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1979 第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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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梅數落了兩句,轉頭讓陳志生把水端到這屋來,好讓陳蘭君洗手。 她自己則打開柜子,拿出兩三只蠟燭。借了煤油燈的火,點燃一只,放在陳蘭君的書桌上。 油墨的印子不是那么容易洗去的。鄭梅握著陳蘭君的手,放在水里,搓了又搓,還是有一些青黑色洗不掉。 陳蘭君倒是無所謂,說:“洗不掉,算了,反正等下說不定還要粘上些,到時候一起洗?!?/br> “小祖宗,你又折騰些什么呢?” “想印一些復習重點,到時候送給同學?!?/br> 鄭梅不解:“這事情不應該是你們老師來做嗎?” 陳蘭君笑笑:“我來做,正好也能收點辛苦費嘛。何況,也不麻煩?!?/br> 這話一入耳,鄭梅的眉頭慢慢蹙起來。 但陳蘭君滿心在想復印的事,沒注意到。 陳志生問:“餓不餓,我去煮碗面?” 他一提,陳蘭君還真感覺有些餓了。一路奔波他都沒歇口氣,更別說吃東西了。 鄉下的土灶,每次生活都挺麻煩的,幸好剛才燒水的一個煤爐子還沒完全熄滅。鄭梅和陳志生一頓忙碌,不久,端來碗面條,里面還臥著個雞蛋。 陳蘭軍君,捧著面碗吃了個精光,連湯都仰頭喝的一干二凈。 可見是真的餓了。 稍稍寒暄兩句之后,她和爸媽互道晚安。 房門一關上,她又點燃了一支蠟燭。 平常的周末,小妹是住在學校宿舍的,沒有回來。這樣也好,方便陳蘭君霸占整個書桌。 她將油印所需的各項材料一一擺好,鐵筆、蠟紙、油墨罐、滾筒還有白紙,將書桌占了個滿滿當當。 這樣的手工是油印也是個技術活。先得在蠟紙上用鐵筆刻出痕跡,然后放進油印機里,用蘸滿墨的滾筒去推,油墨透過蠟紙刻出的痕跡滲透,就在底下的紙張上顯出字影。 但凡蠟紙刻字不均勻,那白紙上的字就會印得亂七八糟,因此很講究刻功。 陳蘭君失敗了兩次,到第三次,才勉強成功。 真正印出可用的紙時,月已至中天。 ** ** 另一廂,鄭梅側臥在床鋪上,睜著一雙眼,就是睡不著。 她的女兒,她自己知道。陳蘭君那懶鬼性子,若不是為了掙錢,哪里會去接這種幫人印卷子的活。 好好讀著書,為什么要掙錢呢?還不是為了減輕一些家里的負擔。 可這……明明是作為父母的責任啊。 鄭梅越想越睡不著覺。 她既欣慰于陳蘭君的懂事,又心疼她,同時懊惱自己的沒用,無法讓女兒心無旁騖的讀書。要是自己是什么大干部、大領導,家里衣食無憂,蘭君何苦自找苦吃,又要忙學習,還要想賺錢的路子。 夜色里,她輕輕一聲嘆息。 枕邊人翻了個身,輕聲問:“阿梅,你也沒睡著嗎?” 顯然,陳志生也未睡。 鄭梅索性坐起來,說:“不行,為了三個女兒,我們得更努力些?!?/br> 第21章 陳志生自然也是一萬個同意。 鄭梅向來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當下就披衣起身,在月光照見的地面上來回踱步,思考著該往哪個方向努力。 如今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了,不像以前一樣吃大鍋飯。國家鼓勵農民自己干好自己的。鄭梅本來也想多租幾畝地、多養幾頭豬。一步一步地為女兒們積攢些錢財。然而這類型的方法到底太慢了些。 還是得想想其他的路子。 算一算家中可以利用的資源。嗯,陳志生學的一身木匠本領似乎可以派上用場。 鄭梅轉頭問陳志生:“你現在的手藝,打幾張桌子、椅子、板凳什么的,放出去賣。能不能行?” “我的手藝自然是沒有問題的,只是萬一有‘打辦’的人來查……”陳志生遲疑了一瞬,眼神堅定了,“沒關系,只要能掙到錢,真有個萬一,我就是去學習班待一兩個月也值得了?!?/br> “沒有萬一,也不會有萬一?!?/br> 鄭梅斬釘截鐵說:“我想想怎么樣才能讓你名正言順地去做這門生意?如今種地的形式都改了,大鍋飯也沒有了,沒道理沒有辦法正兒八經做個生意?!?/br> 第二天一大清早,叮囑好陳志生為陳蘭君做早飯之后,鄭梅便出了門,直奔大隊辦公室而去。雖然掛了一個生產大隊辦公室的牌子,但說白了就是一間土房子,就在村口。 鄭梅是有鑰匙的。解下腰間鑰匙,打開門。 灰白的三面墻壁,張貼著許多具有年代記憶的宣傳畫以及紅彤彤的標語,還有一些領袖人物的畫像。 生產大隊辦公室中央擺著三四張桌椅,都是掉了漆的那種。其中的一張桌子屬于鄭梅。 她翻箱倒柜,將近期所收到的文件指示盡數翻出來,試圖尋找到支持自己行為和想法的政策。 找了半天也沒找見。 鄭梅又跑了一趟公社。 正值周末,不是正經的上班日子,除了幾個值班的,公社沒什么人。鄭梅著重看了看門口的宣傳欄,上面貼的紙她一張一張地看過,還是沒有有用的信息。 沒辦法,她只好去敲橋公社書記家的門。 公社書記叫黃龍,算是鄭梅的老領導,對她印象不錯。黃龍年輕的時候是跟著一起奮斗過的,真心實意地想要為人民辦點實事,因此對于鄭梅這種有干勁,有能力的干部很喜歡。只是這十年見過太多荒唐事,加上快要退休了,精力不濟,因此漸漸有些不管事,一切按照成例來,不出挑、不犯錯,踏踏實實的。 有這么一份淵源在,即使鄭梅沒頭沒腦地跑過來,黃龍也沒惱,反倒仔仔細細聽她說了一遍來意。 “這種支持么,我們公社好像沒有收到明文通知?!?/br> 黃書記抱著一個大茶杯,坐在靠近窗戶的躺椅上,悠悠地說。 鄭梅賠著笑,說:“這種事情原來不應該冒昧過來打擾,只是我家的幾個女兒,黃書記也知道。都在讀書,而且二妹又是復讀,之后考上了大學也少不了用錢的時候。還請老領導費心想想,是不是有什么說法?” 黃書記想了又想,說:“小鄭啊,也就是你,別人我都不搭理的。我前兩天聽收音機,好像聽到了一些,不知道有沒有用,好像是‘關于發展社隊企業若干問題的決定’?!?/br> “好像說的是,只要是符合經濟原則,有部分可以在農村加工的產品,可以由社隊企業來加工?!?/br> 鄭梅聽了這話,眼前一亮。這意思,倘若有了社辦企業的牌頭,就不用擔心觸犯投機倒把的條例。 但擺在眼前的有兩個問題,第一,這消息到底準不準確?可有明文規定?總要白紙黑字寫著的,別人來找麻煩,她才能光明正大地和人對峙。 第二個問題,就是公社現在其實并沒有辦企業。而眼前這位老領導這兩年又要退休了,對于這種新的政策也不是很熱絡。真要把這事情辦成,少不了要跑東跑西,搭上各項人情。 鄭梅感謝了一番,問:“老領導這里可有相應的公文沒有?” 黃書記只是搖頭,說:“這個嘛。你自己去尋尋看吧?!?/br> 說著他揭開茶蓋,吹了吹裊裊茶煙,喝了一口茶。 這是端茶送客的意思。 又是一番感激的話語。鄭梅告辭。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琢磨這件事。 既然老領導都說了,他是聽廣播里說的,提到的文件聽起來也是有板有眼,那么這個消息大約是真的。 他們這里天高皇帝遠的,沒有收到發文,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還是得找,那么該往哪里找呢? 她的腦海中忽然浮現起蘭君帶回家的那張報紙。 回到家中,已是午后,再有一兩個小時,陳蘭君就該返校了。 屋里靜悄悄的。 陳志生將粥、紅薯與一碟腐乳端來,鄭梅快速吃完,問:“二妹呢,未必就回學校去了,怎么都沒聽見聲音?” “在屋里呢?!?/br> 鄭梅走過去看,呵,一天一夜的功夫,這丫頭沒少印復習重點。怕油墨難干,粘在一起,桌上地上柜子上全平鋪滿著印好的紙張,等著太陽將油墨印子曬干些。 “還不收拾東西,要回校了?!?/br> 陳蘭君回過頭,看著鄭梅,笑笑:“好,我就收拾?!?/br> “也不怕遲到,別走夜路?!?/br> “不會的,”陳蘭君解釋道,“之前和我們班的同學,叫曹紅藥的約好了,她騎自行車,會帶著我一起去?!?/br> 鄭梅本來想送陳蘭君去學校,順帶去圖書館查一查報紙,看有無社辦企業的消息。聽她說和同學約好了,騎自行車過去,便把話收回到肚子里。 八字還沒一撇,還是別和二妹說。最好連端倪都不要透露,不然,這鬼機靈的一定又要從學習上分神。 橫豎之后她自己上縣城去,也是一樣的。 到了約定的時候,陳家屋外的禾坪上傳來自行車“叮鈴”的鈴聲。 陳蘭君忙把地上的最后兩張紙撿起,小心翼翼地疊好放進軍綠色行李包,出門去。 鄭梅聽見聲音,從灶屋追出來,拿著一包用干荷葉包扎的紅薯干,說:“欸欸,把紅薯干帶上,給紅藥和其他同學分一點?!?/br> “好啦,知道了?!?/br> 陳蘭君接過紅薯干,提在手上,和她道別:“那么,我走啦,你和爸爸在家好好的?!?/br> “你也注意休息?!?/br> “知道了?!?/br> 曹紅藥也同鄭梅告別:“阿姨再見?!?/br> “再見?!?/br> 陳蘭君斜坐上自行車后座,朝鄭梅擺擺手。 東西多,這自行車又不太寬敞,一見著陳蘭君的小動作,鄭梅就知道她應該坐得不太舒服。 目送自行車在鄉間小路漸行漸遠,逐漸看不見了,鄭梅才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