晚喝了太多的酒,腦子還不清楚,想了一會兒只覺頭疼,他單手揉著太陽xue,從亂如麻的思緒中勉強理出一條重點。 他只需查一下世上有無禮秋這人即可。 若有的話,再查安玉的過往,禮秋與安玉是否有過交集,順藤摸瓜地查下去,總能找到一兩條線索。 季明里閉了閉眼,放棄思考,讓大腦放空。 又躺了小半個時辰,敲門聲突然響起。 “老大?!崩疃训穆曇粼陂T外響起,“你起了嗎?” 季明里沒有吭聲。 “老大老大老大!” 季明里忍無可忍:“安靜,還在睡覺?!?/br> 李二壯的聲音戛然而止。 不過安玉已被吵醒,把臉埋到他的胸膛上緩了會兒神,然后慢吞吞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起來了?!奔久骼镎f。 “嗯?!卑灿袢嘀劬?,未束的黑發如瀑布一般散在肩后,在他的動作下落到胸前,他的聲音有些嘶啞,“該起來忙了?!?/br> 季明里愣了一下,他想到了夢里的男孩。 男孩說話的聲音一直都很嘶啞,和這會兒的安玉十分相像。 他仔細看著安玉的臉,越發肯定那個名叫禮秋的男孩就是安玉。 門外的李二壯等了半天,沒等到門開都要走了,誰知剛轉過身,門嘩地一下開了。 一臉睡意的安玉從里出來,瞧見李二壯,順口吩咐道:“今天你去山下的一個典當行里找個人,等會兒我把地址和暗號告訴你,若談妥了,從裴家拿來的東西都經那人之手賣出去?!?/br> 李二壯還沉浸在安玉竟是從自家老大屋里出來的震驚當中。 半晌,他找回自己的聲音:“哦,好……” 宴席一過,浪浪幫派又開始忙了,茶棚那邊是重點,得早些把客棧修起來,按照安玉的意思,可以把“望京”的名號打出去,沿著官道多開幾家茶棚,等受眾穩定,再將茶棚開到豐陽縣或者長嶺縣里,茶棚變為茶舍或者茶樓都可,只要保留“望京”二字。 所有規劃都離不開錢,安玉重新清點了浪浪幫派的庫房,該賣的賣、該留的留,將現錢分為幾個部分,每筆收入和支出都得嚴格記錄。 庫房里,安玉坐在木桌后面,以季明里為首的李大壯和周貴一群人擠成一團,由于庫房面積有限,他們連凳子都不能坐。 “我剛說的,你們都記清楚了嗎?”安玉問。 回應他的是一片稀稀拉拉的聲音:“記……清……楚……了……” 安玉停下翻看賬本的動作,抬眼看向對面的一群人。 一群人瞬間打了個激靈,趕忙補充:“記清楚了!” “態度不要散漫?!卑灿裾f了一句,這才垂下視線:“李二壯?!?/br> “在在在?!崩疃雅d高采烈地從人群里擠出來,笑得那叫一個狗腿,蒼蠅搓手地湊到桌旁,“安公子有何吩咐?” “我讓你聯系人的事辦好了嗎?” “辦好了辦好了?!崩疃颜f,“早就辦好了?!?/br> “嗯?!卑灿裾f,“后面按照原計劃來?!?/br> “好嘞!” 安玉又吩咐了李二壯好幾件事,李二壯聽得認真,還拿筆在冊子上記了幾下。 后面一群人便眼巴巴地望著。 好不容易望到安玉把事情吩咐完,他們也領了別的吩咐散了。 季明里一個幫主夾在一群人中走出庫房,來到外面的空壩上,他聽到了李大壯等人長吁短嘆的聲音。 “唉,我們幫派終于有點幫派樣了?!?/br> “是啊,之前我們哪兒像幫派???簡直像抱團取暖的一群鄉村野人?!?/br> “要早知道安公子如此厲害,我早就把他從尹山手里搶過來了,給尹山當男媳婦簡直屈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