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霧 第2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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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宿抬起槍口,神情鋒利:“送客的意思,還需要我再說第二遍嗎?” 林載川靜靜看著他,神情像是有些疲倦,眼眸中還有一股說不清的情緒,他低聲道:“開槍吧?!?/br> 信宿面色一凝,神情有剎那間的停滯,心跳似乎都停了:“什么?”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結果’?!?/br> 信宿那向來靈活運轉的大腦像卡殼似的無法反應,只能在五官上掛起面具似的冷漠,然而很快他連這種搖搖欲墜的“冷漠”都無法維持—— 林載川上前一步,握住他持槍的手,槍口抵在自己的眉心,下一秒毫不猶豫扣動扳機,“咔噠”一聲輕響。 沒有子彈。 “…………??!” 信宿的心臟在某一瞬間停止跳動,而后劇烈、瘋狂的震顫起來,那好像是他第一次產生了某種真實到失控的負面情緒,他倏然把手槍扔到了地上,整個人直接挺直坐起,失聲怒道:“你瘋了嗎林載川???你就不怕萬一……” 不怕萬一槍里真的有子彈! 林載川直視他的眼睛:“你會用一把上膛的槍對準我嗎?” 信宿只是用力咬著牙,臉色陰沉著沒說話。 林載川竟然又問了一遍,他輕聲一字一字重復:“你會拿著一把上膛的槍對準我嗎?” 信宿握緊了手指,感覺到一陣退無可退的難堪,好像他從來沒有被什么人逼到過這樣的境地。 林載川其實不是這樣的性格。 很多時候,信宿不愿意在他面前開口,他就不再追問,他太懂得什么叫“分寸”,恰到好處地適可而止,他總是給信宿太多自由。 給了他太多太多的……自由。 信宿呼吸急促,快到心臟都有些發顫了,然而語氣還能保持冰冷,“你不是都看到了嗎,還有什么可問的?!?/br> 他意識到自己失控了,很快穩住了自己的情緒,強行從方才的巨大恐懼中走出來,把兀自沸騰的思緒按回冰冷的水面。 信宿慢慢靠回抱枕上,牽了下唇角,語氣比方才還要涼薄幾分,“我承認,我的確喜歡你,但這也改變不了什么,早知道當初一時興起,給自己惹來這么多麻煩,我就不要那幾個月的夢幻泡影了。當初不是說好了,我們好聚好散,何必現在鬧的這么難看——太不體面了,載川?!?/br> 林載川垂眼沉默了一會兒,沒有任何回答。 年長的男人看起來也非常單薄,面龐蒼白,嘴唇緊抿著,但脊背是挺直的,他的面龐籠罩著一層濃重的傷感,在冰天雪地里傷痕累累的孤松。 看到他晦暗不清的神情,信宿心里莫名慌了一下。 他意識到自己說的話的確太過分了。 不管怎樣,就算是故意逼他離開自己…… 也太過分了。 可覆水難收,現在再想說什么補救也來不及,信宿只感覺他的心臟懸在了半空中,道歉的話又說不出口。 林載川喉結輕微滾動一下,他沒有說什么,只是抬起手,像是要從懷里拿出什么東西。 信宿瞳孔微微一縮,腰身像貓科動物警惕時弓起,他下意識認為可能是手銬之類的物件—— 事到如今,林載川如果要把他拷起來強行帶回市局,他恐怕也做不出任何反抗的舉動。 然而看清楚他從懷里拿出來的東西是什么,信宿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像是更為震驚,整個人幾乎驚顫了一下。 林載川就在他驚詫不已的視線中單膝跪地。 他從戒指盒里拿下了一枚銀戒,輕輕抬起信宿落在床被上的右手,一點一點地推到他的無名指上。 信宿的手很好看,因為太瘦了所以極具骨感,又修長,筆直,蒼白,肌骨清晰、筋脈分明。 帶上戒指就更好看了,很漂亮。 那像是既定的宿命無聲降臨。 仿佛命途截然相反的兩個人,在某種堅固而強硬的力量推動之下,命運無形的絲線緊緊纏繞到了一起。 林載川保持著這個姿勢,終于輕聲開口:“如果等到你的一切計劃都結束,你想要回到我的身邊,跟我重新開始一段感情,那時我對你說,我們好聚好散?!?/br> “………” 信宿無法去控制自己不去想象林載川所說的那個“未來”—— 在跟林載川相識之后,他的想法也不都是負面的、毀滅的。 他其實也幻想過很多次,或許在某個未知的命運線條上,說不定會存在一個美好圓滿的結局,盡管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也不自量力的幻想過。 如果他僥幸從這場巨大的風浪中活了下來,可林載川卻不要他了……不原諒他現在的一意孤行,要跟他“好聚好散”。 他大概會死掉。 ……他會死掉的。 他一定會死去。 信宿面色蒼白,近乎無血的嘴唇微顫,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明知道這句話這樣傷人,說出口我也會難過?!?/br> 林載川垂下眼睫,微微彎下腰,近距離地看他,“不要故意說這樣的話,我不愿意跟你走向那樣的結局,我們也不會走到那一步?!?/br> 信宿還沒有想到要如何應對眼下的局勢、怎樣回復他的這句話,甚至沒有辦法把戒指摘下來還給林載川—— 又聽到林載川一字一字對他說: “信宿,我愛你?!?/br> 信宿腦海中“嗡”的一聲響。 “我不強求你一定在我的身邊?!?/br> “但我這一生只會有一個歸屬,生是你,死也是你?!?/br> 林載川的話音一字一句在他的耳邊不斷震蕩,字字清晰,那一刻信宿看起來竟然是無措的。 第一次大腦空白到無法給出任何反應。 一個字…… 一個字都無法說出口。 這種事發生在信宿身上其實是非常罕見的,他的大腦和精神承受能力強悍到只剩一口氣還能正常甚至超速運轉,在他的記憶里,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陷入過這樣手足無措的局面。 而就在這樣的無措中,林載川慢慢吻了下來。 呼吸近距離交錯,熟悉的氣味充滿了信宿的整個鼻腔,碰過來的唇很柔軟,溫度溫熱到幾乎讓人落淚。 信宿心臟一陣扭曲的劇痛。 他知道,他大概是沒有辦法把林載川推遠了。 信宿身上有傷,這個吻并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可足夠讓一些被強行壓抑克制的感情全都沸騰翻涌著浮出水面。 信宿的眼睛紅了,手指緊緊抓著林載川的領口,嗓音都顫抖,帶著輕微哽咽的語調:“你難道不清楚嗎……我為什么要做這些事?!?/br> “我不想把你牽扯進來,你明白嗎?這不是你應該走的那條路?!?/br> 眼淚從眼眶一顆一顆滾落下來,沿著下巴不斷滴落,信宿覺得慌亂又難堪,偏過頭不看他,帶著鼻音道:“你把我想象的太脆弱了,我不需要你的保護,載川。有些事是我一個人就足夠完成的?!?/br> 林載川伸出手指,指尖輕輕觸碰他的臉,動作珍重憐惜的好像撫摸一件舉世難得的珍寶。 “鉆石質地堅硬,尖銳傷人,能夠切割鋼鐵。但總有人放在柜里,小心翼翼守護著?!彼麚崛バ潘弈橗嬌系臏I,輕聲說,“我想要在你身邊,不是因為你需要保護,只是我想這樣做?!?/br> 林載川說:“別哭,小嬋?!?/br> 信宿終于還是對他妥協了,他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再說出一個字拒絕的話,他知道自己大概還是要投降了。 信宿立起的屏障崩潰的一塌糊涂,他無奈又真實地笑了一聲。 他抬手碰了碰林載川的臉龐,眼底的水意愈發明顯,呢喃道:“那你要我怎么對你呢?” 林載川輕聲回答說:“不要在我看不到的地方?!?/br> 他從來不要求信宿為他做什么,也從來不愿意強迫他做什么事,對于信宿,林載川從始至終只有一個愿望——不要在他無法觸及、不能保護的地方。 信宿的目光落在床上的戒指盒上,他拿起盒子,把里面剩下的一枚戒指取出來。 他抬起林載川的手,而后他感覺到載川的手心里有冷汗——他也遠遠不是表現出來的這樣平靜。 信宿同樣把戒指戴在他的無名指上,然后伸出自己的手,兩枚戒指在燈光照耀下散發出清亮溫潤的銀輝。 “好啦?!毙潘藜t著眼睛,彎起唇笑了一下。 只有林載川在他身邊的時候,他才會感覺到真正的放松,而這種感覺已經很久都沒有過了。 林載川握住他的手。 手腕上的留置針無比顯然,而他的手背上還有幾個很明顯的青紫色的針孔。 信宿身體恢復能力太差了,那狹小的針孔遲遲無法愈合,能夠擴散出一片淤青。 信宿把手抽回來,放到被子底下,不想讓他看到。 他心里思索片刻,既然決定后面的路要跟林載川一起走下去,就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了,載川如果知道他的身份,或許就沒有那么。 “我其實……”信宿說,“我跟上級警方一直有聯系?!?/br> 林載川在床邊坐下,抬起眼看他。 這件事他已經在旁人口中聽過,心里很早也有這樣的猜測,所以此時不覺得驚訝。 “在我還很小的時候,謝楓殺掉了一個警察,我當時太弱小了,被長期關押在地下室里,沒有能力救下他?!毙潘拚f這句話的時候,眼睛低垂著,所有情緒都掩住,“但是我從他的口中得到了跟他的上級聯絡的方式,還有一個被他藏起來的通訊器?!?/br> “我找到機會聯系上級公安,那時一個叔叔問我位置在哪里,是否安全,是否可以自由行動,他們會立刻對我進行救援?!?/br> “我拒絕了他們的救援?!?/br> 說到這里,信宿終于抬起眼,一雙烏黑純粹的眼眸里淬滿了仇恨,“我曾經發過誓,我一定要替我的父母報仇,絕不讓謝楓活在這個世界上?!?/br> “于是我留在了霜降?!?/br> “一開始,我只是他們的一雙眼睛,畢竟那個時候我太小了,即便是上級公安也無法輕信我說的話?!?/br> “后來我一步一步取得謝楓的信任,乃至于獲得‘閻王’這個身份,正式成為了公安打在霜降內部的一枚釘子?!?/br> ——最直入心脈的、最根深蒂固的、最難以拔除的一枚釘子。 “包括現在我的一切行動,他們也都是知道的?!毙潘迣λf明道,“不過因為成長環境的緣故,我跟那些專業培養出來的臥底不太一樣,我的行動更加自由一些,不是必須完全聽從上級的命令,很多計劃都可以由我個人制定,然后送請上級批準,最后實施?!?/br> 林載川一字一句地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