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抱抱我嗎?！彼麊?。

    余遠洲愣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就這么一秒鐘的遲疑，黎英睿已經把手撤走了。抽了幾張紙站起身，背對著他擦鼻子。

    “對不住。喝多了。我上樓去洗個澡?！闭f罷就要走。

    “睿哥！”余遠洲薅住他衣擺，“咱倆都喝多了。說了什么話，明早估計也都不記得了。你要是難受，就跟我說吧。心多能裝，也有裝不下的時候?！?/br>
    黎英睿扭頭看他，嘴唇抖了抖：“你，不是同性戀。對吧?！彼瓜卵劬?，“抱歉，我對你做過一些調查?！?/br>
    余遠洲拉著他坐下，老實道：“我覺得我不是?！?/br>
    黎英睿唔了一聲，拿起桌上的酒瓶，晃晃悠悠地給他倒酒，倒一半灑一半。

    “你知道我結過婚，有個閨女。我清楚自己不是同性戀?！?/br>
    這話一出，余遠洲已經知道他要說什么了。八成有關肖磊。

    果不其然，黎英睿拄著桌面雙手捂臉，深深嘆了口氣，說道：“我跟肖磊有性關系。半年多了?！?/br>
    余遠洲雖有準備，但黎英睿這么直白地交代出來，他也不知道怎么接?？陌土藘上?，只憋出一句：“這沒什么的?！?/br>
    只能這么想。要是把這當事兒，那他自己也甭活了。

    黎英睿輕輕晃著腦袋，“是沒什么。發泄而已，能有什么。我以為他和我想的一樣?！?/br>
    余遠洲想起半年前，肖磊站在夕陽下害羞的模樣。

    “可他認真了?！庇噙h洲說道，“他想跟你正式交往?！?/br>
    黎英睿雙掌合十，夾著嘴唇搖頭：“太蠢了。不提他是個男的，就算是女人，也過于自不量力?！?/br>
    余遠洲看著他，心道你要真這么想，又在這兒失戀似的哭什么。

    站在高臺上的男人，心都是端著的。甚至連喜歡一個人這樣簡單的情感，都羞于承認。

    “睿哥夫人走多久了？”余遠洲問。

    黎英睿微微瞇起眼睛，回憶道：“瑤瑤兩歲那年走的。嗯，快六年了?！?/br>
    “想她嗎？”

    黎英睿明顯怔了一下，苦笑道：“會想起她?！?/br>
    想她，和想起她。一字之差，里面包含的東西天差地別。

    “當初怎么和她結婚的？”余遠洲接著問，“瑤瑤今年7歲，緊著算你也才24吧?！?/br>
    黎英睿點了下頭：“你對數字很敏感。是24結婚的，我研究生畢業那年。我們兩家關系很好，錢權相配。和她結婚，是一種理所應當?！闭f罷他又嘆了口氣，“我這半輩子，每一步都走得清醒，唯獨在肖磊這事兒上犯了糊涂。macro，你是聰明人，你應該能明白我什么意思?！?/br>
    什么叫聰明人，看得清社會運行本質的人。在每一個岔路口，都知道走哪條路是對的。不被情緒左右，永遠保持理智。

    黎英睿是社會頂層的聰明人。對他來說，婚姻已經喪失了生理價值和情緒價值?；橐龅暮诵氖抢嫱?，資源交換。

    他需要的，是一個可以公開的，體面板正的女人。是可以在正式場合，堂堂正正介紹的妻子。

    什么喜歡不喜歡，又不是在上幼兒園。

    余遠洲沉吟片刻，道：“我明白?，幀幰策€小，你也沒必要太逼自己?！?/br>
    黎英睿又開始灌酒：“別看現在還小，小孩兒長大，真就是一眨眼的事。開年就小二了（小學二年級），再過兩三年就會發育。那上初中，就是大姑娘了。養閨女，爸爸得拉開距離?，F在還跟爸爸鉆一個被窩兒，洗澡還要爸爸搓，這怎么行?！?/br>
    黎英睿仰頭干了酒，把杯子重重撂到桌面，用一種給自己下命令的語氣道：“這么下去不行。得有mama?，幀幮枰獋€mama?！?/br>
    余遠洲明白黎英睿的掙扎。成年人要考量的事情太多了。愛情在這些里面，還真就排不上個兒。

    對黎英睿來說，做一個好爸爸，遠比談一場戀愛重要得多。

    這時桌面上的手機嗡嗡響了起來，兩人一齊看向屏幕上的備注。

    x市監獄（季同）。

    余遠洲有點猶豫?，F在接不太禮貌，可他又很想接。左右為難中，也只是眼睜睜看著屏幕閃爍。

    黎英睿說道：“接吧。監獄打電話都排隊，打不通很丟臉?！?/br>
    余遠洲還是劃了接聽，為了保持禮貌也沒把黎英睿一個人晾著，開了外放，還在他旁邊喝上了酒。

    “喂，季同?！?/br>
    “余哥?！眴碳就趯γ娉聊藘扇?，憋出一句干巴巴的祝福：“麥瑞庫里斯（merry christmas）”

    余遠洲被這句碴子英語逗笑了：“跟誰整洋活兒呢？最近怎么樣？有沒有減刑？”

    “夏天減了，就不能再減了。至少得隔一年?！?/br>
    “這樣?！庇噙h洲聽起來比喬季同還失望，“那邊冷不冷？干活的廠房里有沒有暖氣？”

    “有。都出汗呢?！?/br>
    倆人還沒等說上幾句，就聽喬季同啊了一聲，緊接著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從聽筒穿出來。

    “遠洲，最近忙嗎?！?/br>
    作者有話說:

    家人們誰懂啊。這種成熟，克制，上位者，階級感人父，真得好香（快讓我寫下一本啊啊啊啊死大狗?。。?/br>
    磊子（披著紗巾）（委屈）：我不能當mama嗎。我胸那么大，還會做飯洗衣服帶孩子。

    瑤瑤（抱著磊子脖頸）（耍賴）：我要磊mama！他讓我化妝！爸爸都不讓我畫！我不管，我就要磊ma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