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她不想高攀 第32節
李幼白不知道他說的?是哪句,故而疑惑地看著他,盧辰釗便更惱了。 “就是送你回濟州車上,你與我分別時說的?那句話,是假的?嗎?” 李幼白愣了瞬,隨后?噗嗤笑起來:“自然是假的??!?/br> 盧辰釗一時間不知是惱還是該笑,他站在?她面前一語不發,看她理所當?然的?樣子,看她明亮的?眼睛一臉無辜地望著自己?。 “所以那些話都是騙我的??!?/br> “你總覺得我覬覦你,想攀附你,無論我解釋多少遍都說不明白。橫豎理不清,后?來我也惱了,便按著你的?意思說喜歡你,既然你能帶給我困擾,我便想著也讓你惱火些時候,總之你又不是真的?喜歡我。 既不是真的?喜歡,又要顧及我這?句話,無論如何態度也會比之前對我更好些,果然,之后?你便收斂很多,也極少說我攀附。 其實我真的?想告訴你,不是所有人都想嫁高門,高門里的?東西或許會讓很多人著迷,權勢地位,錢財榮耀,但我不喜歡,我有我的?追求,有我想要的?東西。你所擁有的?,于我而言,無足輕重?!?/br> 盧辰釗靜靜聽她說完,沉郁的?面龐猶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他站在?那里,有著逼人的?壓迫力?。 李幼白見狀,不由放低了聲音,問:“盧世子,你不會喜歡上我了吧?” 盧辰釗冷笑一聲:“我瘋了嗎?喜歡你這?么個沒心?沒肺的?東西!” 第33章 烏沉的天, 忽然炸開一道驚雷。 盧辰釗撂下這句話后,氣定神閑地轉過身去,走了幾步又倏地回頭, 望向?一臉猶疑的李幼白,冷冷出聲:“因為要進京赴考,再不需要在公府委曲求全,所以跟我說了實話?” 李幼白被他的腦回路驚到,搖頭否認:“不是, 我在公府過的很好。且我覺得那些話對你而?言,不會造成干擾, 最多叫你遠離我罷了。我...” “好了, 你不要再說了,你說的都對。既然你我各自清醒,便把不該記得的事全都忘了,此后只當萍水相逢, 也不必太過認真?!?/br> “盧世子?, 可我們是同?窗, 又是朋友, 如何只當萍水相逢?”李幼白很不理解他緣何忽然變了個人似的,明明最近半年多相處融洽, 他與自?己的便利良多, 雖高傲但重情義也講道理。他不僅從未在私事上為難自?己, 還時常予以援手, 一言一行皆讓李幼白覺得兩人早已變成朋友。 但他仿佛不這么覺得。 她走上前去, 還未靠近盧辰釗便被他郁沉的眼神嚇退, 站在原地遲遲沒有再進一步。 “我不想跟你做朋友?!?/br> 他說完這句話,抬腳闊步走出春錦閣。 秋日的雨又冷又烈, 傾盆倒灌,檐下流水嘩嘩作響,他像是一道清朗的松,自?始至終挺拔筆直。 李幼白想:公府世子?爺,果真?反復無常。 燕王和閔裕文等人離開齊州,帶著各地秋闈的名錄一道兒返京,卻?是比來時風平浪靜,雖嚴陣以待,但直到看?到城門口時,都沒有遇到一次截殺。 國子?監綜合本次鄉試所有考生成績,從甲榜以及候補榜單上挑選出五十?名考生,入中央官學?學?習。自?然這些考生里除了憑著成績獲得通行證的,還有憑借蔭封破例入學?的,在國子?監內跟著先生上一段時間的課,再由朝廷安排授官,多半也是閑職。 劉鴻光此番舉薦了四人,李幼白也在其內,且著墨頗多。 長?公主與陛下在勤政殿議事時,奏疏恰好呈送跟前,她很是熟稔地翻開,依著州縣往下查看?,邊看?便與陛下感嘆,道今年上榜的女郎比往年都多。 陛下沒停筆,道是阿姊的功勞。 長?公主笑,便又抬手摁在名錄上一一對照籍貫家世,末了手指定住,卻?是點在李幼白的名字上。 “這位李娘子?的父親李沛,仿佛是貞武元年的榜眼,陛下看?看?,是與不是?” 她推到劉長?湛面前,狹長?的眸眼微微輕抬,言語間有種回憶往昔的緩慢感,“貞武元年,是陛下登基后第一次開科取士,那一年眾考生云集京城,好不壯觀。我記得閔尚書便是當年的探花郎,騎馬游街時,引得不少小娘子?投擲花朵,絹帕,現下還總有人拿此事寫話本子?。 他那兒子?也是個出息的,子?承父業竟也被點了探花,陛下網羅天下英才,這才有一門父子?皆為探花的美談?!?/br> 劉長?湛面容沉肅,在看?向?李幼白三?個字時,明顯將笑意收斂起來。 劉瑞君不動聲色地倒了盞菊花茶,“陛下潤潤嗓子?,天干物燥,免得虛火旺盛?!?/br> 她自?然知道劉長?湛為何如此,貞武元年不僅有榜眼和探花,還有狀元郎。 那狀元郎聰穎過人,又左 右逢源,入朝堂后便平步青云,從翰林院提拔到禮部,以旁人從未有過的速度接連升職,那時他的風頭連閔弘致都無法?比擬。所有人都覺得,他會是本朝最年輕的內閣大臣。只可惜,一念之差,他自?尋死路。 對君不敬不忠不誠的人,便不可能安然無恙的存活。 所以他死了,供出他謀逆的閔弘致活了下來,陛下愛才,將對狀元郎的愛惜轉移到閔弘致身上,如今他才是那個權柄在握的內閣大臣,受上倚重,受下逢迎。 而?狀元郎,早就淹沒在時間的洪流中,無人記得。 劉長?湛揉額,劉瑞君站起身來,走到他背后跪立下去,雙手搭著他的太陽xue緩緩磋磨,劉長?湛閉眸不語,許久后,才長?長?嘆了聲。 “陛下,可是想起當年舊事了?” 劉長?湛摁住她的手:“阿姊,朕本想對他寬容,但他非但沒有念著朕提拔賞識的恩情,反而?要置朕于死地,朕決不能容許此等亂臣活著。朕殺了他,朕知道禮部有人為他說話,朕將那些人也都殺了,現下很好,沒人敢再議論那事。即便他們知道謀逆尚存疑點,也沒人再敢為他開口了?!?/br> 劉瑞君拿下手,望著他疲憊猩紅的眼睛,淡聲道:“陛下做的沒錯,錯的是他?!?/br> 劉長?湛扭頭,面無表情道:“阿姊殿中添了幾個侍筆?” “四個侍筆,都是我親自?挑的?!眲⑷鹁p輕一笑,“我最近新?得了一幅字帖,據說是前朝墓葬淘出來的,司馬家的真?跡,陛下可有興致前去賞鑒?” “阿姊總是出其不意,朕甚是歡喜,便去借阿姊的光瞧瞧?!?/br> 合歡殿內,原先燃著的六十?四盞長?明燈,今夜特地撤去一半,且留著的都蓋上罩紗,影影綽綽,透著股朦朧的美感。 孫映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跟著長?公主的嬤嬤進到內殿,在她的安排下換上鵝黃色薄紗襦裙,青絲綰成高髻,插著一對黃牡丹,細腰用月白帶子?纏緊,勒出盈盈一縷。長?公主說陛下最愛掌中腰,故而?令她這兩日少食水米,雖餓的前胸貼后背,但纏起來仍覺得透不過氣。 嬤嬤不滿意,冷冷瞥了眼道:“殿下為你爭取來的良機,切不可浪費?!?/br> “是,多謝長?公主殿下,多謝嬤嬤?!睂O映蘭自?打入了長?公主門下,便覺得像是脖頸提了條白綾,謹小慎微,斷不敢像往常一樣自?在。饒是如此,殿下對她始終態度冷淡,說不上喜歡,更何況這位做過殿下乳母的老?嬤嬤,仗著身份倚老?賣老?,對她冷言冷語毫不客氣。 嬤嬤斥她:“知道進宮要做甚,還不知保養身體,養的腰肥體壯便是給你機會又能如何?!?/br> 孫映蘭的臉一下紅透了,若是有個地縫,她一定鉆進去。 “好了,殿下為你籌謀良多,也是看?在孫家的面上,你父親和兄長?且都把指望放在你身上,成與不成,也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br> 嬤嬤打一巴掌給了個棗吃:“虧得有張俊俏的臉,瞧瞧,這眉眼鼻梁生的多好看??!?/br> 孫映蘭唇微微上翹,便聽她又感嘆了句:“跟貴妃娘娘還真?有些相像?!?/br> 幾分得意的心霎時冰涼,她攥緊手指,更加清楚自?己的身份,她就是要憑著跟姨母相像的臉來獲得陛下的喜愛,繼而?做他的女人。 嬤嬤親手給她畫了眼妝,涂了紅唇,朝著鏡中打量一番,竟跟姨母更像了些。 孫映蘭摸著臉,難以置信道:“嬤嬤,你畫的真?好?!?/br> 嬤嬤冷笑:“那便祝孫娘子?今夜心想事成了?!?/br> 勤政殿與合歡殿相隔不遠,劉長?湛同?劉瑞君走路回去,踏入殿門時天已經?漆黑,院里宮人開始掌燈,看?見兩人后恭敬行禮。 殿內燃著龍涎香,濃郁的氣息撲入懷中,與繚繞的光線給人以柔軟的錯覺。 劉長?湛瞇起眼睛,負手慢慢朝前走著,繞過八聯落地寬屏,便見四個女郎各著黃裙站在五層雕云龍紋的大燈下,光映在她們臉上,猶如渡了一層皎潔的光澤,她們身形婀娜,眉眼清秀,手中握著那幅墓葬淘來的字帖,長?約兩丈,寬半丈,四人形態各異,但劉長?湛的眼睛一下聚到右上角那女郎臉上。 她的眉眼令他有一瞬的恍惚,也僅僅一瞬,讓他仿佛看?到了當年的崔慕珠,但她遠沒有崔慕珠那般直中靈魂的美,那年他只見了她一面,便迫不及待向?崔家提親迎娶,將其納入宮中,寵愛到其地位僅次于姜皇后。 劉瑞君招手,四人挪動蓮步,走到他們跟前,深深福禮。 劉長?湛盯著孫映蘭的臉,忽而?伸出手去,捏住她的下頜,眼眸里的銳色令孫映蘭心跳停止,但她知道機會難得,便強撐著鎮定緩緩迎合著他的弧度,仰起小臉。 “叫什么名字?” “妾婢孫映蘭?!?/br> 劉瑞君道:“她寫的一筆好字,我便將她留下了?;蛟S是有緣,事后我詢問,才知她父親是右監門衛大將軍,姨母竟是崔貴妃。這孩子?很懂事,自?打到我這里,便日日勤奮,做事從無疏漏,我甚是喜歡?!?/br> “貴妃的外?甥女?”劉長?湛蹙眉。 劉瑞君笑:“是了,她住在我這兒,還去同?貴妃敘過家常?!?/br> 入夜,劉瑞君命人守在偏殿外?,伺候熱水。 她披著外?裳坐在長?條案前,就著燭火看?今年國子?監的試卷,宮婢前來回稟。 “陛下和孫娘子?已經?歇下了,中途只要了一回熱水?!?/br> “陛下沒有起夜回宮?”劉瑞君連頭都沒抬,聲音冷淡。 “沒有?!?/br> “下去吧?!?/br> 劉瑞君攏了攏衣領,手里的筆捏緊,往外?看?,月色清淡地照在窗紙上,將那樹影拉扯出詭異的形狀。 翌日孫映蘭忍著酸痛,梳妝打扮好,去了仙居殿。 崔慕珠正懨懨靠在藤椅上,聞聲只抬起眼皮瞟了她,道無需多禮。 孫映蘭低著頭,臉頰通紅:“姨母,我不會與你作對的?!?/br> 崔慕珠笑,扭頭看?她年輕略顯稚嫩的臉,擺手:“你說的作對是指什么?爭寵?還是背叛,或者在我的吃食里下/毒,做些不入流的勾當?”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睂O映蘭嚇得站起來,連連否認,其實她想說,她就算成為陛下的女人,也不會是姨母的障礙,但她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因為姨母那雙眼睛亮的直透人心。 “回去吧,我懶得管你這些?!贝弈街榇蛄藗€哈欠,將泥金帔子?往身上一扯,“知道陛下賞你住的宮殿有何來頭嗎?” 清晨孫映蘭從嬤嬤嘴中得知,陛下上朝前賜她居住,名叫拾翠殿。 崔慕珠面容柔美,輕輕莞爾笑道:“我的堂妹崔寶珠,生前就住在拾翠殿?!?/br> 孫映蘭打了個冷顫,一下想起從前聽說過的傳言。 姨母生下燕王之后,有一段時間不大得寵,眼見著對母家無益,崔家便動起旁的心思,將與姨母相像的堂妹崔寶珠送進宮中,崔寶珠果真?受寵,然只繁華了半年,半年后就瘋了,更可怕的是,在崔寶珠瘋了沒多久,失足跌下假山,當場斃命。 拾翠殿外?,正好有片高聳的假山。 孫映蘭看?著它,仿佛看?到那張臉在朝自?己笑,她揪著帕子?渾身抖個不停,當天夜里,噩夢連連。 起來找水時,陛下來了,擁著她徑直倒進綢被中,又是一夜雨露。 嬤嬤夸她有福氣,特意送來溫補的湯藥,她只以為是避子?藥,捧著碗遲遲沒有入口。 “是調理身子?,令婦人早些有孕的湯藥,你當殿下什么人,她金尊玉貴,豈會做做那些腌臜事?!” 孫映蘭羞愧地低頭,隨后喝完湯藥,將碗放回嵌螺鈿平底托盤中。 “殿下說了,你跟貴妃始終都是一家人,如今又都做了陛下的女人,合該經?常走動,莫要因此生分?!?/br> “是?!?/br> 孫映蘭在合歡殿雖沒多久,但能感覺到長?公主對姨母的不喜,兩人從未有過交集,便是碰了面也只裝作沒看?見。而?姨母仿佛也是一個心思,她甚至比長?公主的表現更加強烈,往往遠遠瞧見便趕緊調頭,眼不見心不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