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鶯入懷 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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鶯,取生機勃勃、活潑靈動之意,疊詞用作名字,更添親切可愛。 加之同“殷”讀音相近,算是與本名密切聯系。 “不像信口胡謅,倒像是長輩取的閨中小名?!?/br> 裴言淵理清思路,把所有消息和線索連在一起,最終頷首認定。 “原來如此!” 嘉樹豁然開朗,張著嘴巴使勁點頭,不禁暗自感嘆,公子真是心思縝密,自己只看懂了皮毛,而公子一下子就看透本質了。 但他驀然一愣,想到什么似的,喃喃道: “可是,女子閨名,不是只有親人和夫君才能知道么?” 嘉樹皺著眉頭,一本正經地沉思,恍然間明白過來,猛地抬頭看看公子,又看看那姑娘滑倒的青苔,眼神亮得能折射出光芒。 他咧著嘴,笑容愈發燦爛滿意,險些拍手叫好。 不過礙于公子在場,到底是忍住了,埋著頭故作什么都沒看出來。 裴言淵還在考量這個結論的可能性,并未注意到他的反應,淡淡“嗯”了一聲。 關于女子閨名,他很早就在禮教中學過。 如果幼時長輩取了,便只有親人知道,婚后才能告訴夫君,喚起來以示恩愛; 如果沒有閨名,就由夫君來取,只有彼此間知道,算作一樁情趣。 他與這姑娘素不相識、非親非故,她自然不可能把他當作親人。 那就只剩下后者了。 思及此,裴言淵眉峰一動,忽然發覺有些可笑。 方才還以為她羞怯,連姓名都說不出口,現在看來,是繞著彎子告訴他閨名。 當真是一舉兩得,用心良苦。 “如此費盡心思,何必呢?” 裴言淵的聲音沉了下來,漠然中盡是冷意。 侯府危險重重,人心復雜,他從小就見慣了,亦明白其中的殘忍可恨。 寧可把所有人拒之門外,也不要相信任何一個人。 況且,他血仇未報,大事未成,十余年在廢院背負了太多,從未想過什么兒女情長。 只有裴言昭那種虛偽笨拙之人,才會四處留情。 分明看不上那些表小姐,亦或是落魄的未婚妻,還要君子般收留府中,當花瓶一樣觀賞和儲備,來了興致就挑一個寵幸。 他與兄長不同,那姑娘的愛慕與苦心,恐怕是白費的。 聞言,嘉樹明白他家公子的意思,無奈地抽了抽嘴角,哀怨地再次抬頭。 他憋了一肚子話,捏緊了拳頭,卻不敢說出來,只能默默腹誹。 他家公子真是,油鹽不進! 閨名也是化名,說到底人家姑娘是矜持嬌羞,不愿透露身份,想慢慢相處、互相了解,最后才確定心意。 之前那些女子,頭一回見就自報家門,目的明確,無非是深宅大院,閨中寂寞,見公子出身不好又樣貌出眾,急著結為歡好罷了。 相比之下,這姑娘無私真誠,足可見是真心愛慕公子,而不是僅在乎皮囊。 這份真心,在侯府彌足珍貴,他家公子怎就不懂呢! “這么好的姑娘,不知下回何時再來?!?/br> 嘉樹內心扼腕嘆息,生怕公子又把人家嚇跑,喃喃道。 “她來不來,與你何干?” 裴言淵掃了他一眼,冷然眸光中多了幾分質問。 最好是不要來,不然他還要費心神趕走。 “與我無關,與公子您有關嘛......” 嘉樹恨鐵不成鋼地念叨著,聲音壓得極低,后槽牙差點咬碎。 興許是他語調激動,聽起來有些奇怪,裴言淵擰著劍眉思忖,斜睨他一眼,警告道: “你最好別動什么歪心思?!?/br> 主仆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嘉樹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見了清麗可愛的姑娘,難免一時新奇又牽掛,但必須抑制。 別到時候中了圈套,毀了謀劃,就萬事俱休了。 “哦......哦?” 嘉樹順從地應聲,拖長了尾音,心底卻不以為然。 他這怎么能叫歪心思呢?替公子尋得良配,這是正得不能再正的心思了! 夫人若是在天有靈,高低得托夢夸他一句懂事。 等等,這話怎么聽起來味道不對呀? 公子有八百個心眼子,而他一個也沒有,會不會想岔了? 難不成......公子以為,他也對那姑娘有心思? 怎么可能! 但是,公子這么說,是吃醋嗎? 想到這兒,嘉樹的臉色陰轉多云,再轉晴,立刻信誓旦旦道: “絕對沒有!公子放心,我死也不會的!” 裴言淵應了一聲,沒再多說什么,借著微弱天光進屋。 嘉樹自幼跟著他,忠心毋庸置疑。 相信就算有點心思,為了大局也能舍棄。 身后,嘉樹始終保持一段距離,在漸漸降臨的夜幕中,嘴角瘋狂上揚。 現在看來,并非全無希望,甚至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轉機。 那姑娘何時才來,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昨天新炒了瓜子,很香。 嘉樹思及上回那姑娘羞怯的模樣,還有所見所聞,終于得到了安慰。 她如此愛慕公子,應該不久就會來吧! 第6章 6 、欲言(精修) 天光明亮,鳥雀嚶啾,東風暗含春日暖意,拂過凋零的梅樹,裹挾著花瓣飄落窗前。 林知雀趴在窗臺上,歪著腦袋出神,掌心托著腮上軟rou,兩彎細眉煩惱地蹙起。 花瓣刮過她挺俏的鼻尖,惹得陣陣酥癢,醞釀許久才“阿嚏”一聲,杏眸水霧朦朧。 林知雀渾身打顫,甩甩頭才緩和些,揉著鼻頭取下花瓣,順著脈絡一絲一縷撕碎把玩,眉眼間籠上愁云。 自從上回與殷惠兒大鬧一場,她始終悶悶不樂,整日提不起精神。 雖然桂枝把她痛罵一頓,她亦知不必為這種人傷神,但抬頭不見低頭見,見了就難免想起眼下的處境與婚約,對往后的日子愈發迷茫。 曾經在金陵闔家歡樂,幸福安穩,日子一眼望得到頭,如今連如何自處都不知道。 若是侯府不認婚約,嫌她待久了麻煩,想趕走這個拖油瓶,她又何去何從? 況且,嫁給侯爺是爹娘的遺愿,看起來也是最好的歸宿。 她希望能讓爹娘安心,在天上看見她過得和從前一樣好,九泉之下也能欣慰含笑。 桂枝剛干活回來,一進院子就瞥見那顆蔫掉的小腦袋,當即猜到了她的心思,揚起笑意走上前去,勸慰道: “小姐,不如出去轉轉,做些喜歡的事情,成日悶在屋子里,人都要發霉啦!” 林知雀這才回過神,深以為然地點頭,認真思忖起來。 她不方便出府,青天白日在府中閑逛亦太過惹眼,琴棋書畫全無雅興。 真要算起喜歡做的事情,還是上回下廚心情最好。 盡管那個家伙很討人厭,總是冷著臉,半天不搭理她,可煙火繚繞時,她莫名覺得暢快又舒心,那家伙吃了她做的飯,讓她很有勁頭。 分明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事,卻讓她暫時忘記現實,只沉浸其中,身心都輕盈起來。 林知雀掰著手指,仔細一算,有好幾日沒去過竹風院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看在她有興致、那家伙上回還算配合的份上,她就再去一次吧。 更何況,現在侯爺暗中見了殷惠兒,婚約更加沒把握了。 她不忘初心,還指望裴言淵替自己美言幾句呢。 思及此,林知雀拿定了主意,一拍窗臺站起身,驚得枝頭鳥雀叫喊著飛走。 她揚起腦袋,櫻唇彎起弧度,吩咐桂枝準備食材,眸中終于有了光彩。 * 翌日,林知雀同上回一樣,精神抖擻地起床,簡單梳洗后去了小廚房。 她站在小板凳上,在熱氣熏蒸中熟練地掌勺,翻炒著灶中的食物,有條不紊地灑下調料,看著顏色一點點變得誘人。 額角滲出薄汗,她趕忙用帕子拭去,手腳都熱乎起來,渾身說不出的舒暢。 林知雀沉浸其中,心無旁騖地下鍋、燜燒、裝盤,不禁哼起阿娘哄她的歌謠,眼睛如暖陽般明亮純澈。 兩個時辰后,煙火裊裊,滿屋飄香。