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停下了腳步，低下頭，看著腳邊扒拉著自己褲腿的普洱。

    普洱開口道：“你確定你要去查看情況么？”

    “嗯？”

    “我的意思是，狄斯不在這里，你不用急著去表現你的善良?！?/br>
    “我么？”

    “是的，另外，其實狄斯也不是一個很善良的人，他只對家人善良，這是友情提示?！?/br>
    “我記住了?！?/br>
    “乖?！?/br>
    “不過，我也沒說我要下去查看情況?！?/br>
    說著，

    卡倫將病房門關上，隨后又將旁邊的一個柜子拖拉過來，抵在了門后面。

    “我只是怕那個東西殺了人發瘋后，沖進來?！?/br>
    普洱往后挪了幾步，

    道：

    “不愧是冷血的異魔?！?/br>
    “我沒記錯的話，我隔壁的隔壁就是通往地下室的樓梯，距離太近了?！?/br>
    “是的?！?/br>
    卡倫走回床邊，坐下。

    “普洱?！?/br>
    “我不是很喜歡你對我改的名字，這奇怪的發音?！?/br>
    “我覺得這個名字很詩情畫意?！?/br>
    “藝術氣息么?！逼斩卮采?，“對了，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那就是你的語言?！?/br>
    “語言？”

    “對，比如，馬勒戈壁的，是什么意思？”

    “和把你與一只公野貓關進盥洗室的意思差不多?！?/br>
    “我懂了?！?/br>
    普洱側躺下來，開始整理自己的毛發。

    “我也有一件事很好奇?！笨▊悊柕?。

    “你說?！?/br>
    “你能打架么？”

    “打架？”普洱有些無奈道，“以前很能打?！?/br>
    “以前，指的是多久？”

    “一百多年前?！?/br>
    “居然能活這么久？”

    “換做你變成一只貓，活兩百年，你就不會羨慕了，我剛到茵默萊斯家里時，狄斯還只是個孩子，現在，狄斯的孫女米娜都開始用衛生巾了。

    哦，歲月啊?！?/br>
    “可以不用米娜舉例么？”

    “行，那我換個，上個月倫特學會了自己用手?！?/br>
    “外面怎么還這么平靜？”卡倫疑惑道。

    “看來她沒發了瘋似的沖上來？”普洱疑惑道，“亦或者可能是你聽錯了？”

    “太清晰了，我連他們之間的對話都聽到了?！?/br>
    “呵，真是神奇，就算是經歷了完整凈化的神仆，應該都沒你這種夸張的感知力?！?/br>
    “神仆，是一個職業么？”

    “在秩序教會里來說，是這樣子的，教會最底層的那種，當然，和普通教堂里喜歡偷聽婦女出軌故事的神父不是一回事兒?！?/br>
    “狄斯屬于哪一種？審判官算是哪一個級別？”

    卡倫記得阿爾弗雷德稱呼狄斯：審判官大人。

    “凈化者——神仆；

    叩問者——神啟；

    反思者——神牧。

    第四層，是審判官，他是秩序神教在羅佳市的審判者，一切違背秩序神教教義的異魔，都是他清除的對象。

    而且狄斯可不是普通的審判官，我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他的天賦，讓我都覺得驚嘆，當然，他不是沒有缺點，比如在尊老方面做得有所欠缺?！?/br>
    “神仆、神啟和神牧，是官職還是對應著境界？”

    “對應著程度?！?/br>
    “程度？”

    “對，三個不同的階段，對神靈氣息的掌握程度?！?/br>
    “神靈氣息？”

    “其實沒什么神靈氣息，無非是換了一種表達罷了，本質上，阿爾弗雷德身上的氣息，修斯夫人被附身時身上的氣息以及狄斯身上的氣息，其實是一樣的?！?/br>
    “所以……”

    “所以，那些對著異魔喊打喊殺的正統教會上上下下，其實有一個算一個，全是那該死的異魔，區別在于，他們站在了光明處，掌握了話語權。

    另外就是，有些異魔容易沒腦子，你懂我的意思吧？”

    “沒腦子？”

    “有腦子的異魔，如果拳頭夠硬，是能獲得一定身份地位的，甚至，能去教會里做客喲，比如，很久以前的我。

    而正統教會的一些人員，如果迷失了的話，他們就會從光明走向黑暗，從人人敬仰的神職官員變成人人喊殺的異魔?！?/br>
    “我有些……理解了?！?/br>
    “這些，你真的都不知道？”普洱好奇地問道。

    卡倫搖了搖頭；

    上輩子自己進廟真就是來參觀旅游的，頭都不磕一個，也就是在烈士陵園里會鞠躬。

    “真神奇?！逼斩蛄颂蜃约旱那白ι系拿l，“可是，我見到過你，讓莫桑先生‘蘇醒’?！?/br>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辦到的?！?/br>
    “你知道秩序神教是怎樣的一種存在么？”

    “維持秩序的運轉，守護秩序之光?！?/br>
    “不不不，這些是對外頭的口號，實際上，秩序之神，他本身很可能就不是活人?！?/br>
    “不是活人？”

    “秩序神教的教義故事中是這樣形容他的：秩序之神是從冥界之中蘇醒歸來的，亦有種說法是光明的主宰喚醒了秩序之神。

    知道秩序神教的底層組織，基本以什么樣的面孔展現在世人面前么？”

    “不是教堂？”

    “是喪儀社?！?/br>
    聽到這里，卡倫有些恍然：“我原本以為喪儀社是茵默萊斯家族產業，原來是教會產業?！?/br>
    “因為秩序神教的能力，很大一部分是作用在尸體方面，或者說，是離不開尸體。

    在普通人看來，人死了，變成了尸體，就徹底淪為了一具死物，但實際上不是這樣的，哪怕是死尸，甚至不僅僅指的是人的死尸，還有豬狗雞鴨的尸體……”

    普洱沒說貓；

    “尸體本身，是有靈性存在的，儲存在身體內，但沒有人活著的時候活躍，通過喚醒這些靈性，可以讓尸體一定程度上‘復活’。

    只不過‘復活’程度與尸體保存完整度，尸體生前的實力以及尸體的執念等方面有很大的關系。

    所以，普通人的尸體就算能復活，也很難保持太久的清醒，要么就癱下去，要么，就淪為一具只剩下野獸本能的活尸?！?/br>
    “那復活的尸體，和生前，是一樣么？”

    “當然不是，只不過是保留著部分你的記憶的軀殼，其實已經不是你了，但他自己，可能覺得還是你?！?/br>
    卡倫嘗試去翻譯理解普洱的話；

    常規理解上，人，是由靈魂與rou體共生的，但實則，rou體其實也存儲著一部分的靈魂，像是細胞記憶的那種感覺。

    人死后，可以通過喚醒細胞記憶，讓人再度“蘇醒”過來。

    “卡倫，你知道么，讓死去的尸體‘復活’，這是審判官才擁有的能力，沒這個能力，連被授予審判官的資格都沒有?！?/br>
    “我……么？”

    “所以，你還說你不是異魔？”普洱起身，湊到卡倫面前，“我懷疑，你是否是在被召喚時，靈魂記憶出現了缺失，所以導致你忘記了一些事情，但你的本能強大，卻會在不小心時體現出來?！?/br>
    “你想多了，我記憶保存得很好?！?/br>
    “也是，你連一套陌生的語言都還記得，沒道理會出現記憶受損的情況，那就只剩下另一種可能了?！?/br>
    “什么可能？”

    “你是不是和傳說中的秩序之神一樣，也是……死而復生的人？”

    “我……”

    未等卡倫回答，

    普洱自己就先笑出了貓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