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霧 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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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那是她跟張明華的最后一面。 劉靜用力抓緊了雪白的被子,渾身不受控制地顫抖,聲音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從嗓子里擠出來,幾乎聽不清楚,“……不是。不是陳志林?!?/br> 第七章 不是陳志林。 林載川的瞳孔輕輕一縮。 即便他心里早就有了某種猜測,聽到劉靜親口說出這句話,仍然感到意外和震驚。 林載川低而急促地問:“不是陳志林,那個人是誰?” 劉靜攥著林載川的手臂,指甲幾乎要陷進rou里,她眼前不斷閃現著那天的畫面,畫面越來越模糊,直到所有人的身影都逐漸被漆黑和血色淹沒。 她喃喃地說:“……是一個看不見的怪物?!?/br> 林載川迅速反應著她的話。 “看不見的怪物”,是指沒有直接出現在警方視野中的人嗎? 林載川腦海中頓時浮起幾個猜想,問:“他叫什么名字?” “………”劉靜嘴唇動了動,突然犯了某種疾病一般,大顆大顆的眼淚以不正常的流速涌出,瞬間就爬了滿臉,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這個女孩身上,似乎藏了太多說不出來的秘密,那些秘密好像吞食她身體與精神的寄生蟲,在不可告人的陰暗處,肆無忌憚殘害著她的軀體、靈魂。 劉靜握成拳的手指痙攣起來,胸膛劇烈起伏,向后仰著頭,喉嚨里發出尖銳的倒氣聲。 想到醫生曾經說過劉靜剛住院的時候情緒失控崩潰到險些窒息,林載川神情一變,起身大步走向病房外走去,“醫生!” 劉靜的主治醫生聽到動靜很快趕了過來,將病人平躺放到床上,從手臂上注入鎮定劑,又給她扣上氧氣罩。 直到劉靜的情況穩定下來,陷入深度昏迷中,醫生才嘆了口氣,轉身道:“病人的身體情況不太好,受不了太大刺激,林警官今天還是請回吧?!?/br> 林載川知道劉靜的精神狀態不好,但是沒有想到會到這種程度,他微微點了下頭,“給你添麻煩了?!?/br> 醫生客氣道:“配合警察同志工作,應該的。只是病人短時間可能沒辦法接受詢問了?!?/br> 劉靜一時半會醒不過來,林載川也不可能一直在醫院等下去,他在桌子上留了一串號碼,還有一張字條:“這是我的聯系方式,如果醒來之后有什么話想要告訴我,可以打這個電話。浮岫警方會盡最大努力查明案件真相?!?/br> 從醫院離開,林載川驅車到達市局。 有一半的刑警都被林載川安排出去調查走訪了,辦公室只有幾個同事,處理以前的一些檔案。 而新同事信宿杵著下巴,在拼積木,一臉無聊。 林載川一開始以為他看錯了,又看了一眼。 這人辦公桌上擺的確實是積木——那種花花綠綠的益智兒童玩具。 “…………”林載川簡直有點難以置信,走進辦公室,“你這是在干什么?” 信宿抬臉沖他一笑:“在等你回來?!?/br> 林載川神情一頓:“等我?” 信宿望向他:“是的——關于張明華的案子,我有一個想法,個人猜測,不一定正確,想聽聽林隊的評價?!?/br> 林載川:“說吧?!?/br> “我一直覺得這件案子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讓人感覺非常別扭?!毙潘弈闷鹱詈笠粔K積木,放在他的金字塔上,“然后我發現,別扭的原因可能是因為被人藏起來了一塊‘拼圖’,所以我們可以辨認出輪廓,但總是拼不出正確的答案?!?/br> 林載川不做評價,只是拉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這起案子,市局查到現在都沒有什么頭緒,按照分局那群警察的水平,更不可能有什么進展。目前證據鏈嚴重不足,就算他們發生過肢體沖突,只要不是他們三個把受害人推下樓梯,按照存疑時有利被告的原則,最終死亡原因還是會歸結于張明華意外身亡?!?/br> “當時沒有監控、沒有目擊者,沒人知道張明華是怎么死的,尸檢報告無法斷定死因,這怎么看都是一樁玄案——所以,三個嫌疑人當初為什么急著要用一百萬跟受害者家屬和解,他們想要掩飾什么?!?/br> 信宿輕輕用積木敲打著桌面,有條不紊道:“第二點,明明是因為陳志林喜歡劉靜,所以才有了張明華的命案,但是在市局接受訊問的時候,陳志林似乎又對劉靜漠不關心,完全像是兩個割裂的人格?!?/br> “第三,劉靜身邊有這么一個人,對她有非常強的掌控欲和占有欲,導致她不敢跟喜歡的人在一起。而這個人,并不像是陳志林?!?/br> 信宿又拿起一塊新的積木,搖晃了兩下:“所以我假設,有這樣一個x,或許他同樣參與了張明華的案子,是我們沒有發現的第四個人,但是因為種種原因,他想要把自己從嫌疑人的名單中抹去,不想出現在警方的視野中,所以找了一個同伙當替罪羊?!?/br> “x或許家世不菲,他對替罪羊說,這起案子最多定性為意外事故,張明華是自己摔下樓梯死的,不會有人因此受到任何刑罰,我會用錢跟張明華的家屬私下和解,你們只要在公安局為我守口如瓶,整個過程不要提及我,事后我會給你一定的好處?!?/br> “在x原本的計劃里,他會拿出100萬跟受害者家屬和解,警方順水推舟撤銷立案,這件事就這么悄無聲息地過去,x的人生依然沒有任何污點?!?/br> 最后一句話音落下,信宿將那一塊新的積木完美融入原本的模塊中,彎唇一笑:“這樣就可以解釋,為什么陳志林對劉靜漠不關心,因為他從來就不是始作俑者,只是被頂出來背鍋的人。而這個x,才是劉靜身邊盤踞的那條真正的毒蛇?!?/br> “但是他沒有想到,他銷聲匿跡的計劃沒成功,這起案子不僅沒有如他所愿石沉大海,甚至還被市局接手調查,有愈演愈烈的趨勢?!?/br> 說完,信宿轉頭看向林載川,“唔,這個想法可能聽起來很抽象,但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釋?!?/br> 林載川一言不發望著他格外漆黑剔透的眼睛。 那一瞬間,他意識到眼前這個人非常聰明,對犯罪推理有一種近乎可怕的嗅覺。 是的,確實存在這么一個“x”,這是林載川從劉靜口中得知的—— 那個看不見的怪物。 而信宿僅僅憑借一些細枝末節的“怪異”就推出了答案。 林載川注視他許久,而后輕聲道:“不抽象?!?/br> 信宿一怔:“什么?” 林載川神情冷峻道:“你猜的應該沒有錯,確實有被藏起來的第四個人?!?/br> 受害人的衣服上有三個人的腳印,這三個人一定與案件有關,但他們或許只是劊子手——而真正的主謀,藏在他們的身后,被所有人密不透風地“保護”了起來。 這時,在外走訪的大部隊也都回來了,他們帶回來的消息如出一轍——當時在包間里的同學,都異口同聲咬定尾隨張明華的只有陳志林三人,說辭高度一致,好像背了同一份“發言稿”一樣。 林載川抬手揉了一下眉心,在信宿好奇的目光中站起身,稍微提高聲音道:“今天早上我去醫院探訪劉靜,她提供了一條非常重要的線索——‘不是陳志林’?!?/br> 這話老沙一時沒聽明白:“不是陳志林?什么意思?不是他帶著人去毆打張明華的嗎?” 林載川沒多解釋,直接把當時的錄像傳到了電腦上。 看完整段視頻后,辦公室里鴉雀無聲。 劉靜的意思是——這起案子的主謀,并不是陳志林。 第一個站起來帶著人去毆打張明華的,不是陳志林。 但根據其他嫌疑人的交代,陳志林是這起案件的主謀,他本人也在警方面前承認了。 “這么說的話,當時出去的應該是四個人?”章斐滿臉不可思議道:“怎么可能……難道整個班的學生都在說謊?” 當時在ktv的所有學生,要么來市局做了筆錄,要么警方上門走訪,得到的答案都是出奇一致的——陳志林、羅軍、郭海業三人。 張明華的衣服上也確確實實留下了這三個人的痕跡。 但如果劉靜說的話是真的,那么意味著高三5班全班的同學全都在警察面前說了謊! 章斐皮笑rou不笑地扯了下嘴唇,感覺后脊梁骨涼嗖嗖的,“不、不可能吧……” “如果真的有一個普通人看不見的怪物?!绷州d川低聲堅定道,“那我們的職責就是把這只怪物抓出來——此前我們的所有推測,都要推翻重寫?!?/br> 賀爭簡直頭皮發麻:“不是,那這個‘怪物’到底什么來路啊,讓全班同學幫他做偽證?威逼還是利誘啊,人命關天,這些小崽子們是真不害怕啊?!?/br> “沒什么好怕的?!币坏烙朴颇新曂蝗徊辶诉M來。 ——在整個辦公室氣氛都高度緊張的環境下,能發出這種懶洋洋腔調的人只有信宿一個,章斐頓時回頭瞪著他。 信宿道:“包括警方在內,所有人都不知道張明華真正的死因,那些學生當然更不知道,他們可能根本沒意識到這是一起命案,只當真的是意外,沒有心理負擔,甚至在警方面前瞞天過海,做保護同學的‘英雄’,他們會感覺相當刺激?!?/br> 說完,信宿看了林載川一眼,嘴唇輕輕動了下,似乎是想說什么,但沒再吱聲。 章斐焦慮的時候就忍不住想咬指甲,看到那層rou色透明美甲又忍住了,于是更加焦慮地說:“那現在應該怎么辦?第四個人當時肯定就在包間里,要再審問陳志林他們三個嗎?” 賀爭合理質疑道:“可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沒道理啊,如果是意外事故,就算他承認了也沒什么大事,反正那點皮外傷也判不了刑,最多就是民事賠償,要是真的故意殺人,同伙到最后肯定會把他供出來,畢竟主犯跟從犯的量刑可差太多了?!?/br> 林載川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所以,他做這件事的動機會是什么?!?/br> 信宿輕聲說:“我只能想到一個解釋,因為這個人在這個時間節點上不能有任何丑聞——能不眨眼就拿出一百萬的家庭,非富即貴,就算整個高三年級都挑不出幾個,讓他們去查吧。再無償提供一個情報,許幼儀的父親許寧遠最近計劃競選某個國家性質公益組織的代表人,備受關注,這時候如果爆出他唯一的兒子涉嫌故意殺人,就算還沒有蓋棺定論,那些捕風捉影的言論也夠他吃一壺的了?!?/br> 這段話里的信息量太大,其他刑警一時間沒有跟上信宿說話的節奏。 只有林載川聽懂了。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瞬間都串成了一個閉環。 信宿的身上好像有一種天生的、就算經驗豐富的老刑警都不及的敏銳——或者說,剖析犯罪的本能。 第八章 “通知陳志林三人的家長,讓他們帶著嫌疑人來市局再次接受審訊,這次來了就暫時別想走了?!绷州d川聲音冷淡,“重新調查高三5班男生的家庭、經濟背景,重點關注這個叫許幼儀的男生?!?/br> “老沙,讓技術部的同事幫個忙,查一下許幼儀跟劉靜這兩年時間有沒有通訊往來,越詳細越好?!?/br> 停頓片刻,林載川又低聲道:“那些學生,就算他們真的知道什么,恐怕也不會對我們袒露實情?!?/br> “小夏,劉靜那邊你去看著,她是這起案件的重要證人,有什么情況馬上向我匯報?!?/br> “明白!” 安排完工作,林載川又轉頭看向信宿:“至于許寧遠,恐怕需要你的幫忙了,直接以警方的名義調查,或許會打草驚蛇?!?/br> 信宿微微一笑,單手挽了一個非常漂亮的紳士禮:“當然,我的榮幸?!?/br> 林載川:“………” 刑警們各自領命離去,辦公室沒一會兒就冷清下來,信宿永遠是最后動彈的那個,他單手支著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林載川看。 林載川被他盯的莫名其妙,皺眉問:“你從剛才就一直看我,還想說什么?” 信宿舔了下唇,帶著一點“萌新”的好奇與疑惑:“不是說,不能到醫院單獨取證嗎?” 林載川:“……” 法律上確實是有這樣的規定,但是實際上在刑事偵查過程當中,有很多時候來不及跟同事匯合,時間緊迫的情況下,單獨取證的次數也不少。 那天跟信宿一起去醫院,是擔心他一個新人冒冒失失,在劉靜面前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不過現在看起來完全是多慮了,雖然信宿這人表面上無組織無紀律,但心眼恐怕比市局里那些老油條還多,說話不能再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