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洗臉池旁邊的三合板,被他tui得像旺旺雪餅。 牙刷毛就跟燙了頭似的,炸炸著往他牙缸里一插。他埋汰丁凱復嘴里燙,以后走投無路可以開個理發店。不用買燙頭機,站椅子后邊兒沖腦瓜頂哈氣,一天能燙二十個老太太。 丁凱復笑著抓他胳膊,沖他臉來回哈氣,一邊哈一邊說我先燙死你。 余遠洲就這么走神兒著,等回過神來才發現嘴僵了——他笑半天了。 嘴角一點點耷拉下來,心也跟著一點點涼下來,比腳丫子還涼。 丁凱復,算是徹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了。這一年別說見面,通電話,就連消息都聽不著了。 唯一知道點的零碎,還是黎英睿前陣子來美國出差,他拐彎抹角打聽著的。 說是去年年底回了國,看樣子沒被美國警察逮著?;貒?,也沒再做什么出格的事,鋒芒收斂了很多。 用黎英睿的話講就是,「打疫苗了」。 好事還是在做,夏天去參加了二中「余光林樓」的剪彩。這兩年丁增岳身體不好,他把銀實地產也接了過來,徹底成了丁氏集團的實際接班人。 至于感情生活,還是和以前一樣。辦公室里掛著余遠洲的照片,頸子上墜著水晶片護身符,絲巾也還是繡著密密麻麻的「洲」。但嘴上卻不再提了,甚至有些諱莫如深。誰提一個字兒,都要大發雷霆。那架勢,就好像余遠洲這人已經死了。 這樣也好,余遠洲想,既然他已死在了丁凱復的世界。那丁凱復,也該葬于他心上。 是非錯對,終有一日會物是人非。恩愛怨懟,皆化做對歲月的追悼會。 哪個成年人的心上,沒幾個墳包呢。 沒什么大不了。 不過是錯愛一個人。沒什么大不了。 他吸了下鼻子,披著毛毯下地,給自己沖了杯熱咖啡。踱到窗邊,舉目遠望。 郊區的地段,沒什么燈光,顯得夜很干凈。天空是墨藍色的,月亮清楚的一輪。云高高的,呈絮狀,像培養皿里的白霉菌絲。 余遠洲忽然就思念起祖國的夜。祖國北方的,那霧霧昭昭的夜。在霧里閃爍的小招牌,窗上的冷霜,餐館里混混沌沌的人氣兒。 他眼底有些潮。 在美國這些年,他幾乎是獨來獨往。和公司同事相處得不錯,但也僅限于普通朋友。所幸姜楓和linda都不是沉悶的人,他那顆心也沒覺得孤單過。 而如今,一個人在這冷清的房間里,望著這清森的夜,忽然就讓他想家。 沒有小家,就想他的國家,想那片熟悉的土地。想吃熱乎的炒菜,想說他的母語。 想得輾轉反側,抓心撓肝。 于是在這一晚,余遠洲做出了個重大決定——回國。 他向公司提交了申請,一個月就出了批準。調任到中國s城分公司,升為技術總監,獨立帶團隊負責項目。 余遠洲拿到調令后,拎著個24寸的行李箱就回了國。分公司的總務部已經幫他租了房子,他很快就安頓了下來。 回國后第一件事,就是聯系喬季同。丁凱復出來后,他就再也沒收到過喬季同的電話。還是從別處輾轉著聽說,喬季同去年夏天已經出獄。 可無論是wx還是電話,喬季同統統不回不接。只在兩周前,銀行短信通知他到賬一筆錢,十二萬塊整,匯款人姓名「qiao jitong」。 監獄三年,每月500額度,總共一萬八。知道喬季同出獄后,怕他日子困難,又匯過兩次五萬??傆?1.8萬。 這份微不足道的彌補,喬季同到底是沒要。為什么不要,余遠洲不敢往深想。只能安慰自己,人和人的緣分,有時候就是戛然而止。 既然喬季同不愿繼續和他往來,他也該識趣,不去過多打擾。 喬季同人間蒸發,姜楓投入進新的戀情,王俊豪參加工作,王妍再婚,段立軒和陳熙南也在年中官宣。曾經要好的朋友,同學,都結婚的結婚,生娃的生娃。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他還過著二十來歲的日子。 上班,讀書,看電影。 他從來都不是個害怕孤獨的人,甚至享受一個人的時光。但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年他的心尤其得空。 可能是因為已經年過三十??赡苁抢洳欢』貒贿m應。也可能是在見識過這世間最濃的紅以后,看什么都顯得寡淡。 ——— 余遠洲正準備去吃午飯,這時就聽門口有人問道:“余總監在嗎?” 他起身往門口看,是人事部的部長助理。他抬手招呼了下:“我在。什么事?” 助理小妹笑瞇瞇地問他:“杜部長問您下午三點到六點,能不能抽出半個小時?!?/br> 余遠洲彎腰點鼠標,把日程表調出來掃了一眼:“五點半有空。杜部長今天來公司了?” “下午兩點過來。那我安排五點半,九樓多功能會議室?!?/br> 助理小妹扭頭走了,身后的汪組長蹬著椅子滑過來,用胳膊肘懟他:“哎,余兒,你猜是不是那事兒?!?/br> 余遠洲知道汪組長說的是什么事兒。公司在尼日利亞的項目,每隔三年都會派技術核心駐在。上一任馬上要期滿,下一任的人選卻遲遲定不下來。 尼日利亞,非洲人口最多的國家。又窮又亂,恐怖主義指數常年位居世界前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