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小的時候，假期她和沈遙川到處瘋玩，許昉就乖乖在家里寫作業，預習課本。

    許昉不是天生聰明，他是一直都很努力，他認真地做每一件事情，也曾和他們一樣憧憬過大學會學什么專業，以后會做什么。

    他那么努力認真地走到這一步，卻在距離高考還有一個多月的時候，不能再繼續向前了。

    那段時間每每想到這些趙寫意就無法入睡，她不停地想，卻怎么也想不出好的辦法，許昉沒有別的路可以選擇。

    “嗯，哥……他以前說過他大概率會考去臨城的，你們很快又可以在一個學校了，不過他要休學復讀一年，到時候他就比你小一屆了?！辟R祈低頭看著碗里，有一下沒一下地用筷子亂翻，聲音有些失落。

    聞言，趙寫意震驚地抬頭看向賀祈。

    復讀？許昉走之前給她發了消息，只說他可能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讓她幫忙照顧小七，最要緊的是別讓他跟向瑾竹待在一起，也不要讓小七去找他。

    所以，許昉是沒有告訴小七嗎？

    “嗯，”趙寫意穩了穩心神，給賀祈倒了一杯酸梅汁，“很快又會見面的?！?/br>
    頓了頓，她繼續道：“小七，你去看過許叔叔嗎？”

    賀祈搖了搖頭，“去過幾次，許叔叔都不愿意見我?！?/br>
    “要不等等再去看看吧，再去試一試?！壁w寫意說：“許叔叔現在只見我爸，我爸前段時間去看過他，說他又瘦了很多?！?/br>
    “好?！?/br>
    賀祈本來不抱期望的，可是沒想到這次許朝榮竟然同意見他了。

    從出事到現在，賀祈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見過他。

    面前的人臉頰凹陷了一塊，還冒了些青色的胡渣，鬢角全白了，看見賀祈，許朝榮有些無措地轉過頭去。

    一瞬間，賀祈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他還記得第一年來到桂城的時候，許朝榮柔聲說會替他的爸爸延續對他的那份愛，然后和許昉一起給了他一個家。

    許朝榮把他當親兒子一樣養著，在他失去父親的那些年給了他最深的愛，他曾無數次想快快長大，讓叔叔不再那樣辛苦。

    可是根本來不及，時間它根本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他們誰也沒有開口說話，誰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探視時間快要結束的時候，許朝榮才斷斷續續地說：“你，你們……都還好吧?！?/br>
    賀祈的聲音有些顫抖，他說：“一切都好，阿姨幫了我們，哥哥……”

    “哥哥也很好，我們一切都好?！?/br>
    “好，好，那就好?！痹S朝榮應聲，不住地點頭重復：“都好就好，都好就好?！?/br>
    說完便不再看賀祈，也不再作聲。

    臨走的時候，許朝榮低聲交代：“小七，以后就別來了?！?/br>
    “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吧?！?/br>
    從監獄出來以后，賀祈徑直回了家，發現向瑾竹站在門口四處張望。

    看見賀祈，向瑾竹上前一步道：“等你很久了?！?/br>
    賀祈想起上次見到向瑾竹已經是半個月之前的事情了，她的精神越來越不穩定，后**脆直接住在醫院里。他去醫院看望她的時候，她還在沖護工大喊大叫，早已不再美麗優雅。

    “一起吃頓飯吧，”她說：“這么多年，連頓飯都沒做給你吃過，很恨我吧？”

    賀祈沒應聲，過了一會兒，他說：“吃飯吧，餓了?！?/br>
    他們在向瑾竹租的房子里面對面坐著，賀祈看著一桌子他愛吃的菜，覺得很不真實。

    他曾經一直在等待這樣的場景，現在成真了，卻一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只覺得詫異。

    他在想面前這個向瑾竹到底是誰呢？是他小時候那個溫和漂亮的mama，還是那個瘋狂猙獰的女人，或者是那個對他不聞不問的陌生人？

    “我要回去了，你現在大概不會餓死自己了，錢我還是會照常打的，那是你爸留給你的?！毕蜩裢蝗婚_口：“說不定下次見面，我真的變成了一個瘋子?！?/br>
    “你也是個怪可憐的小孩兒呢?！毕蜩穸檀俚匦α艘幌?，“現在又沒有家了?！?/br>
    “我有?！辟R祈打斷她。

    向瑾竹定定看了賀祈幾秒，揚起嘴角道：“嗯，挺好?！?/br>
    賀祈別過頭去不再說話，向瑾竹便繼續說：“我這么對你，你恨我嗎？”

    “沒有?！?/br>
    向瑾竹輕笑了一聲，有點嘲諷：“可我還是沒法不恨你啊?！?/br>
    “很好笑吧，我該恨的人死了，就只能來恨你?！?/br>
    “你怎么跟他那么像？我沒法不恨你啊?！?/br>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小，像在自言自語：“我根本沒法不恨你?！?/br>
    “我總覺得沒有你，我或許就可以逃脫了?！?/br>
    “可是，可是……”

    “可是如果重來，我還是會生下你啊?！?/br>
    向瑾竹越說越急促，情緒也越來越激動。

    “我總是在想，他到底是怎么想的?！?/br>
    “沒人聽我說，我也找不到地方問?！?/br>
    “我試過的，我根本做不了你mama?！?/br>
    說著說著，向瑾瑾竹突然毫無預兆地哭了，她用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臉，哭得很悲愴。

    賀祈平靜地望著她哭了很久，他想，她大概只是想要傾訴。

    向瑾竹不停地自言自語，后面已經聽不到她的聲音了，再抬頭的時候，眼睛紅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