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蘭君點點頭：“放心，只會有一個結果?！?/br>
    連這個廠子都盤不活，她也不用混了。

    等到熱鬧散去，回到樟樹下的房子，新上任的童廠長走向陳蘭君時，整個人跟踩在云上一樣，輕飄飄的，有一種不真切感。

    “蘭姐，我……我成廠長啦？”

    陳蘭君笑起來：“是啊，童廠長?！?/br>
    “誒呀，好奇怪?！蓖钼醯?，“蘭姐，你還是叫我阿彤吧?！?/br>
    龐小芃笑著錘了她的背一下：“痛不痛，沒在做夢是不是？”

    “你還真下得了手啊?！蓖€她一下。

    眼看童彤又恢復到比較輕松的狀態，陳蘭君笑著說：“行了，不管你是不是廠長，我們姐妹還是姐妹，你總不會一高升就翻臉不認人吧？”

    “那當然不會?！?/br>
    童彤立刻說：“有許多事還等著蘭姐教我呢。之前我們不是私底下還有份協議嘛，依舊作數。要怎么做，我都聽蘭姐的！”

    之前私底下約定的，大概是承包的利潤童彤拿三，陳蘭君拿七。

    現在承包的規模從一個車間到了整個廠子，童彤本人也坐上直升機成了廠長，情況其實有變化。

    也許是擔心陳蘭君誤會她，又也許是怕陳蘭君拒絕幫忙出主意，童彤第一時間重申了自己的原則——一切聽陳蘭君指揮。

    陳蘭君垂下眼眸，笑了笑：“這些之后再細說吧，我們一起好好商議一下，之后廠里的制度改革，產品內容變革。還有一個來月就到春節了，最好能趕上這個黃金時間?！?/br>
    “啊，需要趕這個時間嗎？”龐小芃有點詫異。

    現在的人，似乎還有很明顯的“春節檔”或者“節日檔”的銷售概念。

    “是，新年新氣象，最好能夠一鳴驚人?！标愄m君說。

    “沒問題，”童彤拍著胸脯說，“不就是加班嗎？現在工人們的情緒也很好，要是獎金發到位了，不會有問題的。只是——”

    她很小心地看了陳蘭君一眼：“蘭姐，之前你不是說要去鵬程市過年嗎？聽說伯父伯母都已經乘火車過去了？”

    “是哦，”龐小芃也說，“小邵總是明天上午的火車吧？蘭姐是要和他一趟車過去嗎？”

    原定計劃確實是這樣，她該動身乘坐火車，與在鵬程市的家人們匯合一起過年。

    陳蘭君微微嘆了口氣：“算了，要趕著春節檔，我肯定走不開，我會拍個電報和他們說明的?！?/br>
    至于邵清和那邊，她會去站臺送他的。

    臨近年關，火車站的人流如織，比起平時更甚。

    為了滿足旅客們的需求，幾個蒸汽機車車頭仍在鐵軌上歡快地跑來跑去，冒著煙的煙囪漸行漸遠，把站臺都渲染得十分有年代感。

    火車的汽笛聲里，邵清和和陳蘭君并肩走在站臺上。

    站臺不長，一會兒就到了。

    邵清和的卡其色羊絨圍巾被風吹得微微揚起，在陳蘭君的衣角拂了一拂。

    他側首看她：“就在這邊過年了？”

    “是，”陳蘭君說，“好多事要做呢?！?/br>
    邵清和微微垂下頭，很仔細地望她：“你好像無論在哪里，就算是一個人過年都會過得不錯。不像我——”

    他的睫毛垂下來，輕輕地說：“沒有你在身邊，我可能不會很好?！?/br>
    陳蘭君一愣，笑起來：“可是，你也不會留下陪我過年，是不是？”

    邵清和抿了抿嘴角：“是，畢竟……家家有本難念的經?！?/br>
    “難念的話，就一字一句慢慢地念?！?/br>
    陳蘭君望著他說。

    “咻——咻——”列車員吹響哨子，這是催旅客上車的意思。

    陳蘭君說：“火車快開了?！?/br>
    邵清和不動，仍望著她：“我能給你寫信嗎？”

    “能啊?！?/br>
    “你能給我回信嗎？”

    “能?！?/br>
    “那，我能抱一抱你嗎？”

    “能——不是……”

    趁陳蘭君還沒反應過來，邵清和把手臂輕輕攏住她，很快，便松開，臉上帶了一點孩子惡作劇成功時獨有的狡黠的笑。

    他長腿一跨，登上火車，回身朝陳蘭君揮揮手：“請一定給我回信?！?/br>
    在親友們的依依不舍中，火車緩緩出站。

    陳蘭君笑著搖搖頭，轉身打算離去。

    然而卻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隔著一條鐵軌的站臺，提著大包小包的表哥趙宏望著這邊，一張臉寫滿“震驚”兩個字。

    第86章

    火車站出站廳, 夾雜在一大群出站的旅客中，陳蘭君面色如常地往前走，身后跟了一個趙宏, 不時用目光瞟她。

    驗過票，到人稍微少一點的地方, 陳蘭君駐足，趙宏差點沒撞上她。

    “你想說什么就說?！标愄m君無奈道, 總是被他這樣盯著, 感覺跟被賊盯上一樣。

    趙宏打個哈哈：“我是想問來著，又怕你生氣?！?/br>
    他這個meimei是真有一股氣勢在這里，若換成尋常的女孩，被人撞見, 那不羞得滿面通紅。然而到了她身上, 整個反了過來，倒成了他在這里扭扭捏捏的。

    陳蘭君扶了扶額, 說：“你問吧，我不氣?！?/br>
    趙宏迫不及待地問：“那是你對象？是一個大學嗎？看他打扮，好洋氣啊, 家庭條件感覺不錯。人品好不好？會不會惹你生氣？”

    一張口就是一連串的問題, 跟摘了一串葡萄一樣。

    “你一下子問這么多，我怎么答？”陳蘭君笑著說。

    “哎呀，我也就是關心一下……”

    “行了, 我知道?！标愄m君想了想，邊往公交車走邊說。

    “他算是……我的男朋友吧？暫時先處著, 你別和我爸媽他們講, 最后還不知道什么樣的，別讓他們白白擔心?！?/br>
    “算是……”趙宏琢磨了一下, 糾結道，“阿蘭，我怎么覺得，你在對人耍流氓??？”

    陳蘭君好笑地看他一眼：“你還挺會找形容詞啊，我姐他們還好嗎？”

    “挺好的，”趙宏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轉移了，“阿鳳最近氣色很好，茜茜放了寒假，也接過來了，阿晶奶奶和姑姑沒事就逗小朋友玩，挺高興的。就是惦記著你，啊對了，我走的時候，你爸媽和小妹也到鵬程了。都住在東郊的那間房，阿鳳把隔壁的一間也租了下來，可熱鬧了?！?/br>
    趙宏又說：“大家都好，那邊的生意也好，就是都惦記著你，咦，你今天沒坐火車過去??？”

    “情況有點變化，這里有事急著要處理，”陳蘭君說，“我正準備去發電報告訴他們呢?！?/br>
    路上，陳蘭君將第四食品廠的事簡要說明了一下。

    “這邊倘若能做出馳名商品，可以運到鵬程去銷售，然后運到香江去，對兩邊的生意都會有幫助?！?/br>
    聽完，趙宏懂了：“這個關鍵時候，確實不太好走。阿鳳他們也明白的?！?/br>
    他嘆了口氣，說：“只是難為你了，都要過年了，還要忙?！?/br>
    確實忙，下午回到家，陳蘭君就開始和童彤、龐小芃開會，商量具體變革的事。

    童彤已經連夜把第四食品廠的現有情況摸了一個底，記錄了一個黑皮辦公本，一條一條匯報給陳蘭君聽。

    現在廠里的員工加在一起有120余人，三個車間，除了之前她們都熟悉的糖果車間外，還有生產餅干、和糕點的。

    “不過之前生產的餅干和糕點都沒什么特點?！蓖f，“就是很簡單的原味餅干，然后端午做點粽子，中秋弄點月餅，過年做點年糕，平常就做桃酥?！?/br>
    陳蘭君問：“這些糕點是什么口味的？”

    旁邊的龐小芃無語地說：“就是沒餡的白粽子、沾糖吃，五仁月餅，就普通年糕。還沒我那個小店做的好吃?！?/br>
    通俗來講，就是挺混的，沒啥成功的拿得出手的產品，難怪能弄成這樣子。

    陳蘭君在自己的筆記本上記錄了幾筆，又問：“去年的利潤是多少?！?/br>
    “去年每個月平均產值是7500元，12個月盈利是9萬?！?/br>
    “那就是說，明年至少要上繳27萬?！?/br>
    “是的，”童彤和龐小芃不約而同地嘆了一口氣，“27萬啊?！?/br>
    陳蘭君在筆記本上記錄了這個數字，笑著說：“行了，也不是一定達不到的目標?！?/br>
    將基本情況通氣之后，陳蘭君開始說自己的想法。

    領導是允許她們承包一年，以看效果。在這一年內，“盈利分成，虧損自負”，意思是要上繳27萬元，多的自己分。

    “我主張盈利多的部分，拿出五成作為給工人們的獎金?！标愄m君說，“但不是平均分配獎金，誰做得多，誰就分得多，上不封頂?！?/br>
    “不過利潤怎么分這些的事，都是之后的事?！?/br>
    她的指尖輕輕敲了敲桌子：“眼下最重要的，是在新春之際推出一款王牌產品?！?/br>
    之前產品改良的事，多由龐小芃負責。

    聽了這話，龐小芃的表情有些為難：“可是時間太緊張了，又不是小分量的手工生產，如果是要可以大量生產的新產品，要找原材供應商之類的，都是需要時間的?！?/br>
    童彤也點頭：“雖然說我們的生產積極性現在很好，但是其他的供應商之類的，還是老樣子。原本就磨洋工，現在又快過年了，只怕更厲害?！?/br>
    陳蘭君靜靜聽她們說完，道：“確實如此，所以我想我們還是要在包裝上做文章，換湯不換藥?！?/br>
    她翻出一張草稿紙，拿了一只吸滿紅墨水的鋼筆，在紙張上涂畫。

    “你們看這種節日限定包裝怎么樣？”

    龐小芃與童彤湊過來看，糖果還是那個糖果，只是包裝換成了紅色，看著怪喜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