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奚打趣道：“哈哈小師弟搶活干的意識挺好，就是嘴比腦子快?！?/br>
    凌游“嘖”了一聲，起身道：“可別小瞧人家，楊同學可是個名副其實的學霸，咱們學校那種變態考試，小師弟專業課從來沒下過95！”

    “喲，這么牛的么！”

    “當然，人家第一學期考試就開創了歷史，考得巨好但是gpa兩點幾，你猜怎么回事？”

    “為什么？”

    “系統里記錄成績只有兩位數，他考了幾門滿分，都顯示成00，愣是以一己之力改了咱們學校的it系統！”

    “嚯！這是真學霸，失敬失敬……”

    “就咱倆這種努努力才能及格的水平……唉，指不定以后要跟著小師弟混呢！”凌游嘆了口氣，邁開大長腿往外走，招呼楊亞桐跟他去收病人。

    楊亞桐小跑了兩步才跟得上他：“師兄你……怎么知道我成績？”

    “你們輔導員徐曉寧跟我很熟?！?/br>
    他脫口而出：“為什么問我的事？”

    這句話說出來，很像責問，頗有些不滿的意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小情緒。

    凌游停下來回頭看他，滿眼疑惑：“因為我想知道啊?！?/br>
    楊亞桐愣在原地，張了張嘴，說不出什么。

    “先收病人?！绷栌嗡⒖ㄟM病區大門，瞥了他一眼，臉上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滿面春風。

    嚴浩峰，18歲，因緊張發作頻繁，不語不動，拒飲拒食，入院治療。據家人描述，患者從一年前開始吸食笑氣，隨著吸食頻率和量逐漸增加，出現間歇性抽搐、肢體強直、大小便失禁等癥狀，這次入院是因為離家出走一周，吸食了20余罐之后企圖自殺，被jiejie強制送醫。

    對比剛進急診時的抽搐狀態，嚴浩峰送進病房的時候已經緩解很多，但對外界刺激仍舊沒有反應，沒辦法進行有效交流，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固定住了的人。

    他的jiejie嚴雨晴倒是非常配合，她看上去有點傷感，但絕不是可憐兮兮瘦弱的樣子，反而是個紅潤健康的年輕女孩，眼里是果敢和堅定。

    “小峰他中考沒考好，職業高中上得斷斷續續，后來就徹底不上了，做過保安，送過外賣，學過修車，每個工作都說辛苦不想做。后來認識了不好的朋友，帶他吸那個東西?！薄B“笑氣”兩個字都不想提，厭惡至極，“剛開始一天就吸一兩支，后來慢慢變成三五十支，身體徹底毀了，腦子也亂了?！?/br>
    “我爸媽也想管，但總是縱容他，我一管他就往外跑，跑出去吸，好幾天不回家。小峰他其實自己也知道，他清醒的時候也會跪在地上抱著我哭，說他錯了說他對不起家人，他不想活了，他因為在家犯病抽搐被送醫院不下五次，每次掛完水好了就鬧著要回家，回家就會接著吸?！?/br>
    “這次是我堅持送他來的，因為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彼Я艘麓?，說，“以前他跑出去，我爸媽要么找要么等，把自己折磨得夠嗆，這次他跑出去好多天，我報警了，他們不讓，但我堅持報警?？傄业浇鉀Q辦法的，不然我們全家都會被他摧毀?！?/br>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說：“我前男友跟我提分手，就是因為他，他沒明說，但我知道他介意這個，可能覺得我就是傳說中的‘扶弟魔’，也怪不得人家，家里有這樣一個人，誰都不會跟我在一起的。后來分手了，原本跟他在一家公司，沒辦法只能離職，換了一份工作從頭開始。醫生，我不甘心，我也覺得很委屈，我爸媽已經連房子都抵押出去了，再這樣下去，全家人就都別生活了?！?/br>
    她講述的時候，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一字一頓，鄭重其事，帶著很特別的意志力。但說到最后，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語氣一軟：

    “醫生，您別覺得我心狠，我們真的什么方法都試過了。我一直在想，如果一開始就送他來醫院會不會好一些，如果幫他找個好一點的工作是不是他就不會這樣，如果讀初中的時候，能逼他一把好好學習，考上個不錯的高中，是不是他的人生就完全不一樣了……”

    “你是個特別偉大的jiejie?！绷栌握f，“你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人之常情，千萬不要苛責自己?！?/br>
    嚴雨晴一愣，捂著臉痛哭失聲。

    “還好你送他來了，你放心，吸食麻醉藥品導致的精神和行為障礙不難治療，病人、醫生和家屬咱們相互配合，我相信一定會有很好的效果，小峰那么年輕，一切都還來得及?！?/br>
    送她出門的時候，楊亞桐想，凌醫生好溫柔啊，他就是用這種魔力蠱惑自己的。

    腦科醫院有一個戒毒中心，禁毒支隊的鐘興警官常來辦案，這天，見他又出現在住院部樓下，凌游問：“鐘警官，來辦那個笑氣的案子？”

    鐘興一臉詫異：“啥？怎么還有笑氣？”

    “不是??？那你干嘛來了？”

    “約了你們一個實習生聊幾句?！辩娋俳又f，“哎凌醫生，先別走啊，等我一會兒，說說那個笑氣是怎么回事兒?！?/br>
    “得，我又給自己找個了活?！绷栌涡χ鴮λ麚]揮手。

    鐘警官來找的實習生是李靖，他們坐在宿舍，李靖顯然沒有經歷過這種場面，面對兩位警察，他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握著他的筆記本，就快要把那個可憐的小本子摳破了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