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她不想高攀 第21節
祖父進?去后,他們?便依次認錯,但到了父親,他遲遲沒有開口。祖父慍怒,拿戒尺抽他掌心,我聽得膽戰心驚,而父親所執著,無非想要去京城赴考,與他同窗好友比出?上下,父親過了鄉試,卻被祖父摁在齊州。 直到幾位叔叔離開佛堂,父親還跪在那里,我不敢爬出?來,在供案下面?睡著了,翌日醒來時,發現父親走?了,再看?見他,他已經平靜地接受祖父安排,做了個閑散官職,再沒提入京的事?!?/br> 他講的和緩如水,李幼白瞬間懂了他的意思,之前去鎮國公?府時,兄長便說過公?府事宜,比起功名利祿,能安穩活著更重要。 所以盧辰釗在功德簿上寫的不是學業,而是和睦團圓,安樂康健。 但看?他神情怏怏,并不高興,加之他又用鎮國公?的例子引起話?術,李幼白猜測,他跟當年?的國公?爺一樣,內心都想去京城赴考,但礙于某種不可明說的原因,他得留在齊州,做個安穩閑散的世子。之后順理?成章承繼爵位,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重復老?國公?爺的舊路。 她不知該怎么回答,想了會兒,轉頭面?朝佛像,說道。 “人之一生,先見自己,再見天地,后見蒼生,歷經俗事而頓悟出?自我真諦。困與我執,頓于一隅,便只能固步自封,先苦于結果?,而不知己之所求。因果?循環,怨懟癡嗔,無休無止,無止無休。 愿困惑于心之人能心目了然?,早得善果??!?/br> 她有模有樣的雙手合十,煞是虔誠地跪伏在地,行禮,再拜。 盧辰釗挑了挑眉,忽地笑起來。 “你不求些什么?”他問,順便重新翻開功德簿,握著筆朝她點了點。 李幼白想著他豐厚的香油錢,遂認真回憶一番,跟著從蒲團上起身走?到他旁邊,舉了舉自己的雙手道:“你幫我寫吧?!?/br> “寫什么?”盧辰釗沾了沾墨汁,歪頭問。 “愿王家表哥身強體健,長命百歲?!?/br> 聞言,盧辰釗的筆發出?晦澀的一聲響,他直起身來,神情不悅:“你跟他不是退婚了嗎?” “沒有?!崩钣装讚u頭。 盧辰釗驚得皺起眉頭:“沒有?你和他還有婚約?!” 李幼白忙解釋:“不是你想的那般,我和王家表哥根本就沒走?明路?!?/br> 原不想跟他說的,但此事仿佛越描越黑,她望著盧辰釗迷惑的臉,又道:“婚事是母親和馮姨母自己商定的,從頭到尾我都不知情,我跟王家表哥只是兄妹,真的沒有別的關系...” 盧辰釗咳了聲,肅著臉道:“你不用特意跟我解釋?!?/br> 李幼白:.... 盧辰釗:“所以你不滿李夫人安排,鬧著去退了婚?” 李幼白不說話?,盧辰釗催:“是與不是?” “不是,她們?兩人私下說定了,要把我許給王家表哥,但是連八字都沒合呢,更別說納吉納征,我們?本就沒有婚約,便也談不上解除婚約?!?/br> 原來如此,盧辰釗斜覷了眼,說道:“外頭有人說,你是因為王公?子病了,才不愿嫁給他的?!?/br> “王琰表哥的身子一直不好,聽聞是姨母懷他時憂思過渡,導致營養沒能汲取好,生下來時表哥很小很輕,喝奶的年?紀便開始喝藥。每年?姨母都要花費銀子尋找大夫,期望給王琰表哥看?好身體。 他過的很辛苦,吃著藥還不能荒廢課業,如今也是越發不好,你也瞧見了,他那樣瘦,瘦的都快脫相了。其實?他小時候還好點,至少胳膊和腿上有rou,臉頰也沒凹陷下去?!?/br> 她說的時候眼前仿佛有畫面?,瞳仁里閃著微光,似同情王琰,又像是帶著別的情誼。 盧辰釗復又提起筆來,在功德簿上寫“愿王琰長命百歲?!?/br> 兩人走?出?大雄寶殿時,風已經停了,天陰沉沉的將半空籠罩在壓抑當中。 盧辰釗負手走?在前面?,不時回頭攙她小臂,走?到平坦處時兩人相攜而行,他開口:“我倒是認得一個大夫,之前做過宮中太醫,如今年?歲大了致仕在家,便離著濟州不遠,往返一兩日就到?!?/br> 李幼白的眼睛亮起來:“他...” 沒說完,盧辰釗打斷:“我可以寫信過去,請他到此幫忙診治?!?/br> “幼白代王琰表哥謝過盧世子?!?/br> 盧辰釗心道:不需你替他謝。 剛坐上馬車,便開始飄雪,起初是窸窸窣窣的雪粒子,走?到山腳時便轉成雪片,他們?坐在車里,雪打在車頂的聲音異常清楚,伴隨著車輪的行駛聲,車內顯得格外靜謐。 靜到能聽到彼此喘氣的聲音,挾著各自身上的香囊味,慢慢交纏,環繞,直至撲滿整個密閉的空間。 盧辰釗想打破這種令人窒息的曖昧,遂問李幼白上元節是如何過的。 李幼白朝他伸手,莞爾道:“我手腕斷了,那會兒悶在家里不出?門,生怕再不能拿筆寫字,后來大夫復診,告訴我只要休息得當,不會留下遺癥,我心才 落地。 可惜,沒看?到上元節的燈海?!?/br> 她說著可惜,大約因為手無事,故而面?上很是愉悅。 盧辰釗忽然?想起李曉筠來,初到李家那日,其實?他偶然?見到李曉筠一面?,那女子神情憔悴,似哭過,眼睛紅通通的,但沒說上話?,便被馮氏遣走?了,后來吃飯也說病著沒出?現。 此時再去回想,仿佛得出?個猜測來。 “你那手傷,是不是跟你meimei有關?” 李幼白笑意凝住,卻答:“不是?!?/br> 從她的表情反應,盧辰釗已經得到答案,那便是跟李曉筠脫不開干系了。 母親曾說過,李幼白不是馮氏親生,而是李沛外頭養的私生女,后來抱回李府,掛在馮氏名下。若當真如此,想來李幼白自小到大的日子并不好過,母親大都心疼自己的孩子,偏愛難免,苛責更是少不了。 如此想著,便又覺得李幼白可憐,難怪她總把指望放在嫁人上。 他想了這么多,李幼白卻是半分也不知道。 忽然?車子猛一趔趄,馬被韁繩勒的咆哮嘶鳴,車輪驟然?陷進?坑里,劇烈的晃蕩下,李幼白被顛了下來,雙手不敢使?力,眼睜睜往前撲去。 在她快要跌到地上的前剎,一雙手緊緊握住她的肩,車子又是一陣晃蕩,李幼白順勢跌進?他懷里,他始終固定著她的肩膀,讓她的雙手有空隙可以躲藏。 車子晃了數次后,終于從坑里拔出?輪子,繼續前進?。 懷里的人柔軟清甜,盡管盧辰釗克制著呼吸,還是能嗅到若有似無的香氣,從她的發間,頸間,從她包裹嚴實?的衣裳間。他覺得被她倚靠的胸口跟著發軟發顫,心臟的跳動也失了分寸,像是一面?狂烈敲擊的鼓,鼓皮都要震開了。 她手臂無法?用力,整個人實?打實?倒在他身上,隔著厚厚的冬衣,盧辰釗似乎碰到什么不該碰的地方。 李幼白咬著唇,她胸脯雖不碩大,但也是豐盈飽滿的,此刻卻擠在盧辰釗身上,被壓得又悶又堵,偏還動彈不得,兩只手虛虛舉在半空。 盧辰釗還在感受那柔軟芬芳,李幼白咬牙說道:“盧世子,勞你扶我起來?!?/br> 盧辰釗手一緊,摁下不軌的心思,將人扶正后,她立時坐回原處,只是面?龐緋紅如火,鮮艷地快要滴出?血來。 “事出?情急,你別誤會?!?/br> 李幼白抬頭:.... 盧辰釗:她為何用這種眼神看?我,莫不是又因此生出?念想? 正當他狐疑震驚時,李幼白緩緩合上雙眸,瞧那樣子,像是恨不能把耳朵也關上一般。 話?雖難聽,理?卻是真的,他是為她好,不想看?她因一點點的小事就心潮涌動,盧辰釗還想說什么,但李幼白死活不肯睜眼了。 捱到回李家,盧辰釗先下馬車,之后轉身欲將她攙扶下來,誰知她裝看?不見,舍近求遠去喚半青,便見半青那個莽撞的丫頭,上來擼起袖子,將她打橫抱了下來。 真真是不成樣子,不像話?。 睡前,盧辰釗破天荒去照鏡子,邊照邊問收拾床鋪的蓮池:“我相貌如何?” 蓮池一愣:又要作妖? “世子爺的相貌自然?極好,極英俊,見過世子爺的小娘子無不傾心愛慕?!?/br> 盧辰釗抬眼:“她們?可不只是看?中我的臉,而是看?中我身后公?府做倚仗?!?/br> 他雖自負,但腦筋很清醒。 到底還是受了影響,白日里那次擁抱,使?得他氣血上涌,夜里睡時一連做了數個yin/亂的春/夢,半夜流了鼻血,這才驟然?驚醒。 他手忙腳亂找巾帕擦拭,換了一條不夠,便索性橫起手臂堵住,當真是血流如注,一發不可收拾吶。 待止了血,他又覺得口干舌燥,遂下床去摸茶,自言自語勸慰自己。 “吾非禪中人,六根不清凈,情/欲為本能,克制需慎重?!?/br> 末了感嘆:“到底年?輕氣盛,精力充沛?!?/br> 兩日后,龐弼龐老?太醫出?現在王家,聽聞王大人和馮姨母親去遠迎,態度很是恭敬感激。 龐老?太醫在宮中為貴人看?病多年?,致仕后便一直安居老?家,過著閑云野鶴的生活,便是從前的徒弟也不讓其登門打擾,恐誤了自己的清凈。 他搭脈后,又仔細檢查了王琰的上上下下,結論跟之前的大夫大致相同,但他卻有虎狼方子,是他研制多年?記下來的,一直沒用過,畢竟宮中貴人命貴,他還想保全腦袋,遂將虎狼方子收起,偶爾拿出?添減兩筆。 起初馮姨母和王大人還猶豫,但王琰竟直接點頭,說想要試試,龐老?太醫這才將方子寫下,又吩咐了下人如何熬煮,服用。 離開時,馮姨母和王大人又將人送上馬車,知他不肯收銀子,便千恩萬謝,目望著直到車子不見蹤影。 人走?后,王大人還感慨,李家怎么請的動龐老?太醫。 馮姨母睨他一眼,什么都沒說,轉身就去安排丫鬟婆子煮藥,她在王家,看?透了夫郎的無情冷漠,若非為了撐住兒子,她也懶得與那些妾室通房明爭暗斗。 龐老?太醫的恩情,盧辰釗自是要當年?感謝的。 故而他與李幼白站在大門外等?,甫一看?見馬車靠近,便趕忙走?上前去,不忘回頭向李幼白介紹:“龐老?太醫祖籍嘉州,不喜熱鬧,脾氣也有些古怪,你說話?仔細著些?!?/br> “好?!?/br> 轉眼便見盧辰釗扶著龐老?太醫下了車來,李幼白跟著上前一步。 便見老?人家須發銀白,慈眉善目,正欲開口,他卻詫異搶先。 “盧小郎君,你何時娶得美嬌娘?!怎不告訴老?夫!” 盧辰釗腦子一緊:你這老?頭,才勸好的人,少不得叫你一句話?招就惹起來。 抬頭朝李幼白看?去,果?然?,本來白凈的小臉,猶如染了一層朝霞,紅撲撲地快要熟了似的。 第24章 盧辰釗咳了聲?, 給龐老太醫使眼色。 “這是我書院的同窗...” “那便是近水樓臺先得月了,想當初你爹和你娘也是如此?,若非你爹治水去了趟你娘的老家, 在那連吃帶住數月,也不會有這段姻緣,自然也不會有你?!饼嬂咸t捋著胡須,面上堆笑,像是觸動?了回?憶, 瞧著兩人站在自己眼前,郎才女貌, 頗為登對。 盧辰釗攥了攥拳, 咬著后槽牙:“龐公,我倆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只是同窗之誼?!?/br> 龐老太醫瞇起眼,嘆:“近水樓臺都不得月, 你比你爹差遠了?!?/br> 盧辰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