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間憐嬌(重生) 第31節
第29章 她太愛我了之甜甜的戀愛 北典府司詔獄內, 正午時分。 詔獄是沒有時間的,這里永遠陰冷潮濕,不見天日,縱然?外面陽光燦爛, 也?透不進來半絲。 審訊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刑具一樣排著一樣, 皮rou被沿著紋理與肌rou的輪廓切割,痛楚與?鮮血一起噴涌顫抖,審訊的北典府司校尉手里拿著各種刑具,聲線平緩的逼問:“你向誰泄露了北典府司的行動消息?” 陸無為被吊在刑架上,沒有?回應。 袁散的人進入這間牢獄之后, 便一直百般審訊他。 一問上?詢, 陸無為基本便能斷定,是袁散捏造出了罪名,想要冤死他。 但是他不明白, 他與?袁散遠日無怨近日無仇,袁散為何非要搞死他? 他們之間甚至連一點案子的交集都沒有?, 權力爭端更不必說, 他只是一個小旗,遠遠夠不到百戶的邊兒去,什么樣的爭端,能落到他頭上?來? 他想不通, 便一直不發一言,因為他知?道, 他在?詔獄里說的每一句話, 都可能被人用各種角度曲解。 袁散用重刑逼他開口,他以血rou對抗, 一場無聲的角力悄然?而至。 審訊已經過了一夜,他一旦痛暈,便會被鹽水和辣椒水灌面,活生生將他灌醒,然?后繼續審訊。 人的影子被火把的光照得搖晃,拉長,各式各樣的刑具在?火光下泛著金屬的銳利光澤,血珠在?刑具上?走過,砸在?地面上?,漸漸融入地面。 北典府司詔獄的地面是平整的青石板,但常年被血跡浸染,透著一種血甜氣與?土腥氣混合在?一起的潮濕腐爛的味道。 被邢審的人依舊不言語,如同?最開始一般,但審訊的人卻已經開始煩躁了。 —— 在?北典府司內,百戶及百戶以上?都有?一個獨立的書房,用以處理公事。 書房內迎面就是一張書案,袁散坐于案后,左右兩側都是寬大的書柜,上?面放著卷宗,書案上?放著一杯濃茶,本是提神用的,現下那濃茶都被一杯又一杯的沖,活生生泡淡了,嘗的袁散舌根上?一股苦味兒。 袁散在?辦公書房內熬了一晚,一顆心越熬越沉,靠在?椅上?,盯著面前的卷宗看時,他腦子里一會兒閃過時云的臉,一會兒閃過陸無為的臉。 時云之前約他去酒樓吃飯,言談間都是暗示,若是他幫著時云辦成這件事,時云會給他足夠多的好處——他為北典府司的人,官職升遷雖然?不歸三省六部調遣,但是他的其他家人卻是用得上?的。 袁散現在?還記得酒樓里面氤氳的酒氣和時云溫和的面容,周遭美人如云,腳下權路通天,仿佛一切唾手可得。 但是轉瞬間,他又記起了陸無為那雙眼,隔著一個鐵欄桿,幽幽的落到他身上?。 像是狡詐兇狠,卻又有?足夠耐心的狼,陸無為不死,遲早有?一天,要撕咬掉他身上?所有?的血rou。 袁散打了個寒顫。 在?北典府司詔獄內,被活生生挫了一整個晚上?,陸無為竟然?一聲都不吭。 如此硬的骨頭,在?北典府司里都少見。 最關鍵的是,陳百戶快回來了。 若是叫陳百戶將人救出去了,日后,袁散就要多一個生死仇敵了。 袁散一念至此,轉而喚來了手底下的小旗,問道:“陳百戶回來了嗎?” 小旗抱拳道:“回稟大人,陳百戶還未曾回來?!?/br> 袁散的眼眸里閃過幾分狠辣,道:“既如此,弄死吧?!?/br> 人已經得罪了,罪名也?扣上?了,早就沒有?回頭路了,大不了得罪一個陳百戶。 下面的小旗應了一聲“是”,轉而出了書房,下向詔獄。 這天底下,各處都有?各處的陰私,北典府司見過的血更多,手段更殘暴些而已。 其實這個道理在?全天下都是互通的,誰都不想做被人欺負的那個,所以為了保證自己不被欺負,只能對旁人下手更狠,否則,死的就是自己。 袁散想,陸無為啊陸無為,要怪,就怪你惹了康佳王府的世子吧。 下輩子眼睛擦亮點。 —— 袁散手下的小旗走入詔獄時,陸無為已經意識模糊了。 他受了太多的刑罰,渾身沒有?一處好皮,再?折騰下去,就離死不遠了。 但是陸無為一直咬牙撐著。 他在?等他的頂頭上?司來撈他。 他是被陳亦一手提拔上?來的,當?初他還在?走鏢的時候,便是陳亦把他帶出來的,陳亦為了提拔他,花了不少力氣,想要將他帶出來做心腹。 他有?價值。 陳亦不會放棄他的。 而這時候,詔獄外終于傳出來了腳步聲。 陸無為費力的從刑架上?抬起頭,遙遙的望向來處。 走來的并非是陳亦的人,而是袁散手底下的小旗。 那小旗遠遠走來,看都不看陸無為一眼,只向一旁的負責審訊的小旗望了望,然?后在?脖子上?以手刀比過。 陸無為驟然?一凜。 這是要直接殺了他。 敲不開他的嘴,干脆在?審訊的時候下重手,直接將他弄死,然?后對外說成在?審訊過程中?死亡——北典府司內刑罰極重,在?審訊過程中?弄死人很正常。 就算是旁的人知?道袁散肯定居心不良故意弄死他,但是沒有?證據。 沒有?證據,就疑罪從無。 到時候,陳亦會為了他與?袁散徹底結成死仇嗎? 陳亦愿不愿意,陸無為不知?道,他只知?道,陳亦現在?靠不住了,他必須做點什么,否則他就真?要死了。 他死了之后,就算是陳亦愿意跟袁散結成死仇又有?什么用?他已經死了! 而陸無為意識到他的死期到了的同?時,牢獄里的他人也?明白時候到了。 審訊他的人都是袁散的人,原先一共有?三個,現在?得了令后,有?兩個便出去清掃四周痕跡、順帶左右偵查,看看有?沒有?人路過、探聽?消息,只剩下一個負責處理掉陸無為。 殺一個重傷的陸無為,很輕松。 昏暗的牢獄里,唯獨留下來的那一個錦衣衛從袖口里掏出了毒,準備給陸無為喂下去。 陸無為被束在?刑架上?,根本沒力氣躲避,只是在?對方喂藥之前,低聲道了一句:“我?有?五百兩銀票,買我?一條命,你就當?我?死了,送我?尸身去亂葬崗,可好?” 要給他喂藥的錦衣衛頓了頓手。 錦衣衛校尉的月錢一個月只有?二兩,五百兩銀票,冒一次險,似乎挺值當?。 “我?以后不再?入京城,今晚就走?!标憻o為見他心動?,便又道:“我?只是個小人物,不知?攪和進什么事情,才會遭災,今夜之后,我?是絕不會再?回來的,我?會老?老?實實當?個死人,你看在?過去情誼饒我?一命,可好?” 那錦衣衛越發猶豫。 他們之間其實沒什么情誼,只是同?在?北典府司做活兒,偶爾互相瞧見對方罷了,在?今天之前,他們甚至都沒說過話。 但是,五百兩—— 下手的錦衣衛遲疑了兩瞬,最后還是搖了搖頭,將手里的藥,塞向陸無為的唇瓣里。 “袁百戶要見尸?!痹⑹窒碌腻\衣衛道:“你逃不過他的眼?!?/br> 他雖然?貪,但是不想冒風險,否則今日死在?這的就要加他一個。 說話間,那錦衣衛掐住了陸無為的下頜,用力掰頜骨。 陸無為當?然?不肯張口,他求生欲望極強,哪怕到了最后一刻,也?不肯認命。 “別反抗了?!必撠煖缈诘腻\衣衛竟沒有?掰開他的下頜,一時有?些惱怒,冷聲道:“你還能逃出去嗎?實話告訴你,陳百戶現在?不在?北典府司內,還在?外面出公干,遠水解不了近渴,沒人救得了你?!?/br> 說話間,錦衣衛照著他的下頜來了一拳。 陸無為被打的頭腦歪向一旁去,依舊不肯張口。 鐵鉗一般的力道不斷地打在?他的面頰上?,逼迫他張口,陸無為閉著眼,心卻漸漸沉到沼澤以下,他的頭腦越發昏沉,因為面部被打,耳廓開始嗡嗡的響,四周的聲音都聽?不清晰,人也?像是隨時都能就這樣死過去。 他的天地間似乎都在?旋轉,感?官一陣酥麻,疼痛漸漸麻木,他似是站在?了深淵邊緣,只要他向后退一步,再?退一步,就會掉下去。 掉下去吧。 深淵里的濃霧翻滾,像是有?厲鬼在?嚎叫,觸手黏膩的翻滾,在?他的耳畔一遍又一遍的訴說。 掉下去吧。 掉下去。 下去。 去。 他可能要死在?這了。 陸無為想。 他很不甘心。 他有?野心,想做官,想當?人上?人,想有?一個坦蕩明亮的前途,想要很多很多,但他一切還沒開始。 他還什么都沒看見過。 陸無為的眼前開始浮現出他的老?父,現下也?不知?如何,他回不去了,老?父若是死了,不知?鄰居能不能安置好,他沒什么朋友,只有?幾個嘴欠的同?僚,不知?他們會不會受他牽連,他至死都不知?道袁散為何要殺他,還有?—— 還有?時雨。 興許是真?的快死了,陸無為的記憶開始往回撥動?,像是回到了第?一次見時雨的時候。 那天,公子苑里很多人,恩客要他舞劍,他隨手挽了個劍花,恩客頂著一張油膩膩的臉過來想占他便宜,他像是身處一個吵鬧的大缸里一般,四處都是回音,震的他腦袋發疼。 然?后他瞧見了一個清雅活潑的姑娘,穿著一身男子書生袍,一路跑過來,跑到他面前,一雙看著他的眼像是會發亮,做事肆意妄為,瞧著分外出格,一開口比誰都吵鬧,一張小嘴兒說個沒完,但是他一點都不覺得吵。 不管她說什么,他總是能第?一時間聽?見。 那些羞人的,害臊的話,他每一句都記得。 那天,在?那個宅子里,時雨問他喜不喜歡的時候,他沒看時雨,但眼角余光卻將她的衣擺描摹過了許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