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劍無雙的聲音最終停頓，一切便都沉寂了。

    那十八位大衍仙無聲無息，仿佛心已死。

    由于他們的眼珠被挖出，自然無法悲聲慟哭，只是呆滯著。

    最終，那長眉老者慟聲詢問，“都，都死了？”

    “對，無一衍仙，大衍仙，存活?！?/br>
    劍無雙的話，就像是一柄鋒銳的刀子，狠狠的切割著他們。

    緩緩垂下頭顱，長眉老者悲慟，“臣屬無能，最終還是沒能保住天庭，護住帝君?！?/br>
    一路修行磨礪至今，讓劍無雙心如磐石，但圓滿的心境并不代表著冷血無情。

    他曾見過那天界中無數的仙骨，每一具仙骨都曾是稱雄一方天域的衍仙，但屬于帝君間的戰爭，讓他們都隕滅。

    之所以見過，所以會有共鳴，自然能夠體會到他們的心死。

    劍無雙將這些說出，心境似乎也有些通透了。

    最終，那長眉老者緩緩抬起頭來，看向劍無雙的方向，緩緩道，“既然帝君最后將傳承感悟贈予你，那就好好的活下去?！?/br>
    “雖然我無時不刻的想要讓真武陽隕滅，但我想告訴你，永遠也別和他爭斗，離開他，帶著六鴉帝君的遺愿活下去?！?/br>
    “為何？”劍無雙看向他，問道。

    第4820章 十八觀象

    長眉老者的聲音里充滿了無法抗衡的悲哀和絕望。

    “沒有為什么，真武陽身負未知天運，連帝君都無法殺死他，只要他不想死，誰也無法殺死他?！?/br>
    “如果有一天你對上他，下場也只會是白白死去?！?/br>
    “與其送死，不如就帶著六鴉帝君的遺愿，遠遠的離開真武陽?！?/br>
    對他的一番話，劍無雙不置可否，因為以他目前的境界和實力，和帝君爭斗對他而言，還是一件太過遙遠的事情。

    然后劍無雙道，“你說的，我會考慮的，不過在這之前，我能問問你們在六鴉帝君座下曾當什么差，又為何會被困縛在此間？”

    長眉老者聞言，悲慟的面容緩緩收斂，他道，“我們十八位，都曾在六鴉帝君座下一同當差，掌控著整個天庭的氣運流轉，以及星象的變化，也被六鴉帝君封為十八觀象?！?/br>
    “而之所以會被封印在此間，便是因為受到了真武陽的設計！”

    “他在開戰之際，立下誓言，只要我等十八位觀象，為他找到最適合構筑天庭的氣運流轉之地，便不與我們開戰?！?/br>
    “不曾想，這一切都是他早已預想好的陰謀，將我等十八位觀象掌控到他手中之后，便毅然攻向了六鴉帝君的天庭?！?/br>
    “但我們不曾知曉這些消息，被真武陽控制在手中之后，就著手為他擇選了一處締造天庭之處?！?/br>
    “最終他的天庭締造完畢，而我們隨即便被他座下的鷹犬，損毀仙源，拗斷仙體，鑿出了雙目，困縛在了這幽暗天域之下，直至今日?！?/br>
    長眉老者面色平靜，就像是在敘述別人的事情一般，但劍無雙知道，他們的內心絕不可能是平靜的。

    被損毀仙源，拗斷仙體，鑿出雙目，困縛在酷冷的死域至今，這是極刑，又有誰能有如此心性忍受至今呢？

    但就是這樣，十八位大衍仙苦等至今，祈望六鴉帝君能夠帶他們回去。

    等來的，是連帝君都已作古的絕望消息。

    “閣下，我等十八位觀象有一個不情之請，萬望答應?！遍L眉老者道。

    “如今昔日天庭，帝君都已作古，僅剩下我們十八位廢物，也已經沒有任何用處，所以想請閣下，能夠不吝衍力，處死我等，也算是解脫了?！?/br>
    劍無雙聞言眉頭微皺，讓他動手斬殺他們是絕對不可能的。

    單單是六鴉帝君于他有恩這一條，他就不能滅殺了他們，即便是好意都不行。

    沉思片刻，他直接飛身前行，來到他們的面前。

    “六鴉帝君于我有恩，你們也是昔日天庭最后僅存的十八位，我不可能會對你們下手，思來想去就只能帶你們離開了?！?/br>
    劍無雙話畢，掌心中凝聚出的無形長劍便要斬斷他們周身的鎖鏈。

    “閣下不可！”似乎是早已預想到劍無雙要這么做，長眉老者急聲道，“這鎖鏈上有真武陽種下的禁制，一旦有外力損壞，他必然會在第一時間發現，屆時我們誰也活不了的?！?/br>
    劍無雙及時停止，眉頭緊皺，細看之下鎖鏈中的確被種下了禁制，也就是說只要對鎖鏈損毀，真武陽必然能在第一時間發現。

    “我等十八觀象，只求一死，還請閣下成全?！边@一次，他們十八位大衍仙同時道。

    “死是不可能的，至少是死在我的手中你們是別想了，”劍無雙開口道，“整座天庭只余下你們十八位存活，你們若再是死了，那六鴉帝君的天庭才算是真正的消亡了?！?/br>
    “你們讓我好好的活下去，你們自己也同樣可以好好的活下去?！?/br>
    “可我們……”長眉老者不忍在說，他們以這副面貌茍活，遠不如隕滅來的痛快。

    “聽著，你們依舊像現在這樣，等我有一天實力足夠或者能夠不被真武陽發現時，再來解救你們如何？”劍無雙凝聲，認真無比的道。

    十八道身形，這一次誰也沒有開口。

    “閣下，你這是何苦呢……”

    “沒有什么苦不苦的，就當我受了六鴉帝君的恩，一點一點的還他的恩便是?！?/br>
    半晌，長眉老者鄭重道，“也罷，我們再等下去又如何？閣下你只管去吧，如果有一年你有足夠的實力，且還能想到我等，就來吧，屆時我等十八觀象，任憑閣下差遣?！?/br>
    “差遣就不必了，你們只需記得我是還恩即可，我想那一天不會太遲，等著我?！眲o雙擺手說道。

    “我現在也在去探查著一件東西，不能在此地耽擱太久，還請諸位見諒?！?/br>
    長眉老者點頭，“去吧閣下，不用記掛我等?！?/br>
    劍無雙對著他們拱手，然后緩緩后退。

    在即將離開之際，他又回頭朗聲道，“諸位，且記得我叫劍無雙?！?/br>
    “好，我們都記著！”

    ……

    神峰最終又凝聚，將那十八觀象重新塵封，連同著一起塵封的，還有那不堪回首的記憶。

    劍無雙在心里默嘆一聲，而后攜帶諦清和洗清池離開這座無意進入的天域。

    無盡的壽元于那些發自心底，已經絕望的大衍仙們而言，是一座深冷的囚籠，是極刑。

    他們無法改變任何現狀，只能寄托于未知。

    劍無雙所能做的，是在盡可能的時間內，提升自己的境界讓他們脫離這煉獄。

    萬物悲苦，即便是強絕如大衍仙，都像是一葉孤舟，在不知何時將起的洪流中或悄無聲息，或悲壯的死去。

    這浩瀚無垠的大司域，就像是一座沒有牢門的囚籠，每隔一個時代，或許都會發生著某些劇變。

    不過是究極大衍寰中一粒沙塵的大司域都是如此殘酷，那大衍寰又是何等存在？

    當整個大衍寰都展露在劍無雙的眼前時，又該是一方怎樣的景象？

    玄一，他的師尊。

    老尊，他的師友。

    他們在這里會扮演著什么角色？

    他很期待，懼怕從不是他解決事情的手段，從微末起始，終于于大道，他的眼中從無懼意。

    眼前有山無徑，那就硬生生的開辟出一條大道來！

    第4821章 扶桑水道

    劍無雙的身上涌動著一股豪情，一種前所未有的澎湃。

    恐怕連他自己都不會知道，正是因為他身上有著的這種特質，將會使多少斷古大能所心悅誠服。

    從進入這究極大衍寰之后，他便與從前的紅塵做過了了結。

    但閱覽萬物之究極，又有誰能夠自認能夠斬斷過往呢？

    一切都是未知，一切都如初陽新露。

    跟在他身邊的洗清池，時不時的偷瞄上他一眼，又很快的裝作若無其事的看向其他方向，如此往復著，倒也不知疲倦。

    諦清則一直是眉頭緊皺著，最終還是忍不住道，“無雙，你剛才太莽撞了，如果那是一個陷阱，只怕我等現在連遁走的機會都不會有?！?/br>
    “抱歉，先前的確是我太沖動了，我只是感覺到那種聲音太親切，就像是某種未見的老友，才會深入險境的?！眲o雙帶著歉意道。

    諦清看著他道，“下次縱使是這樣，也最好不要涉險了，這大司域的每一處古怪天域，無不是躺滿了仙骨，真武陽當初的開拓之戰，所造下的殺戮，遠不是你能夠想象的?！?/br>
    “如今的大司域境域，是囊括了當初近八位帝君的境域所形成的，僅僅是我所知曉的，便有四位帝君隕落于他手?！?/br>
    “不要試圖去跟他作對，他很可怕?！?/br>
    這一刻，諦清的目光都變得凝重無比。

    劍無雙點了點頭，“他與我無冤無仇，我定然不會和他對峙?！?/br>
    諦清將目光看向遠方的虛空，“是嗎？這大衍寰是很復雜的，縱使你們之間無冤無仇未必就不會不死不休?！?/br>
    劍無雙微微一笑，便不再說話。

    洗清池覺得他們之間的對話，既淺顯但又復雜的難以理解，就像是對某種云山霧罩的事物的闡述，充滿了不確定性。

    但很快，她又緊張起自己來了，因為他們二人的目光又再次一同看向了她。

    “姑娘，該指路了?！?/br>
    “嗯……就只需要一直向前走就行了，我熟……”

    洗清池在內心哀嚎，這個謊言她只能不斷的繼續下去，已經是無法回頭了。

    她相信，自己只要說出事實，恐怕那面色陰冷的諦清當場就要把她給碾死了。

    在洗清池的引路下，劍無雙攜諦清一路飛掠，每一息之間，便能橫跨數方枯冷死寂的天域位面。

    前往那公子糾所在的大彌天，行程至今虛空中只余下死寂和枯冷，每一座天域都如同蠻荒，似乎從未有頂修們涉足。

    但漸漸的，越是前行，原本只有微弱衰老的星辰映照的虛空，開始變得明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