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小之?!彪娫捘穷^是蔣婕強撐著卻仍舊能聽出一絲顫抖的哽咽聲:“你爸在書房突然昏倒了……” 李濟州將車開上黃氏集團主樓正門,剛停穩,不遠處玻璃感應門刷地打開,一道熟悉的人影疾步跑出,他鳴笛兩下,夜風掀起黃凈之的衣角,他像一棵風雨中的小白楊,孑然而立,雙手攏緊外套領口,扭頭循聲看向這里。 “送我回家?!?/br> 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這是黃凈之對李濟州說的第一句話,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式語氣,接著就陷入了沉默。 李濟州只愣怔一瞬,很快反應過來,又或許是猜測到了什么,卻沒問,只叮囑他系好安全帶,左轉向燈一打,車子起步滑入主干道。 從市中心開回黃家主宅需要一段距離,趕上b市可怕的晚高峰,時間更久,保時捷tay在不算暢通的車河中一路變道超車,不知收獲了多少個司機的罵娘聲。 直到熟悉的第一道崗亭出現在眼前,李濟州腦袋里一直莫名繃著的那根弦終于松泛下來,偏頭看了眼副駕。 黃凈之似乎仍維持著上車后的姿勢坐在那里,削薄的肩繃成一線,身體微靠著椅背,眼睛看向車窗外乏善可陳的風景,像一尊雕塑,如果真的是,那他應該會成為藝術家手里最得意的杰作,美神的化身。 車子穿過最深處的林蔭道,那棟白色外墻的別墅主樓躍入視野內時,黃凈之才終于又開口:“你到前面大門那里就把我放下吧?!?/br> 車猛地剎住,黃凈之因為慣性身體往前一傾,又被安全帶勒了回去,但他好像早有心理準備,最起碼對他這句話會給李濟州帶來何種反應是能夠預料到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李濟州忍了一路也猜了一路,最壞的結果無非是他父母已經安排好了一切要喊他回去按頭結婚,仔細想想又覺得荒謬,都什么年代了,還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 “我爸病了?!秉S凈之語調無甚起伏地說:“彌漫性腦萎縮,不可逆,只能通過治療延緩病情進展,但就在剛剛,在我冒出或許可以答應和你一起吃頓飯的念頭時,我媽電話打過來,說我爸在書房暈倒了?!?/br> 李濟州當即愣住,馬上又猜到他腦子里在鉆什么牛角尖,掛p檔熄火,身體傾過來雙手緊攥住他肩膀,不可思議道:“這兩件事有什么關系????你告訴我有什么關系?難道就因為你答應了試著要和我重新在一起,所以老天爺就用這種方式懲罰你?太可笑了,黃凈之,你自己講出來都不覺得荒唐嗎?” “那又怎樣?”黃凈之垂下頭,顯然又陷入了一種自苦的境地,他在這件事上是很愛鉆牛角尖的,也許就是從小到大來自父輩說一不二的約束與控制所釀成的后果,總是把事情往最壞的地方想,那是因為在此之前,他也曾拼力反抗,卻一次都未成功過。 “你忘了我說過什么?”李濟州解開倆人的安全帶,將黃凈之撈過來摁進懷里,去親他的額頭和臉頰,他的皮膚微涼,即使車內暖氣已經打得很足,卻好像吹不進他心里去,“我說會和你一起面對的,無論炮火還是鮮花,現在這個時刻已經到來,無論如何,不要讓我言而無信,好嗎?” 老管家在主屋廊下接到少爺,和一位與他一起來的先生,雖有驚訝,卻很快掩飾下去,接過黃凈之手里的外套,輕聲對他說:“先生在臥室,醫生已經到了?!?/br> 黃凈之點點頭,轉身往樓梯方向走,腳踩在臺階上,扶著欄桿回頭看了跟在后面的李濟州一眼,對方雙目炯然,像是蘊著力量般,原本要開口說你不要跟來,到了嘴邊又咽回去,扭過臉繼續上臺階。 蔣婕和醫生坐在起居室的沙發上,黃凈之進去的時候,聽見那位年長的老醫生正對她說:“……他目前這個情況,切勿用腦過度,我說的這個過度跟正常人的過度不是一個概念,像今天這種連開兩個小時視頻會議的情況,是不可取的?!?/br> 蔣婕覺察出動靜,扭身先看到黃凈之,接著目光越過他肩頭朝后一遞,短短幾秒鐘內眼底翻涌而出的情緒層疊變化,放進大熒幕影片里是足以拿獎的程度。 “回來了?!?/br> 其實這一點黃凈之是遺傳她的,對于超出自己承受范圍內的突發事件,會暫時裝作無事發生,她收回放在李濟州身上的目光,仿佛這人只是家里新來的幫傭園丁,即便不久之前她還夸過自己老同學的兒子是一表人才。 “你爸剛剛醒過來一次,又睡了,醫生說他是用腦過度導致的暈厥,好在其他指標都正常,就是血壓有些偏高?!笔Y婕摟住兒子的肩,拍了拍:“去看看你爸?!?/br> 黃凈之往里間走,半路回頭看,李濟州懂禮數地止了步,并未繼續跟過來,只是眼睛仍落在他身上,倆人目光短暫相接,他沖他很輕微地勾唇笑了下,像是鼓勵。 黃凈之的背影消失在臥房門口,蔣婕深呼吸一口氣,轉過身來看著這位英俊挺拔的年輕人。 “李先生,你要不要喝茶?” 李濟州彬彬有禮地欠了欠身:“如果不麻煩的話?!?/br> 蔣婕招手喚來女傭,耳語兩句,吩咐對方去沏一壺新茶。 老醫生為黃家工作了三十多年,一身察言觀色的本領是基礎,一眼就瞧出兩人似有話要談,借口去查看黃淮笙的狀況起身離開。 女傭端來的是英式茶,裝在成套的鎏金彩繪漂亮骨瓷器具中,李濟州不可避免地想起他媽方凝那一屋子的名貴茶具,這天底下的貴婦人是不是都有著大差不差的興趣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