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鋪的是今年新收的棉花打的松軟的棉被，被套用的是上好的細棉布，被面的杭綢細滑柔軟，翻曬得剛剛好，散發著陽光和肥皂的清香。

    沈焰將頭埋在枕頭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怎么這么香呢！”

    ……

    事情進展到目前為止，都很順利，直到……滿頭大汗都沒有成功的時候……

    理論上的知識終究只是理論，要付諸實踐，到熟練運用，還有著很遠的距離，用兩個成語來形容，就是手忙腳亂，焦頭爛額，傳說中的浪漫美好，不存在的。

    而且結果也跟想象的似乎有點不一樣，就好比有一場戰爭，前期做好了周密的查探和準備，中間歷經各種艱難險阻，沖破重重關隘，到了最后沖鋒的時候，還沒沖幾下，得，結束了。

    沈焰懊惱地背過身，一動也不動，也不說話，怎么跟別人說的不一樣呢！

    想起以前聽那些結過婚的戰友吹牛，究竟是他們吹牛吹得太過呢，還是自己真的有什么毛??？沈焰從小到大的自信心在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

    糟糕，如果媳婦是個普通人，還可以糊弄得過去，可她是個醫生啊，能有什么不懂的，她該不會嫌棄自己吧？萬一她要離婚……

    就這么短短的一瞬間，沈焰的腦子里瞬息萬變，已經把他被林辰歆拋棄之后幾十年孤苦伶仃的悲慘生活都過了一遍了。

    “對不起?！鄙蜓鎼瀽灥卣f了一句，罷了，既然給不了她終身的幸福，那她要離婚也是可以的，他會一直在背后默默地祝福她。

    林辰歆有些想笑，但還是很努力地忍住了，說實話，他結束得早，她還有點兒慶幸呢，實在是太疼了，誰能告訴她，這事兒為什么能這么疼。

    小說里都是騙人的嗎？想當初她為了緩解工作的壓力，也是三更半夜偷偷逛過花市的人，怎么就沒人告訴過她會疼成這樣呢！

    林辰歆安撫地摸了摸沈焰的腦袋：“傻瓜，對不起什么呀，第一次都是這樣的，很正常?！?/br>
    沈焰疑惑地轉頭：“真的？別人都這樣？”

    林辰歆鼓勵般地在他的嘴唇上親了一口：“當然，你已經做得很好了?！?/br>
    沈焰激動起來，證據非常明顯：“那我們再來試一次好不好，這次我一定會好好表現的?！?/br>
    他的行動似乎并沒有給她留下拒絕的余地。

    好在沈焰的學習能力很強，經過剛才的一番手忙腳亂，技術精進了不少，漸漸地，讓她也得了樂趣。

    窗外夜色正濃，這個夜晚，還有很長很長。

    海島上的夜晚，格外寂靜，只有大自然的蟲鳴聲聲入耳，也正是因為如此，只要有一點點的響動，便會特別明顯。

    他們都不知道，隔壁的那個院子，屋內的格局跟他們這邊恰恰是呈對稱型分布的，隔壁那家的主人房剛好跟他們的房間窗戶隔空相對。

    他們更想不到，這墻和窗戶的隔音功能會那么差。

    徐思妍和卓宇陽被那似有似無的動靜折騰了大半個晚上，每次以為總算要結束了，結果還沒睡著，又開始了……

    眼看天色都快要發白了，好不容易才闔了一會兒眼，那隱隱約約響動似乎又有了苗頭，卓宇陽終于忍無可忍，猛地掀開被子起身，沖到窗戶邊上大吼了一聲：“有完沒完！”

    第100章

    沈焰第二天就給自己房間的窗戶換上了雙層的玻璃。

    那雙層玻璃的窗戶他是找打家具的師傅幫他做的, 一開始師傅還不樂意，說沒有這樣弄的，弄雙層玻璃干嘛, 又不實用又浪費，沒弄過這樣的，不會弄。

    沈焰硬是自己給他打了個樣, 然后盯著師傅一天之內就把新窗戶給弄好了, 給他裝上去。

    林辰歆這天早上上班遲到了，沒趕上主任給大伙兒開的早會。

    好在大家都非常能理解, 蔣主任甚至還笑呵呵地問她怎么不多休息幾天。

    都怪沈焰那家伙食髓知味, 來了第二次還不夠, 差點兒還想來第三次, 虧得對面及時傳來一聲怒吼，才打斷了他的興致，不然的話, 指不定這個上午都沒法上班了。

    想到這事, 林辰歆就窘得不行, 好在徐思妍已經不在急診科上班了，不然她都不知道今天該怎么面對她。

    上班沒多久，方新國就帶著丁群英來找她了。

    路上丁群英還滿心不樂意：“我都說我已經好了, 不疼了, 沒必要檢查了吧，費那個錢干嘛！”她得跟方新國結婚之后, 才能作為家屬享受免費醫療，現在她來看病, 可是要自己掏錢的。

    不過她最在意的不僅僅是錢，還有昨天晚上林辰歆問的那些話, 生怕她今天還會再問一遍，要是讓別人聽見了，那她以后都不要再做人了。

    好在林辰歆這回什么都沒有問，直接開了一張單子，給了她一個尿杯，讓她上廁所去接一杯尿，然后送到檢驗科去。

    雖然有點兒難為情，但她還是照做了，回來問林辰歆：“這就完了？”

    方新國擔心地問：“不要多做幾項檢查嗎？花錢沒有關系，最主要是對她的身體好就行?！彼蛱焱砩下犃殖届дf得好像還挺嚴重的，擔心了一個晚上，一大早特地請了個假，不顧丁群英的反對帶她過來檢查，結果就只查了這么一個項目，心里確實是很不踏實的。

    林辰歆笑著說：“不用著急，引起腹痛的原因很多，咱們一個一個來排除，這個檢驗結果很快就能出來了，到時候看了再說?！?/br>
    她開的化驗單只驗尿妊娠這一個項目，結果出來是很快的，一個多小時后，她就拿到了結果，陽性，確鑿是懷孕無疑了。

    只不過是不是宮外孕還不好說，說不定著床是正常的，只是由于某些原因疼痛和出血，還是需要進一步檢查。

    “做個b超吧！”林辰歆說。

    方新國雖然不明白做這個干什么，但很聽話：“做做，林醫生你趕緊開單子?！?/br>
    丁群英擔心地問：“林醫生，做那個會不會很貴啊，貴的話我就不做了，我覺得我現在挺好的，也不疼了?！?/br>
    林辰歆：“這個檢查對于進一步確定你的病情很關鍵，是很有必要做的?！?/br>
    丁群英把方新國拉到一邊：“我覺得林醫生是不是故意嚇唬咱們的呀，就肚子疼了一下，能有多大事兒，剛才驗的那什么，她不也沒說有什么事嘛！我看還是不用了吧，得花好多錢呢，要不這次先不查，等以后我的醫藥費也能報銷了再查吧！”

    “林醫生醫術很好的，咱們得相信她，她說要查，那肯定就有她的道理，還是查一下安心點兒?！?/br>
    “我不查，錢都在存折里呢，我都給存了死期了，取不出來，我現在掏不出錢查這個?！?/br>
    方新國急了：“你什么時候把錢存死期了？一點沒留？”

    “啊，都存了啊，就你傻，一點都不會過日子，我都去銀行打聽過了，存死期利息好多呢，那錢就這么放著，就能‘嘩嘩’地往上漲，傻子才不存呢！”

    方新國這人實誠，把丁群英接過來之后，想著以后都是要一起過日子的，不但工資津貼全部上繳，以前所有的積蓄也都全交給她保管了。

    他也沒啥理財觀念，就把錢存在一個活期存折里，什么時候需要用了，隨時都能取出來。

    沒想到丁群英對這事兒很上心，她自己不識字，第二天就拿著存折去銀行問里邊有多少錢了。

    然后銀行的人告訴她，這錢放在活期存折里太吃虧了，轉成死期利息可高呢，有百分之五點幾。

    也就是說，一百塊錢存一年，能有五塊多錢的利息，不過得存五年，就是說，這筆錢在五年之內都不能拿出來用，不然就拿不到利息了。

    丁群英這輩子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吃虧??！

    聽說一百塊錢一年能虧五塊錢，她都快心疼死了，連忙說存存存，全部錢都存成五年的死期，方新國的存款有好幾百塊錢呢，這五年下來，光是利息都有大幾十了，這可是她幫他賺到的錢。

    至于五年都不能取出來，這有什么關系呢，錢存起來就是不用的，像她平時在鄉下，一年到頭都花不了幾塊錢，何況方新國這兒，吃住都是部隊包了的，哪能花得了什么錢。

    平時戰友們笑話方新國還沒結婚就妻管嚴的時候，他還沒覺得什么，想著人家既然愿意嫁給自己，自己就應該待人家好，把錢全都交給她打理也是應該的。

    直到現在，才真的后悔，真不該把所有錢都給她的。

    “那這樣，我去跟林醫生說一聲，讓她先借給我們，等我下個月發了工資再還給她吧！”他跟沈焰那么熟，倒是不覺得借點錢有什么難為情的。

    丁群英堅決反對：“不行，不能借，這錢本來就不該花的?！?/br>
    林辰歆耐著性子等了好一會兒，見他們還在嘀嘀咕咕地商量個沒完，想著懷孕這個事遲早要跟他們說的，便決定索性直說了：“你們先過來一下?！?/br>
    丁群英還有點兒不太情愿，方新國卻堅決地把她拉過去了：“林醫生，你說?！?/br>
    林辰歆很給面子地看了看四周，確定旁邊沒有什么人能夠聽得到她說話之后，才小聲地說：“剛才的檢驗結果顯示，丁群英同志懷孕了?！?/br>
    方新國和丁群英都同時大吃一驚，方新國是震驚，丁群英卻是急得跳腳：“林醫生，你怎么可以這樣騙我去做這個檢查，你，你太過分了！”

    方新國按住她：“別鬧，先聽林醫生說?！?/br>
    林辰歆繼續道：“當時我認為你這個懷孕的情況不是太正常，所以需要再做一個b超，來確定一下是不是正常著床，不排除有宮外孕的可能，如果是宮外孕的話，隨時都有大出血的風險，必須要進行手術治療，所以接下來的這個檢查是一定要做的?！?/br>
    這些話她是對著方新國說的，因為她知道這個時候丁群英肯定是什么都聽不進去的，只能把事情的嚴重性告知方新國，讓他來說服丁群英做檢查。

    因此她也就錯過了丁群英變得越來越慘白的臉色，直到她雙手捂著肚子，疼得直不起腰：“疼，好疼??！”

    糟糕，林辰歆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現在極有可能是丁群英情緒一激動，直接導致宮外孕的孕囊爆裂了。

    她迅速給丁群英量了一下血壓，聽了心率，血壓猛降，心率飆升。

    這下可好，b超也不用做了，直接上手術臺吧！

    “知道她是什么血型嗎？”問出這個話，林辰歆也不抱什么希望，在這里她見過得太多了，絕大多數的人都不知道自己的血型，特別是農村人，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血型也是很正常的。

    她有些后悔，明明高度懷疑丁群英是宮外孕，隨時都有大出血的風險，怎么今天早上就沒想著多給她驗個血型呢！

    對于一個大出血的病人來說，輸血搶救是爭分奪秒的！

    沒想到方新國居然說他知道，原來是之前醫院搞過一次免費給群眾檢測血型的活動，正巧被丁群英給趕上了，她是一點虧都不肯吃的人，當然要去測了，這就測出來了，是b型血。

    她原本還讓方新國也去測的，但方新國說他們入伍的時候都查過，知道的，她這才沒堅持。

    “那太好了！”林辰歆松了一口氣，“確定是b型沒錯？”

    “沒錯，我記得很清楚?！?/br>
    “那好，我去通知血庫準備，不過不一定有充足的儲備，你得去想辦法，對了，你是什么血型？”

    “我是o型?！?/br>
    “那可以，你先去準備一下抽血，然后再盡量多找兩個人，最好是b型，實在沒有o型也可以?！?/br>
    在這個時代當醫生，還有一個很不方便的地方，就是用血。

    這個時候是沒有“無償獻血”的說法的，有的只是“義務獻血”，是由政府下達義務獻血指標，然后各單位組織獻血，參加獻血的人還能夠得到“獻血營養補助費”。

    但這種獻血模式下得到的血液經常是不夠醫療單位使用的，很多時候血庫里的血都供不應求，這個時候通常都是得病人家屬自己想辦法。

    這個時候，職業賣血人應運而生。

    林辰歆第一次被職業賣血人找上門的時候，嚇了一大跳。

    對方跟她說，只要她給他介紹需要輸血的病人，每賣一次血，就給她一成的提成，比如說那人賣了十塊錢的血，她就能拿到一塊錢。

    還說其他的醫生都是一樣的，這是行規。

    這個錢林辰歆哪里敢要！

    這是別人賣血的錢呀，拿了這個錢要天打雷劈的，反正她是沒敢答應任何一個人。

    而且她也知道，職業賣血人的血液質量并不怎么好，他們一個月至少可以賣個三四次的血，過不了幾天就賣一次，補也補不回來的，每次要抽血之前，就拼命喝水，稀釋血液。

    要不是家里實在有困難，又沒有其他掙錢的路子，誰會干這種明擺著會損害自己身體健康的活兒呢！

    好在方新國不用去找這些人，他自己的血能用，跟他關系好，愿意幫這個忙的戰友也能找出好幾個。

    丁群英的用血問題是不用擔心了，由于情況緊急，林辰歆親自給她動的這個手術，的確是宮外孕導致的大出血，孕囊幾乎有一個雞蛋大小，撐破了輸卵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