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水深流[重生] 第10節
監控里,小小的喬望被關在門外,幾次三番無助地敲門卻得不到回應,他光著腳,無計可施地打轉,難受得像只小狗一樣躺在地上,歇幾分鐘再爬起來,努力踮起腳去夠門把手。 好不容易才夠到,但是他怎么可能擰得開上鎖的門把手呢? 喬望急得拍門、哭泣,最后擦擦眼淚,躺下來,躺在冰涼涼的瓷磚地上,不再動彈,像是睡著了。 一直到數小時后,她下班回家才發現。 喬望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燒得出現肺炎癥狀,直接進入急救室。 看著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孩子,她終于下定決心要離婚。 孩子醒來以后沒有燒傻,反而變聰明了,可她高興不起來,喬望出現了一些奇怪的行為,在家時控制不住地咬指甲就是其中一種,讓她非常困擾與自責。 但是,其中有一段時間,喬望變得很健康,不再出現異常行為。 那是暑假時,她帶喬望去楚家做客的日子,喬望每天都會去找楚云攸,或者楚云攸住在他們家。 開學以后,兩個孩子一個小學,一個幼兒園,一星期也難得見一次面。 喬望很快重新出現了焦慮的癥狀。 有一次還發了脾氣,問她為什么要把楚云攸睡過的小被子給洗了,還說以后讓他來負責使用洗衣機,請mama不要再插手洗衣的家務。 后來,喬望又主動包攬了更多家務,嚴正地表示:“小貓是我非要養的,那么因為它而造成的臟污也是我的責任,應該由我來負責清潔。請你不要認為我還只是個小孩子就不需要負責?!?/br> 那她能說什么呢? 她不可能阻攔孩子主動要學好。 唯一有點讓人不安的是,她一個有手有腳的大人,還能讓一個7歲的孩子做家務照顧自己?她認為,或許過幾天喬望就會覺得太累了,那她趁機教育兩句也不錯。 但喬望說到做到,每天放學回來,趁她還沒下班,把家務活全部做了。 她的廉恥心在一次兩次、三次四次的無奈偷懶之后徹底消失不見了,畢竟,每個人的人性中都包含懶惰這一原罪。 起初親眼看見孩子當著她的面干家務她還有點慚愧,后來只會默默地去切一小盤水果,說:“辛苦了,寶貝,掃地/拖地/擦桌完了以后吃點水果吧?!?/br> 并且,比較危險的事情她是絕不允許喬望去做的。 該說不說,她能這么快振作起來投入工作,并且一切順利,也有不用再為家事勞心勞力的緣故。 她的兒子好像變了一個人,又好像沒怎么變。 發燒前就是別扭的性格,發燒后還是很別扭。 作為母親,她不是沒有心生懷疑過。 她試探著在吃飯的時候,裝成順其自然地問過幾個只有喬望本人能回答出來的問題,他都回答上來了。 有一回,喬望端正地坐著,捧著一只小碗,沉默了許久,問她:“mama,自從發燒我就變得讓你覺得很奇怪是不是?我是覺得我應該成為小男子漢,該學會照顧別人?!?/br> 喬玥:“……” 喬望:“你要送我去精神病醫院嗎?” 喬玥心臟一緊。 看著孩子稚幼的臉龐,她慚愧而心疼地說:“mama怎么會覺得你是精神病呢?mama永遠不會這樣認為的?!?/br> 每次喬望在接觸過楚云攸以后,焦慮癥狀就會得以緩解。 比如最近兩天,喬望都有跟楚云攸打電話,就沒有再咬指甲了。 而先前她不小心把楚云攸睡過的被子給洗了以后的那幾天,喬望的焦慮癥狀爆發得格外嚴重,他還故意戴手套想藏起來呢! 若有似無地,喬玥的心頭產生了一個頗為荒謬的想法:……該不會喬望的焦慮是因為見不到楚云攸吧? 事實像是如此。 可,為什么呢? 沒道理啊。 盡管她想不通這件事,但是,并不妨礙,為了喬望的身心健康,她默許和促進了喬望和楚云攸的接觸。 讓兩個本來就有親戚關系的小孩在一起玩本就是應當的。 唉…… 其實,本來以她自己的性格,她是不愿意以如今這不怎么光鮮亮麗的模樣去見meimei的,自尊心過不去,只希望日子再過得好一點了才去見人。 但她的自尊心哪有孩子的健康重要? 她握著喬望的手,檢查手指,給他抹上一些消炎防感染的藥膏,憂心忡忡地說:“不要再咬手了啊?!?/br> 喬望:“嗯。mama你去洗澡吧。我繼續把衛生搞好就去睡了?!?/br> 等mama進浴室后,喬望去收拾外間的臟衣簍。 mama的手機放在盥洗臺上,喬望恰好看見屏幕上彈出一條新信息:【楚珩:下班了嗎?在做什么呀?】 楚珩是楚云攸的爸爸。 喬望愣住。 他看了一眼浴室,里面傳來嘈雜水聲,然后再把手機拿過來,用自己的生日數字解鎖了屏保。 屏幕照射出的幽幽藍光映在他的臉上,他的身形幾乎沒有動,只有拇指和眼珠微微地飛快地在動。 他看完了楚珩發給自己mama的所有消息,不乏曖昧試探,有部分非常露骨,差不多是明示了,即使他mama沒怎么回復,甚至比較生硬地拒絕了,對方也還在樂此不疲地繼續撩撥。 喬望看完,把手機放回原位。 稍微調整下,確保位置和之前完全一致。 然后,喬望回到自己的臥室。 鎖上門。 從抽屜深處他自己做的暗格里拿出一本活頁的筆記本。 翻開其中一頁,手指劃著點在其中一句話上: 15歲:秋,9月17日,楚云攸與母親容詩佳外出,遭遇車禍,容詩佳事故去世;9月26日,發現父親楚珩出軌,有私生子,實歲3歲左右。 喬望陰鷙地盯著“楚珩”的名字看了良久,還是孩子的臉上像是慢騰騰地溢出殺氣,他壓抑地低聲罵了一句:“……老畜生?!?/br> 第10章 風雨驟(一) 早上7點。 楚云攸換好校服,去到自己的書房,發現mama在幫他整理書包,他一著急,連忙上前,好強地說:“我自己來!小蝸哥哥都是自己整理的,我也要自己整理!” 楚云攸的mama——容詩佳放下東西:“好,那你自己整理,mama在旁邊看看你整理得怎么樣。我們可不能輸給你小蝸哥哥?!?/br> 楚云攸一邊整理,一邊嘟囔說:“又不是比賽?!?/br> 容詩佳看著兒子小小的模樣,烏黑的頭發頂上有兩個發旋,跟她一模一樣,恍惚之間,讓她想起自己小時候。 她與喬玥也是一起長大。 她們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姐妹,是無可取代的朋友,也是暗自較勁的對手,三十年來吵吵鬧鬧,和好了又離散,離散了再和好。 一轉眼,連她們的孩子都長大了,有如輪回,也成了一對青梅竹馬。 記得十四五歲還少不更事那會兒,她看多了戀愛小說,還興沖沖地問過喬玥:“要是以后我們一個生了男孩,一個生了女孩,不如結娃娃親,親上加親,多有意思?!?/br> 頭疼的喬玥從作業堆里抬起頭來,不屑一顧地說:“哼,生孩子?生什么孩子?我這輩子也不想生孩子。你作業寫完了嗎?就在那看小說?都快考試了,認真點吧?!?/br> 她一秒蔫兒了。 結果一畢業就結婚生子的人是這個說永遠不想生孩子的喬玥。 喬玥一意孤行要跟那個窮酸詩人結婚的時候,她氣得跟喬玥大吵一架,勸說無果,一年沒有搭理她。 但是,后來有一天,她從別人那里聽說喬玥生了孩子沒人管,孤零零住在醫院跟人擠六人間,被吵得睡不好覺,瘦得厲害。 當天晚上她瞪著天花板,一夜沒睡覺。 第二天,她就向公司請假,坐了五個小時的火車硬座,馬不停蹄地趕到喬玥所在的城市。 那時她胸膛鼓脹,憋了好多話話,惡狠狠地想,等會兒見到她就罵:“我早就跟你說了吧,那男人不是個好東西!” 明明她都想好了,結果門一開,她看見一個女人走出來,就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這個女人身形臃腫、面色憔悴,看上去好狼狽。 容詩佳花了好幾秒才把人認出來,她鼻尖一酸,什么罵人的話都罵不出來了,霎時間淚流不止。 這個全世界她最嫉妒的女孩應當是閃耀的、自信的,怎么會有人能忍心把她糟蹋成這樣呢? 如今好了。 喬玥住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她們倆有來有往,兩個孩子也成了要好的朋友。 楚云攸整理好書包,準備出門。 快到車前,保鏢莫成嶂提前打開亞光黑訂制防彈suv的后左門,試圖努力地自己爬上車,剛邁開小短腿,就被莫成嶂直接提起來,抱到兒童座椅上坐好。 莫成嶂給他系好兒童安全帶。 楚云攸身邊還有一張空著的兒童座椅,等會兒要順路去接喬望,分別送到幼兒園和小學去。 喬玥倒是婉拒過,說是不用麻煩了,雖然她上班很忙,但是喬望有能力自己坐公交去學校嘛。 容詩佳說:“反正順路,要是要繞很遠,我才不干,本來就同路,不過多個三五分鐘的事,有什么麻煩?你既省錢省事也放心不是?” 喬玥找不到理由拒絕。 楚云攸出門前還要給喬望打個電話進行通知。 喬望很準時,每天都會在車方便停的路口提前等待,車一到他就直接上去,基本不會耽誤時間。 今天一上車,喬望就看到軟趴趴窩在座椅里睡覺的楚云攸。 他放輕手腳,自己系好安全帶,閉上眼睛養神,靜得一動不動,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已經睡著了,結果快到學校時,還剩一百多米,他精準地醒來,睜開眼睛,把楚云攸叫醒。 楚云攸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 他睡眼惺忪地被莫成嶂抱著進了幼兒園,交給老師,趴在老師的肩膀上,軟綿綿地跟喬望說了一句:“小蝸哥哥再見?!?/br> 這家國際幼兒園有自己的安保,不讓小孩們的保鏢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