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沒興趣?!?/br> 段立軒輕笑一聲:“劉曉雯也沒興趣嗎?!?/br> 余遠洲耳朵里轟隆一聲,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永遠也無法忘記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是撒旦,是沉疴,是詛咒,是血淋淋的噩夢。 劉曉雯,十七年前是l縣第二中學二年四班的一名普通學生。 10月17日晚,劉曉雯向警方通報,指控班主任余光林對其施行了長達半年的猥褻。 10月18日,警方立案偵查,余光林被拘捕。 10月25日,第二中學發出聲明,開除涉事教師余光林,全面加強校園安全隱患排查。 11月17日,因證據不足,余光林被暫時釋放。 12月20日,經法院審理,公訴機關質控被告人涉嫌猥褻幼女的證據不足,指控不成立,一審宣告被告人余光林無罪。 次年6月15日19:25分,余光林于自宅跳樓自殺。 作者有話說: 甜蜜已經結束,開始整活前的鋪墊。余哥比小喬還慘,都準備好救心丸嗷。 第二十六章 17年前。 烏云壓得很低,像是要來一場暴雨。 放學鈴一響,孩子們像是出欄的小豬仔,呼呼啦啦往外擠。 只有一個孩子沒動。 靠窗第三排,那個戴眼鏡的男孩兒。就像是沒聽到鈴聲似的,埋頭在練習冊上一筆一畫地寫著。 沒一會兒教室就空了。后排的小胖妞慢騰騰地套好雨披,走到他身邊。 “余遠洲,你別難過了。大龍他們幾個都瞎說,我知道叔叔是好人?!?/br> 余遠洲寫字的手頓住了,抬起臉看她。右臉蛋高高壟著,連帶著上嘴唇都翻起了一半。他推了下眼鏡,吐出三個含混的字:“學學里(謝謝你)?!?/br> 小胖妞從褲兜里掏出塊發軟的巧克力糖,放到他桌上:“吃了糖就不疼了?!?/br> 余遠洲拿起那塊糖,扯出個勉強的笑:“嗯?!?/br> 小胖妞見他笑,臉蛋紅了。正想再說兩句,門口探頭進來個干癟老太婆:“晶晶!蘑菇啥呢!人家小孩兒都老早就出來了……” 老太婆一看到胖妞身邊的余遠洲,臉色變了。她快步過來薅住胖妞的胳膊,往后使勁兒一帶,破口大罵:“死孩崽子屬蒼蠅的?凈往粑粑身邊兒黏!” 胖妞往后坐著屁股:“姥兒,他們瞎說,警察都說了是假的……” 老太婆伸手拍胖妞的腦袋:“還警察說,警察知道個屁!這玩意兒遺傳你知不知道,死孩崽子,一天到晚我得跟你cao多少心!” 一老一小互相扯巴著走了。余遠洲仍低頭寫他的練習冊,筆下的紙卻早已被答案劃得稀爛。 六點半。大雨傾盆。 保衛處的大爺在走廊里扯著破鑼嗓子喊著:“還有沒有人!關門了!要關門了嗷!” 余遠洲收拾好書包,在大爺的教育聲中飛奔而去,一頭扎進了雨幕。 閃電層層,雷聲滾滾。石磚地上濺起霧,空氣里一股漂白水的臭氣。 余遠洲沒打傘,就這么在雨里跑,只是跑。 鏡片后的世界沒有輪廓,只有大塊的顏色。雨是抽在身上的,一鞭子一鞭子,觸電一般疼,疼得他想放聲大叫。 在連提「性」這個字都諱莫如深的小地方,偏見深得像井。沒人在乎事實,只想要熱鬧和談資。 不想回家。不想面對灰白的父親,也不想看青紅的母親。 想長大。迫不及待地長大。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學,然后離開這深井一樣的小鎮,離開他那正緩緩腐爛的家。 抽油煙機嗡嗡地響,家里沒有人說話。余遠洲蹬掉濕漉漉的運動鞋,往臥室走。 “沒帶傘?!”張菡從廚房里探出頭,看到渾身濕透的兒子皺起臉。 “嗯?!庇噙h洲不自然地撇身子,大步跨進臥室,回手就要關門。張菡注意到他的異常,沖過來一把掰住他的肩膀。 還不等余遠洲遮擋,張菡已經看到了他的臉。 她眼睛咻地瞪大,甩手將鍋鏟撇到地上:“誰打的?!” 余遠洲垂著頭,不吱聲。 張菡跪下身捧起他的臉,憤怒得肩膀直抖:“還手沒?” 余遠洲小聲地說道:“寒了(還了)?!?/br> “你們老師知不知...”話說到一半,張菡眼睛黯了。她的臉忽然變得很長,像是有一只手在重重地往下扯。眼睛里浮出水,眼瞅著就要哭出來。余遠洲就怕看她哭。怕她為自己哭,怕她為父親哭,怕她為她的辛苦難堪而哭。 他摟住她聳動的肩膀,輕聲安慰:“媽。不呼(不哭)?!?/br> 張菡的眼淚還是掉了下來,順著她單薄的臉頰往地上砸。她哭著捋余遠洲黏在額上的頭發:“你們老師他,他媽的不得好死。誰打的,兒子,告媽,誰打的?” 余遠洲不說話,只是搖頭。 這時書房響起了腳步聲,門吱呀一聲開了。余光林站在門后,看著抱在一起的母子。 余遠洲也抬起臉看向他。 余光林還沒到四十,頭發卻已花白。他的臉像一張揉皺后抹平的紙,帶著一種滿滿當當的空白。眼睛睜著,沒有一點表情。渾身僵直,像一具腐爛的木雕,散發著潮濕的霉味。 余遠洲張了張嘴想叫他,但他又緩緩關上了門。 張菡抓起腳邊的鍋鏟砸到門上,哭嚎起來:“余光林你個瘟災貨!人不人鬼不鬼,連累你兒子跟你受罪!洲兒才十歲,他才十歲!他媽的該死!該死!你怎么不死...嗚...你怎么不死...我真恨你...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