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弄成這樣？被人打了？”

    祝青臣回頭看了一眼裴宣，裴宣道：“在路上遇到了幾個小混混，就……”

    陳娘子使勁打了一下他的肩膀：“遠遠的看見有人，你避開不就行了？你非要撞上去，是不是你駕著驢車不肯讓他們？”

    裴宣沒有躲：“沒有，母親，我沒撞上去，他非要揍我，我有什么辦法？”

    “真是的?！标惸镒右荒槗鷳n，回過神，這才看到祝青臣，向他行禮，“祝夫子，這小子又給你添麻煩了，真是對不住?！?/br>
    “不要緊?！弊Ｇ喑嫉?，“這幾日就別回酒坊了，先在學官府里住著?！?/br>
    “好?！?/br>
    祝青臣帶著他們回了府，讓人帶陳娘子去后院安置，又帶著裴宣回了書房，讓他早點洗洗睡。

    裴宣有些遲疑：“夫子，敬王府之事，什么時候會有定論？陛下會處置敬王嗎？”

    祝青臣認真地看著他：“這不是你現在要關心的事情，你現在要關心的是殿試?！?/br>
    “可……”

    “你拿走了振威將軍府的禮單，敬王遲早會發現，遲早會懷疑到你身上?！?/br>
    祝青臣拍了拍他的臉頰。

    “倘若殿試失利，你馬上就會被外派，到時敬王反撲，山高路遠，我救不了你第二次，你死在路上都沒人替你收尸?！?/br>
    “但倘若你名次靠前，留在都城，入蘭臺任職，敬王才不敢動你，你才有機會參他一本，同他堂堂正正地站到堂上辯一辯?！?/br>
    裴宣神色認真，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現在就去休息?！?/br>
    “嗯，去吧?！?/br>
    裴宣留在書房里，把打架撕破的衣裳換下來，簡單洗漱一番，就吹了蠟燭，準備睡了。

    *

    夜色濃重，院中有一棵開得正好的桃樹。

    祝青臣把馬匹拴在樹下，懷抱佩劍，盤腿坐在樹下，老神在在，仿佛與夜色融為一體。

    夜風吹過，花瓣簌簌落下，落在祝青臣的肩上和發上。

    藍色的小光球停在他的肩膀上，陪他坐了一會兒。

    系統以為他還在為了剛才的事情生氣，安慰他：“你這次做得很好，反應很快，也把裴宣救出來了，他也沒受什么傷?！?/br>
    祝青臣一言不發，系統又說：“對不起，我錯了，下次會提醒你劇情自動修復的事情的?！?/br>
    祝青臣抬起頭，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吹動眼前的桃花花瓣。

    一口氣呼完，他小聲說：“嚇死我了，系統，我差點砍人了?！?/br>
    系統：？？？

    “??？你沒生氣??？”

    “剛才還蠻生氣的，現在不怎么生氣了?！弊Ｇ喑夹挠杏嗉?，拿起佩劍，抽劍出鞘。

    上面還帶著敬王的血跡。

    祝青臣拿出一塊小手帕，擦了擦劍身。

    “這把劍不是我的，明天還得還給那個侍衛，不會被我弄臟了吧？”祝青臣舉起劍鞘，閉著一只眼睛，往里面看，“劍鞘里面不會沾上血吧？生銹了怎么辦？”

    系統：？

    “你剛才就在擔心這個？”

    “對啊?！弊Ｇ喑颊J真地看著劍鞘，想了想，把系統給抓過來，“你能不能變小一點，進去刷一刷劍鞘，把劍鞘里面擦干凈？”

    “……”系統哽住，“你這是人說的話嗎？我是系統，不是刷子！”

    “你沒告訴我‘劇情自動修復’的事情，給我添了這么大的麻煩，我還沒跟你算賬。你要是幫我刷一下劍鞘，我就原諒你?！?/br>
    “……”系統寧死不從，“我不需要你的原諒！”

    祝青臣捏著小光球，要把它塞進去。

    系統努力掙扎，最后還是沒進去。

    祝青臣放開它：“你太胖了，進不去?！?/br>
    系統立馬把自己縮小，鉆了進去：“誰說我進不去？”

    祝青臣伸手堵住劍鞘：“擦干凈再出來?！?/br>
    “……”

    系統要投訴！系統要把他告上快穿局法庭！

    這個宿主根本就不會合理利用系統！

    別的宿主用系統加點、開金手指、熟悉劇情。

    祝青臣用它吹蠟燭、當路燈、擦劍鞘！

    “放我出去！”

    “擦干凈點?！?/br>
    系統猶豫了一下，老老實實地把劍鞘擦干凈：“好了，宿主，放我出來?！?/br>
    祝青臣還不相信它：“真的嗎？”

    “真的！我對天發誓！”

    “好吧?！?/br>
    祝青臣松開手，小光球從劍鞘里飛出來，在手帕上蹭了蹭自己。

    系統問：“你就擔心這個嗎？”

    祝青臣想了想：“對了，還有，我騎的這匹馬也是借的，明天還得還回去，還回去之前，還得把馬給喂飽?！?/br>
    現代美德，借了車還回去，要加滿油。

    古代美德，借了馬還回去，要喂飽來。

    “……”系統繼續問，“沒有了嗎？”

    “沒有啦?！弊Ｇ喑家苫?，“還有什么事情？”

    系統提醒他：“你拿著劍指著敬王，你還刺傷了他的手，你不害怕一下他會找你麻煩？”

    “不害怕啊?！弊Ｇ喑嫉?，“刺傷王爺本來是重罪，但是他謀反，這個罪更重，所以我這就叫做‘為民除害’了?！?/br>
    “你確定皇帝不會治你的罪嗎？如果敬王說你私逃出宮、刺傷王爺，也夠你喝一壺的了?；实酆芸赡軙壸浔?，你和裴宣很可能就是那個小卒?！?/br>
    祝青臣安然坐在樹下，手中長劍立起，映照著月光。

    他在石頭上磨了一下佩劍，錚錚兩聲，劍身鋒利，閃著銀光。

    祝青臣淡淡道：“不會?！薄盎实墼缇驮谝饩赐趿?，只是沒有機會治他的罪，如今裴宣將他私通武將、大逆不道的證據拿了出來，我又把裴宣救了出來。對他來說，我和裴宣不是‘小卒’，而是先鋒將官?！?/br>
    “皇帝不會棄了我們，恰恰相反，他會不顧一切，保全我和裴宣，好讓我們控告敬王，為后面的事情鋪路?！?/br>
    “倘若皇帝要治我的罪，大可不必等到明日，現在就可以，在我縱馬出宮的時候，他就可以派侍衛把我攔住，但是他沒有?！?/br>
    “而且，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

    一片桃花花瓣落在劍刃上，祝青臣輕輕將它吹開。

    花瓣悠悠落地，祝青臣站起身，收劍入鞘。

    系統疑惑：“什么事情？”

    祝青臣淡淡道：“我一路出宮，一路進了敬王府，跟個小老鼠到處亂竄，招搖過市，路上竟然沒有一個人阻攔。宮中侍衛、城中守衛，一個人都沒有?！?/br>
    “鐺”的一聲響，祝青臣收劍入鞘，微微抬眼，朝院墻外喊了一聲：“各位大人，出來吧？”

    兩個暗衛隱匿在院墻那邊的陰影處，遲疑了一下，低聲交談。

    “陛下叫我們保護祝夫子，但也沒說過，萬一被發現了，要不要出去啊?！?/br>
    “要不還是出去算了？陛下也沒說不能出去?！?/br>
    兩個暗衛合計一下，對視一眼，閃身走出院墻，朝祝青臣抱了抱拳：“祝夫子?！?/br>
    若不是有人跟著他，幫他料理后面的事情，他在長街上縱馬提劍，早就被城中守衛當做罪犯抓起來了。

    祝青臣認真地看著他們。

    嗯，虎背蜂腰螳螂腿，是宮中的暗衛。

    祝青臣輕聲道：“多謝陛下厚愛，不知兩位幾時開始貼身保護我了？”

    “這……”兩個暗衛對視一眼，不好說出口。

    反正是很早之前了。

    “多謝兩位暗中相護?！弊Ｇ喑家膊粡娗笏麄兓卮?，走過他們面前，把佩劍遞給他們，“當時情況緊急，在宮中搶了一個侍衛的佩劍，那匹馬也是宮里的，還得勞煩兩位把東西還回去?！?/br>
    兩人接過佩劍：“祝夫子言重了?！?/br>
    祝青臣道：“想來此時，宮中幾位大人已經將殿試考題定下來了，我也不好回宮了，只好等明日再入宮向陛下說明情況，今夜還要勞煩兩位大人了?！?/br>
    “不敢?！?/br>
    “辛苦你們了?！?/br>
    祝青臣抱著手，準備回房去睡覺。

    兩個暗衛連忙跟上他。

    祝青臣疑惑回頭：“保護裴宣吧，他比較要緊?！?/br>
    “祝夫子放心，陛下另外派了人保護學官府，學官府猶如鐵桶，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我二人是專門保護祝夫子的?！?/br>
    “好吧?！?/br>
    祝青臣回到房里，兩個暗衛既然都暴露了，也沒有再隱藏自己，而是正大光明地守在了門口，畢竟一直縮在屋頂，吹一夜的冷風，也很累的。

    兩個人扶刀站好，像兩尊鐵鑄的大佛，看著就很安全。

    祝青臣放下心來，簡單洗漱一下，就準備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