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柳小凡交流，喬詩桐這樣年紀稍長，性格溫婉，又一樣有婚姻經歷的女人更有效果。

    喬詩桐正要答應，卻被她的經紀人懟道：“你管這些閑事做什么？浪費時間，有這功夫還不如多學學刺繡，準備接下來的節目比賽呢?！?/br>
    一直都是逆來順受的喬詩桐強硬道：“我是休息時間去的，應該不違反公司合同吧？”

    喬詩桐的經紀人臉色一沉：“隨便你?！?/br>
    安文雯追問沈予微：“那我呢？”

    沈予微看著安文雯，清凌凌的目光將安文雯照得有些不自在。

    沈予微輕聲道：“你留下來陪著云娘老師吧?！?/br>
    安文雯干笑著道：“好?！?/br>
    可她在其他人都離開后，眼神忽然變得怨毒起來，她還以為沈予微稍微有些特別，可一樣也是攀附權貴的哈巴狗，愿意找姜蕓蕓幫忙也不愿意找她。

    沈予微，只是裝的好而已，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第41章 他是怕你飛！

    早市的攤販都是有攤位編號的，所以只要有心打聽，就能從早市管理所那邊了解到攤販的基本信息。

    沈予微和喬詩桐按照工作人員給的信息找到了柳小凡的家。

    這屋子位于一條狹窄擁擠的巷子內，房屋之間拉著亂七八糟的電線，將天空分割成無數個碎片，擁擠的環境透著逼仄的氣息。

    沈予微和喬詩桐等著那男人走遠了，才進屋，屋門口有個約摸四平米大小的院子，是男人占用公共區域，用磚頭隨便圍起來的。

    柳小凡背上背著一個嬰兒，坐在屋外用洗衣盆和搓衣板洗衣服。洗衣服剩下的臟水她還用一個桶裝著。

    察覺到有人來，柳小凡抬起頭看了一眼，發現是沈予微和喬詩桐，她愣了愣，然后有些慌張地往后看，屁股略微離開凳子，一副隨時要跑的模樣。

    沈予微似有所感，便安撫道：“云娘老師沒有來?！?/br>
    柳小凡這才放下心，又坐了回去。

    喬詩桐走近后看著柳小凡那雙被肥皂和水泡脹的手，驚訝道：“你怎么在這洗衣服？”在她的認知里，現在大家應該都是用洗衣機了。

    柳小凡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他說用手洗的干凈，而且也舍不得電費?！?/br>
    這個他是誰，不言而喻了。

    “不過我還要謝謝沈小姐你呢，因為中午你對他說的話，所以他擔心我傷到手不能刺繡了，剛答應買個洗衣機了，等過兩天洗衣機到了，我就不用再自己洗衣服了?！?/br>
    沈予微平靜道：“這樣也只是暫時的?！?/br>
    柳小凡怔了怔，她低下頭看著水盆里的泡沫。

    喬詩桐解釋道：“對啊，這只是暫時的，我們給你一個訂單，可能就是一個月，兩個月，那以后呢？你豈不是又恢復到以前的日子了嗎？”

    柳小凡苦笑道：“可那能怎么辦呢？對我來說，能得幾個月的快樂就得幾個月的快樂了，想不到更長久的事了，得過且過吧?！?/br>
    喬詩桐看了一眼她背后嗷嗷待哺的孩子，問道：“這孩子還這么小……你該不會還在坐月子吧？”

    柳小凡趕緊解釋道：“沒有沒有，這是鄰居家的小孩，他們沒時間帶，我老……他收了鄰居的錢，就讓我幫帶帶?！?/br>
    柳小凡似乎是受了一些觸動，不愿意把“老公”兩個字說出口。

    “其實我們想幫你，不是一時的幫，是永遠的脫離這里了，可這還要看你的意思?！眴淘娡厝岬貑?，“我猜你應該有孩子了？”

    柳小凡頓了頓，無奈道：“是的，她六歲半了，在讀小學了?！?/br>
    喬詩桐算了算，這等于柳小凡被迫嫁人沒多久就生了。

    柳小凡吸吸鼻子，把眼淚憋了回去：“我知道你們來的目的，我非常感謝你們。其實我以前也逃過，現在認命了，就當為了孩子吧?！?/br>
    喬詩桐的語氣變得嚴厲了一些：“我也有孩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就是因為這樣，才更不能認命，你和你的女兒不應該待在這樣的環境下?！?/br>
    柳小凡搖頭嘆氣道：“我沒文化，沒什么用，也就會繡點東西，賺不了太多?！?/br>
    這些年，那男人對柳小凡的不僅有身體上的折磨，還有精神上的折磨，天天被男人罵她沒用，只配在家里做飯洗衣服帶孩子，繡點東西賣點錢。

    這使得她越來越自我懷疑，極端否認自己的價值。

    所以當沈予微夸她的刺繡繡得好時，她才那么開心。

    “我女兒能回十里鎮讀好點的學校，其實是因為男的父母給他留了一套學區房。要是我帶女兒走，以后讀書就是問題了，要是我不帶女兒走……不行，那絕對不行，那不是把她留在火坑里嗎？”

    看來柳小凡非常清楚，這是火坑，可為了女兒，她不得不這么做。

    也有一個女兒的喬詩桐太理解柳小凡兩難的痛苦，而且因為家境不同，她都無法說出“你怎么這么不爭氣”“不試試怎么知道”之類高高在上的指責話語。

    困苦沒有給柳小凡太多選擇的權利。

    喬詩桐抬頭看了沈予微一眼。

    沈予微淡淡道：“那個男的非常害怕你?！?/br>
    柳小凡疑惑道：“怕我什么??？我一個弱女子，打也打不過他，罵也罵不過他?！?/br>
    “怕你的能力。你有改變自己命運的力量，你可以高飛，可他不行，所以他禁錮你?！?/br>
    “他不僅禁錮你的身體，還要將你的思想禁錮?！?/br>
    “他害怕你搞直播，因為擔心太多人看到你，發現你精湛的手藝。他害怕你跑遠了，便無時無刻不盯著你?！?/br>
    “我……我有那么厲害嗎？”柳小凡難以置信地說。

    “云娘老師至今還記得你?！鄙蛴栉⑦@一句話觸動到了柳小凡。

    沈予微側過身，看著那道狹小低矮，滿是斑駁痕跡的門。

    “看到那扇門了嗎？”

    柳小凡聞聲望向那道門，在那一瞬間，她仿佛回到了那年。

    她被親戚強行從繡坊里帶走，任她怎么喊叫都無濟于事。

    從此她失去了所有快樂，被關進了虛假婚姻的墳墓，她抗爭過，煎熬過，痛苦過，后來為了不那么痛苦，她強迫自己去接受，強迫自己變得麻木。

    她被肥皂水泡得腫脹發紅的手抖了抖，她好像又能感受到痛楚了，錐心裂骨的痛從指尖蔓延，尖銳地刺進她的心臟。

    “你現在可以跟著我們一起出去?！鄙蛴栉⑵届o的聲音仿佛帶著一種力量。

    坐著的柳小凡抬起疲倦憔悴的臉，望向沈予微，午后的光灑在沈予微身上，像是為她披上金色的金甲。

    名為勇氣的情緒在柳小凡心里翻涌著。

    “只要你愿意，我會竭盡所能幫你?！鄙蛴栉⒌脑捪窆庀耧L像雨露，給柳小凡帶來了生機。

    喬詩桐鼓勵道：“把你的能力變成武器，保護你自己，也保護你的女兒。我會幫你的?！?/br>
    柳小凡笑了笑，本失去光的眼睛里透著前所未有的堅毅。

    她緩慢而堅定地站起身，解開了綁在背上的襁褓，也是解開了她的枷鎖。

    “我把孩子送還給鄰居，然后去學校接我女兒?！?/br>
    她要帶著女兒徹底脫離那個男人！

    午后的陽光突然變得更盛了，仿佛能穿透那一棟棟擁擠的房屋，照進潮濕陰暗的院內，照在三個女人的身上。

    當男人做著發財美夢，興高采烈地回家時，發現屋里沒有柳小凡的身影，也沒有熱氣騰騰的飯菜，甚至門口還擺著沒有洗完的衣服。

    他勃然大怒，大聲罵道：“柳小凡，老子他媽給你臉了！飯也不做，衣服也不洗！以為能繡點東西，就牛逼上天了？！”

    第42章 浴火重生的鳳凰

    男人怒氣沖沖地沖進臥室，想要教訓偷懶的柳小凡，結果臥室里并沒有柳小凡的身影。

    他立刻打開衣柜，發現柳小凡的衣服少了，他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這死婆娘居然跑了？！

    另一邊，沈予微將柳小凡帶回去后，便與節目組溝通，導演最終答應讓柳小凡做云娘的直播助手。

    “直、直播？”柳小凡白了臉，囁嚅道，“我、我能行嗎？”

    雖然柳小凡鼓起勇氣離開，可臨到這刻，她突然又有點膽怯了，如果讓她選擇，她更愿意帶著女兒遠走高飛，再也不要見那男人。

    “相信你自己?！鄙蛴栉⒌氖州p輕擱在柳小凡的肩膀上，然后她壓低了聲音緩緩道，“你有沒有發現云娘老師的眼睛不如以前了？”

    柳小凡愣了愣，看向那邊正在裝話筒，整理妝容的云娘。

    云娘在柳小凡心里亦師亦母，在她的印象里，生活中的云娘老師一直是慈祥和藹的，工作中的云娘老師又是嚴格的。

    可無論怎么樣，她記憶最深的便是第一次到繡坊那天，坐在院落里刺繡的云娘笑著朝她招手，那時的云娘老師慈眉善目得像廟里會發光的菩薩。

    而如今再相逢，云娘老師已經老了許多。她發現記憶里高挑纖細的云娘老師都比她矮了，眼角的皺紋也比以前多了，眼睛也沒有以前那么明亮了。

    柳小凡瞬間酸了鼻子，啞聲道：“做刺繡這行很費眼，云娘老師還是一個特別嚴于律己的人，無論嚴寒酷暑還是刮風下雨，她每天都要練刺繡，她的眼睛自然……”

    柳小凡說不下去了。

    沈予微柔聲鼓勵道：“做好云娘老師的助手?！?/br>
    有些話語很簡短，可分量宛如千斤之重。

    柳小凡看了沈予微一眼，眼前這個女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卻有著超乎常人的沉穩。

    讓她想起了扎在地里的樹，原本充滿憂慮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然后她重重點點頭。

    柳小凡挺胸抬頭走到云娘身邊，云娘見到她過來的那刻，頓時眉開眼笑。

    一如多年前，她們在繡坊的初逢。

    旁邊的姜蕓蕓奇怪道：“我們把她帶出來，不是應該低調地把她和女兒送走嗎？最好送的遠遠的，隱姓埋名的生活，讓那男人再也找不到?！?/br>
    “怎么你還讓她上直播？生怕那男的找不過來嗎？”

    “應該滾的遠遠的是那個男人?！鄙蛴栉⑤p柔的嗓音透著磐石般的堅定，“柳小凡應該昂首挺胸地活著?！?/br>
    姜蕓蕓露出錯愕的表情，不可否認，這句話對她造成了巨大的沖擊。

    可姜蕓蕓就是嘴上不饒人，她爭辯道：“你是不是太理想主義了，我看你才是大小姐吧？沈大小姐，現實點?！?/br>
    沈予微被她譏諷，沒有生氣反而莞爾一笑，倒是把姜蕓蕓笑得一愣。

    喬詩桐忽然明白過來，便問道：“予微，你是不是想到什么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