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之敵 第147節
一盞白燈將桌面薄薄紙張映得透明,圓珠筆尖順滑地寫下字跡,身著制服的警官抬起頭,嚴肅地看向不遠處那個叫‘謝敏’的男人。 “警官,根據《安斯圖爾臨時監管法》,無檢察部門批捕文件,職務人員連續審訊時長不得超過四小時。你們現在該把手銬解開,然后帶我吃一頓午飯?!敝x敏說道。 他靠坐在板凳上,滿臉愁容,手指點著桌面。銀色鐐銬穿過桌面孔洞禁錮手腕,明明結實的不得了,卻總讓警官心里發怵。 “你身份不明,涉及跨境犯罪,我已經通知上級機關調派人手,將你轉移給城邦安全機構處理?!蹦赀~的警官厲聲道。 “那我豈不是要丟人到家?不行!”謝敏嚼著‘城邦安全機構’幾字,先前不以為意,后來覺得熟悉,緊接著臉色一變。他向前傾身,手腕一動,鎖鏈嘩嘩作響?!熬?,哥,親哥!你不如通知傅聞安,讓他來贖我……” “執政官的名諱豈是你能直呼的!坐下,坐好,不許動!再動我喊警衛了!”警官一拍桌子,慷慨激昂,面色漲紅,吐沫星子亂飛。 謝敏一縮頭,連連安撫:“行,不直呼,你別叫人,別動氣,你這有個三長兩短的我不好交代?!?/br> 警官面容發紅,他深深喘了幾口氣,匆忙掏出藥服下,在謝敏緊張的視線中用力咳了幾聲才算好。 整整四小時,中途因警官情緒過激引發氣短心悸被屢次打斷,加之謝敏扯皮無賴話術縝密,硬是令警官滿身疑點無從下手,氣得天靈蓋直發痛。 正在這時,審訊室的門響了,警官走去開門,謝敏感到非常棘手,盼著傅聞安趕緊過來,又怕對方來之后新賬舊賬一起算,悄悄探頭探腦,這一探,剛好和門外的女alpha對上視線。 是姜琪。 謝敏眼前一黑。 門外,警官正激動地對姜琪說著什么,沒過一會,身穿干練套裝的現任零號左副官兼主巡察官走進逼仄審訊室,在微暗的燈光里注視著謝敏,目光沿著銀光燦燦的手銬,移到對方臉上。 她愕然一秒,難以置信道:“這是……您和執政官的情人節新情趣嗎?” “我是真的蹲了局子?!敝x敏無奈糾正:“更何況,審訊室不算新?!?/br> “原來如此,看來報告書里記錄的‘單人面對犯罪團伙持槍械斗造成八人重傷,社會危害性極大’是證據確鑿,先前我還對這一條有諸多疑問……”姜琪感慨。 “所以,現在可以放我離開了吧?”謝敏催促。 “目前還不行,因為……”姜琪剛開了個話頭,只見謝敏手腕一震,鎖鏈應聲碎裂成渣,他揉著發紅的皮膚,偏頭疑惑地看她。 “……因為執政官要親自審訊犯人?!苯骺攘艘宦?。 “……” 謝敏垂眼,盯著滿桌碎鐵,悲從中來。 幾乎同時,沉而穩重的腳步聲傳來,謝敏想拂走手銬的殘骸已來不及,一扇鐵門外,突如其來的傅聞安將一切盡收眼底。 人贓并獲。 。 審訊室內,傅聞安站在審訊桌前,他肩背開闊,寬大的軍服外氅籠住桌臺上昏暗燈光,令兩人交疊在墻上的影子糅為一團。 他無甚感情地垂眸,神色冷淡,濃郁的疏離感與頸肩火熱的呼吸交雜,被手套包緊的指節一屈。枕在他肩頭的特工貓似地喘了一聲,發絲勾住肩頭勛章利角,冷硬弧度霎時變得曖昧柔軟。 “我真不是故意的?!敝x敏吞咽了一下,他嘴里發干,隨著對方的勾動,筋脈被撩撥,出口的話沒了底氣,帶上虛音。 “你是指持槍械斗,還是弄壞審訊室的手銬企圖越獄?”一向冷冽的男聲微啞,摩擦了情/欲的同時又不乏威懾力。 “我是指剛才,我摸錯地方了?!敝x敏仰頭,嘴唇在傅聞安的頸側擦了一下。 傅聞安呼吸微滯,他兇狠地抓過謝敏的手往某處探,兩人同時喟嘆一聲,謝敏低啞地笑出聲,“執政官,你還記得你在審訊犯人嗎?” “記得,但不想審了,自己寫吧?!备德劙矓[的干脆利索,他抓著桌上的筆塞進謝敏另一只手里,囫圇壓著人往皺皺巴巴的卷宗紙上摁。 “我想想,寫什么呢?有了,就寫‘某月某日,執政官玩忽職守,于審訊室與其未婚夫白日宣……’,啊,傅聞安!”傅聞安輕捏謝敏腰側,謝敏筆尖一滑,驚呼。 “怎么了?”傅聞安逮著人親了一會,心滿意足后才問。 “這審訊室設施陳舊通風條件差,你再毫無節制地散發信息素,所有人都知道咱們在這干了壞事?!敝x敏一邊警告,一邊試圖從桌子另一端逃走,結果被傅聞安捉住腳踝,直接摁在桌面上。 “等等,別銬我!” “喂,你是不是易感期了?我錯了……你別咬?!?/br> “……輕點?!?/br> 。 晚餐,正在新建零號據點各處巡視、被緊急派出完成視察任務的姜琪坐在寬敞的宴會桌前,一邊優雅地切著牛排,一邊對桌上實時通訊界面的兩位同僚道。 “我知道,我也沒想到械斗還被關進局子的是謝長官,又或者說,我很震驚他居然沒當場跑路,一定是對執政官的愛過于熱烈,以至于認真遵守法律?!?/br> “咳,執政官親自來捉謝長官了……沒什么事,比起謝長官以前的作風可算收斂許多了?!?/br> “啊那份報告,我發回去了,湊活看吧,我又不敢治謝長官的罪,我的報告還在他手里沒評分?!?/br> “謝長官?恐怕是不能參加零號的情人節晚宴了,他……” 姜琪思考再三,用一個自認為恰當的詞來形容。 “情節惡劣,正在接受正義的懲罰?!?/br> 說著,姜琪用力咬了一口牛rou,rou香四溢,她幸福地瞇起眼睛。 手邊,一張干凈整潔的審訊表格放在桌上,悔過一欄字跡工整,筆鋒大氣凌厲,認罪態度誠懇良好,堪稱完美模版。 只是,內容怎么看都不是出自謝敏之手。 。 城邦酒店頂層,海景套房。 砰。 枕頭從床上飛下來,倏地砸在了傅聞安的后腦勺上。 執政官施施然回頭,無視床上那位憤懣要咬人的哀怨眼神,手在床腳撩起被子,勾住綁在床尾的紅繩,將結打開。 窸窣聲后,被子一卷,紅繩藏回里面,像貓悄悄收走了露在外面的尾巴。 “可以請你滾出去嗎,你妨礙我呼吸了?!敝x敏打了個呵欠,輕輕隔著被子踹了傅聞安一腳。 傅聞安選擇性失聰,這是他對謝敏小脾氣屢試不爽的應對策略,他捉住謝敏腳踝揉了揉,順勢躺在床上,道:“我看到你的禮物了?!?/br> “哦?檢疫合格了?”謝敏沒回頭,但露出半邊耳朵,語調一揚。 “檢疫說響尾蛇標本和風干蝎子屬于違禁品?!?/br> “切?!敝x敏掃興地哼聲。 “謝敏,我的情人節禮物沒了?!备德劙埠苷J真。 謝敏想了一會,他翻身過來,被角掖在下巴處,眼睛很亮,躍躍欲試:“我的越野車報廢了,在界碑處停著,車身、輪胎和前保險杠被打爆,不過我可以把它拖回來……” “送你做下次沙地戰爭展館的展品?!?/br> “在上面做?” 兩人同時道。 空氣靜默了一瞬。 傅聞安一臉無事發生的鎮定表情,渾然不覺自己說了什么驚世駭俗的東西。 謝敏頗有些無語,尤其是在腰陣陣作痛、已經無法自如行走的情況下,他一點都不覺得這個建議新穎有趣。 反而,簡直是最具有傅聞安風格的殘忍提議。 “你還記得我把那輛車當成小老婆的吧?”謝敏道:“你是在慫恿我出/軌?!?/br> “幸好它報廢了,每次看你在社交軟件上曬送給它的花都會讓我感到不快?!备德劙矝]感情地道。 “拜托,花是送給你的,我只是在新刷的車漆上擺拍?!?/br> “沒人知道花是送給我的?!?/br> “可你哪次不是抱著花束假借巡視之名環繞城堡三圈?” “那并不能彌補我從未出現在你的社交動態中的遺憾?!?/br> “恕我直言,你真的很希望自己捧花的照片出現在黑市懸賞榜上嗎?” “……” “我發布動態只是為了酸死我以前的仇家,在他們還要靠自己打拼兢兢業業東躲西藏拯救后半輩子的時候,我已經因為買了潛力股而嫁入豪門坐享其成了?!敝x敏認真思考:“或許我該提前跟你說明這件事,唉,只能怪郵差把黑市的懸賞界面包裝得太像同城交友軟件,讓你有這種誤會?!?/br> “……”傅聞安心頭釀了好久的醋瞬間蒸發。 “不過,你是在吃醋的吧?”謝敏若有所思地盯著傅聞安的臉,視線下移,又落到對方頸側,那里有他情動時咬出來的痕跡。 “……”傅聞安不說話,謝敏當他默認了。 “傅聞安,你這人怎么……等等,我小老婆現在在哪?”謝敏突然意識到不對。 傅聞安不著痕跡地移開了目光。 謝敏立刻撥打邊檢的電話,一分鐘后,晴天霹靂。 他的越野車被巡警發現,已經拖去廢品回收處了。 “是你對它痛下殺手!”謝敏滿臉震驚,控訴道。 “不是?!睂Ψ嚼碇睔鈮训亟妻q。 “不是什么?邊檢剛跟我說幾小時前有人舉報界碑處有違法車輛,還讓他們盡快處理?!敝x敏不依不饒,在傅聞安肩膀上泄憤似地咬了一口?!八阅阆惹皢柺遣皇窃谏厦孀?,只是為了確認它還有沒有利用價值,好方便你及時止損?” “不是?!备德劙驳幕卮饹]變,但心虛。 “你這個壞……!”謝敏話還沒說完,就被傅聞安截胡。 “給你買個新的?!备德劙擦⒖痰?。 “我要最新款!”謝敏當即回答。 “……??” “……ovo” “你變心的速度可真快,謝敏?!?/br> “哈,還好……” “……” “!” “……” “別來了,我腰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