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

    “啊這……”她摸了摸堇青的小腦袋，安慰道，“下次再遇到燉蛇湯喝?！?/br>
    姜時鏡在一側默默地補刀：“反思反思為什么打不過一條蛇，還被咬兩個洞?！?/br>
    聞言，堇青委屈到眉毛彎成了八字，圓眼睛里蓄滿淚水，眼看著就要顆顆往下落。

    桑枝輕踹了一腳少年：“不會說話就閉嘴?！?/br>
    姜時鏡挑了挑眉，瞧著安慰別人時手足無措的少女，無聲地輕笑著沒再繼續說話。

    第70章 晉江

    ◎鬼迷心竅34◎

    另一邊, 紅卿帶著武正睿往武芝生前住的院子走，一路上鮮活嫩綠的植物已全部衰敗，泛黃的焦葉落在地面上, 踩到后發出吱嘎的破碎聲音。

    武正?？粗c先前截然不同的景色, 不解道：“你不是最喜愛照料花草, 為何任由它們枯萎凋謝?！?/br>
    紅卿沒什么神情，甚至有些冷漠：“觀賞的人不在了, 照料得再好又有何用?！?/br>
    武正睿愣了下, 他一直知道紅卿很在意長姐，但從未想過她在府內種植如此龐大的花草竟也是為了長姐。

    “長姐一定不愿看見它們枯萎, 你也不用因此把自己搭進去?！?/br>
    紅卿停下腳步看向他, 眸內毫無光亮：“二公子究竟是想說花草還是妾身?！?/br>
    武正睿沉默了一下：“花草?！?/br>
    她轉身繼續往前走, 語氣平淡：“你大鬧府宅試圖帶走jiejie那日，是一開始就籌謀好的？”

    武正睿點頭承認道：“是, 但那位許神醫是個意外，我以為他真的醫術高超，能救得了長姐?！?/br>
    紅卿推開小院的大門, 里面的花草盆栽已經被全部挪了出去, 院內沒了人氣后，顯得空空蕩蕩, 透著無窮的寂寥。

    但入眼的每一處都分外干凈，不沾染一絲灰塵。

    “妾身以為二公子當真如此憎恨于我, 又是砸花又是出口辱罵，全然不像有理智的人?！闭f著，她淡淡地瞥了一眼尷尬的武正睿。

    那日的鬧劇清清楚楚地映在兩人的腦海里。

    武正睿歉意道：“抱歉, 武家這幾年因為調查劉府與幕后之人, 被他們視為眼中釘rou中刺, 我身邊時常有人跟著監/視動向，只能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愚蠢一些?！?/br>
    “辱罵你也是想將我們的關系變成對立面，至少這樣他們不會因為你與長姐的關系，把你也殺了?！?/br>
    紅卿走進屋內，摸到墻壁上的機關，用力一按：“怕是只有一半吧?！?/br>
    武正睿微怔，抬眼看向她，微微露出困惑。

    床頭的暗格緩緩被機關推了出來，紅卿取出放在暗格里的東西，不疾不徐道：“你不想讓我死是因知道我在劉伍將的手底下竭力救治jiejie，用各種方法吊著她的命，也知道jiejie同樣在意我，你不想讓她傷心?！?/br>
    她的語氣很淡，仿佛在敘述一個與她毫無關系的故事。

    “可中原排斥蜀地的思想已經刻在你們的骨子里，你恐懼我從蜀地而來，又厭惡我取了你的元陽，那日的氣惱和辱罵我能感覺到帶了幾分真心實意?！?/br>
    紅卿把jiejie留給她的信件和證據全數放在桌子上，唯獨那塊繡著梔子花的帕子被她留了下來。

    武正睿張了張嘴，沒有反駁，他當時瞧見長姐凄涼的模樣無法再控制自己的脾氣，那幾分失態里確實帶了真。

    他垂下頭：“對不起?！?/br>
    紅卿指尖摩挲著帕子上的梔子花：“你不用跟我道歉，我獨自離開蜀地來襄州只為了jiejie一人，別的都與我無關，等完成她的遺愿，我便會去找她?！?/br>
    武正睿愣住，抬起眼怔怔地看著漠然到沒有神情的人，她的眸內毫無光亮，暗到令人心驚。

    “可長姐已經……”他不可置信道，“你想陪葬？”

    紅卿：“陪葬這個詞不好聽，在蜀地我們稱呼為髮生?！?/br>
    她彎起眼，慢慢地解釋：“將此生的發絲相結編織成鏈，續后生之緣，jiejie說過會等我?！?/br>
    “我不能讓她等很久?！?/br>
    武正睿被她的話驚得頭皮發麻，他不確認道：“你……喜歡長姐？”

    “喜歡？”紅卿猶豫了下，輕搖了搖頭，“更多的是執念，我第一次遇見她時，大概十二歲，我被排外待在那個山頭太久了，久到只與她相處了短短幾日，便生出了要隨她來襄州的想法?！?/br>
    她看向武正睿：“那時jiejie同我說，她母親生了個弟弟，很是可愛，若是我見到了定會喜歡?！?/br>
    “那時的她眼內滿是明媚的光，可我卻陰暗地嫉妒著你，想著若是我也是她的meimei就好了，或許也能擁有那些羨慕已久的疼愛?！?/br>
    “后來，我費盡千辛萬苦終于來了襄州，發現原來十幾年的時間真的能把一個人磨滅得不像她自己?！?/br>
    “我來晚了很多年，卻也滿心歡喜地當了她三年的meimei?！?/br>
    紅卿垂下眼，看著帕子上精致的梔子花：“可只有三年，怎么夠呢?！?/br>
    她想生生世世都與jiejie綁在一起，誰也無法割開。

    武正睿張著嘴，好半晌都沒說話，他無法理解紅卿近乎偏執的想法，也無從得知她前半生的人生究竟發生了什么，此時此刻亦無法共情。

    只能勸道：“長姐定不愿看到你年紀輕輕便隨她而去……”

    紅卿抬起頭，輕笑道：“年紀輕輕？我只比jiejie小了四歲，于你來說，大了整整一輪多?！?/br>
    “況且，你以為賭坊二樓的事情我絲毫沒參與？”

    她站起身看向屋外刺眼的陽光，語氣涼?。骸拔彝琷iejie不一樣，她心懷襄州，惦記百姓安危，為此可以犧牲生命?！?/br>
    “可我生命里只有jiejie一人而已，其余的都與我無關，雖然jiejie想除掉賭坊這件事，我知道得晚了些，但也還來得及將他們一鍋端了，剩下的……”

    她把桌子上的證據推到武正睿的面前：“這是劉伍將私扣皇糧的證據，這個是購買蠱蟲的票據，還有這些信件證明了劉伍將與人勾結蓄意謀反?！?/br>
    武正睿把證據全部察看了一遍，眼內滿是震驚：“這些都是你……”

    紅卿打斷他的話，解釋道：“是jiejie這些年收集的，她臨走前讓我把證據遞到京州去，但我連襄州的人都認不全，更別說京州了，現下證據全部交給你?！?/br>
    “希望你不負所托，讓襄州清清白白的立在陽光下，完成jiejie的遺愿?！?/br>
    武正睿神色凝重，將桌上所有證據全部收好，鄭重地點頭：“我會的?！?/br>
    紅卿嘆了一口氣，沉默地邁進陽光內：“該走了?！?/br>
    “等等?！蔽湔：白∷?，遲疑道，“你給劉伍將種了蠱蟲，還用香味cao控了他？”

    紅卿腳步一頓，轉頭看向他：“怎么，你不忍心？”

    武正睿搖了搖頭，想起方才的盤問：“能問出幕后的大人是誰嗎？”

    紅卿抬腳往外走，整個身體都被陽光籠罩，淡淡地回道：“不能，他身上不止一只蠱蟲，另一只蠱蟲占據在他的腦子里，他活不了多久了?！?/br>
    “幕后之人，早在一開始就放棄了他?！?/br>
    風漸起，秋末的風帶著一絲涼意，焦黃的落葉被卷起貼著地面翻滾，再堆至角落。

    兩日后。

    劉家被滿門抄斬的公告張貼在布告欄上，襄州的百姓無一例外都在唏噓劉知府怎么會干出這種荒唐事。

    他維持了幾十年和藹可親的好官，最終還是被戳破聲討。

    游街那日襄州城內的百姓早早地就圍在街邊守著最好的位置，手里拿著小碎石等著劉伍將的囚車路過。

    一路上，碎石噼里啪啦不間斷地砸在劉伍將的身上，幾乎要把囚車淹沒，整條街兩側被擠得水泄不通，叫喊怒罵聲層出不窮，一聲大過一聲。

    桑枝坐在窗邊，看著街上的場景，不由嘆了一口氣：“墻倒眾人推?！?/br>
    姜時鏡淡然地看著手里的小人畫：“如果那日武芝活了下來，這一幕或許不會發生，她的棋局大到幾乎把所有人都框在里面?！?/br>
    她將窗戶關上，嘈雜的聲音被盡數隔絕在外：“為什么這么說？”

    少年翻過一頁，視線不動：“她死了，劉伍將自然會放松警惕，武正睿趁機拿到她的尸體暗下送到京州武家驗尸，紅卿則直接瘋魔，憑一己之力把襄州推上風口浪尖?！?/br>
    “很多事情沒那么好藏，從蠱蟲開始到賭坊再到幕后之人，如番薯的藤一扯便是一串?！?/br>
    桑枝抱著軟榻上的抱枕，歪著頭道：“劉伍將長期被媚骨控制，依賴紅卿多過了理智，被弄死是遲早的事?！?/br>
    她想了片刻：“對了，醫館里那些人如何了？”

    姜時鏡翻頁的動作頓了下：“恢復過來的部分人已經離開，還有小部分……”

    他垂下眼，沒繼續說。

    桑枝沒多想，睜著眸子亮晶晶道：“那我們什么時候離開襄州，去昆侖玄天刀宗？”

    她瞧見果子在跟她招手。

    姜時鏡掀起眼看向她，慢吞吞道：“你很想去刀宗？”

    “啊這……”桑枝摸了摸耳垂，“也不是很想……吧”

    少年淡淡地看了她一會兒，垂眸繼續翻看手里的小人畫：“三天后若是依舊沒有結果，便先回刀宗帶你見長輩?！?/br>
    桑枝：“…………”

    她方才表達的是這個意思嗎？

    “我的意思是……”話還未說完，房門猛地被“砰”的一聲推開，她嚇得一顫，手里的抱枕差點扔出去。

    只見堇青氣沖沖的進屋，一連喝了三杯水才停下。

    姜時鏡瞥了她一眼，極淡的血腥氣傳來：“又去打架了？”

    堇青氣惱地把杯子拍在桌子上，杯口頓時四分五裂：“還是那條蛇，總有一天，我要把它抓起來燉湯喝?！?/br>
    桑枝上前掀開她手臂的袖子，好家伙，兩條小臂上加起來起碼有七八個口子，雖然都不深，但也全部破皮流血。

    “你們又在大街上遇見了？”

    堇青坐到一側的位置上，輕喘著氣道：“昨日我去買零嘴時遇見的，那時人多，怕傷了百姓，便約了今日上午打架?！?/br>
    她癟起嘴：“又打輸了?！?/br>
    桑枝：“…………”

    不理解。

    她走到柜子旁取出藥罐和細布，看著堇青手臂上的咬痕，無奈道：“即使蛇沒毒，這么多傷口也會有感染的風險，實在不行，你帶著你們少宗主一起去，總能打過?！?/br>
    姜時鏡用話本輕敲了下她的頭頂，警告道：“別出餿主意?！?/br>
    桑枝縮了縮腦袋：“你忍心看著堇青總被蛇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