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好看。太好看了。他想得沒錯,余遠洲就適合穿白的。锃亮的金絲眼鏡折射著燈光,流光溢彩。應當是化了妝,眉毛比平時濃,嘴唇兒紅得水光。西服下配著雙襟暗紋馬甲,墜著裝飾的銀色懷表鏈,隨著步伐一晃一晃。 丁凱復看得癡了,不自覺地墜入了幻想?;蚣兦?,或下流,交替閃回。 是夏天的海岸邊。余遠洲蹚在海水里撿貝殼。表鏈在陽光下,一晃一晃。一個浪打過來,他跌坐到海水里,用手腕抹著臉笑。發絲掛著浪漫的水珠,像一尾擱淺的人魚。 是酒店的洗手臺。余遠洲抓著臺面喘息。表鏈在燈光下閃爍,一下一下地擊打著臺面。鏡面里是他汗濕的發,粉馥的臉,還有被情欲浸得氤氳的眼。 是浪漫的燭光下。夜色撩人,余遠洲端著紅酒杯,在落地窗前即興起舞。他轉了個圈兒,馬甲上的表鏈也揚了個圈兒,好似劃破夜空的流星。 音樂驟停。丁凱復猛然從幻想里驚醒。 就見余遠洲已經站定到神父左邊。他露出個禮貌的笑,說了幾句套話。都是英文,丁凱復聽不懂,只是覺得好聽。 余遠洲講英文的時候,和他的那些翻譯官們不同。沒有矯揉造作的洋音調,顯得多會多地道。而是沉靜緩慢,就跟他說漢語時一樣。 等余遠洲說完,音樂切換成了歡快的節奏。門被破開,穿著黑禮服的伴郎們魚貫而入,伴娘們在后一個接一個入場。場內的氣氛到達了一個小高潮,賓客們歡呼著鼓掌。 余遠洲也笑著鼓掌,那笑假極了。 假的。 嘉賓是假的,伴郎是假的,神父是假的。就連新娘,都是假的。全都是假演員,就一個真觀眾。 他在嘈雜中不動聲色地尋找丁凱復。從最后一排開始,一張張臉看過去。 不是,不是,不是···難道他沒來? 余遠洲有點著急了,目光從藏著掖著變成明目張膽。轉著脖頸四下看,終于在第一排瞅著了。 岔著腿坐在左手邊第一排正中央,新娘父母的位置上。 就在看見丁凱復的剎那,熱鬧像是被摁了暫停的電影。無聲的靜止畫里,就剩下他們倆。 能看出丁凱復今天精心打扮了。黑白配西服套裝,酷勁十足。光頭也不丑,反而襯得五官俊朗陽剛。 此刻他正垂著眼瞼發呆,臉上是一種微茫的放空。有點像是考場上的學渣,瞅著空白的卷子,一道題也不會答。卻也不能走,就在這里干耗。 余遠洲看著他這副模樣,突覺一陣心酸。 有關丁凱復,他可以控制自己不看,不聽,不回應??捎秩绾文芸刂谱约翰幌?,不思,不動情? 這個男人,毒蠱似的,日日夜夜啃咬著他的心,讓他痛到每一根神經。 見不到痛,見到也痛。在一起痛,離別仍痛。單相思痛,兩情相悅還痛。念著他痛,忘記他更是痛。 他錯開視線,茫然地看著面前的男男女女,無比后悔同意舉辦這場假婚禮。 如今他竟已經分不清,到底是他們在配合他,還是他在配合他們。 配合。 這個詞晃過腦海,余遠洲忽地想起一句話。在看守所那天,他問所警「能不拷嗎」,丁凱復說過的話。 該拷拷,我配合。 電光火石間,他又想起兩人在金鹿酒店的第一晚。那時丁凱復對著馬仔的臉和他說話:只有聰明是不夠的。你還得有錢,和權。 這兩段回憶一串聯,余遠洲心臟咯噔一聲。 該拷拷,我配合。 這句話···恐怕不是說給所警的,而是說給他的!是了。沒錯。一定是說給他的! 丁凱復一定是知道!知道這一切不過是自己離開他的借口。 那他為什么還來?為什么要「配合」?他來「配合」什么? 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余遠洲腿都木了。他轉動僵直的脖頸,重新看向丁凱復。 發現此刻丁凱復也正在看他,薄腮上嵌著詭譎的笑弧。陰測測,冷冰冰,像死神肩上的鐮刀頭。 作者有話說: 周四啦!想死你們啦??! 今天妹油雙更,因為這章長長~ 第九十六章 余遠洲看著那個陰沉的笑,耳朵里嗡的一聲響。緊接著他眼前一黑,燈光暗了。 一束圓光打到大門前,禮堂奏起了婚禮進行曲。當當當當~的鋼琴一響,新娘和其父親的身影出現在地毯盡頭。 所有賓客齊刷刷地起立,面向新娘。只有丁凱復沒有動地方。浸沒在陰影里,眼睛直勾勾地銜著新郎。 余遠洲不敢和他對視。身子綁緊,像座白石雕,被用強力膠粘在地上。他動不得分毫,只能緊張地看向姜楓。 姜楓身穿絲綢的魚尾婚紗,雙手持著捧花,順著甬道向他走來。 她踩著辛德瑞拉的水晶鞋,走得卻像花木蘭。步履生風,甚至可以說是氣勢洶洶,快得連打光都追不上。曲子還沒當當幾下,她已經走到了婚禮臺前。 不等「父親」替她撩面紗,她自己就掀上去了。把捧花移到左手,右手插進余遠洲的臂彎,帶著他面對神父站定。 演她父親的小老頭有點懵,但還是按照流程,轉身準備落座??吹奖驹摳改缸氖着?,大剌剌地坐著個年輕男人,更懵了。他猶豫兩秒,還是坐到丁凱復身邊,跟他隔了一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